就在她刚刚踏出转角的一刹那,无数黑色长发从四面八方,铺天盖地而来,那些头发在她四周漂浮,神似水中的海藻。
即便这样,这头发依然不能小觑,锦华两眼盯着缠绕周身的头发,举起了火折子。
这时候,徐某人从地面上爬了起来,女人头紧贴着他的脖子,看起来仿若畸形连体婴一般,他们的脸上都挂着奇异的笑容,徐某人走的吃力,但他依然毫不放弃的向她走来,他的脚步声,一声比一声沉重,锦华听着这声音不由寒颤了一下,看着一步步逼近的徐某人,她突然想到了伥鬼。
或许那女人头只是在找一个合适的身体,一个可以承载的容器,徐某人只是一个媒介,而女人头真正的目的,是她
锦华看着迎面而来的徐某人和女人头,忽然想明白女人头为何开始只是纠缠徐某人的缘由,明明可以一边缠住徐某人一边攻击她,却要放下徐某人来攻击她,为的是她的软心肠,为的是她一步步跳进圈套
锦华细思极恐,看着已经近如咫尺的徐某人,她腿脚有些发软,更令锦华感到恐怖的是,她肩部的伤口上长满了细碎的毛发,那些毛发飘摇着要同包围她的女人头的头发融合,而她,恐怕不大会儿就要代替徐某人,成为容器。
在劫难逃
锦华眼泪不自觉掉了下来,她的心脏前所未有的剧烈跳动着,墓室的静谧使得徐某人的脚步声更加清晰,听着徐某人愈加清晰地脚步声,她的心跳到最后就像是打鼓一般,咚咚作响。
她逃不出去。只要她有想逃的念头,那些头发便立即困住她,即便她拿火折子烧也没用,那些头发点着一根两根不大会儿就熄了,而且缠着她的身体,她若点火,怕是要把自己给焚了。
徐某人带着女人头终是走到了她的面前,女人头一去,那些头发便散开了,女人头借着徐某人的手挑起了她的下巴,她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上满是喜盈盈的笑容,徐某人的手冰冷刺骨,他的手在她的脸上摩挲,顺着他手的游走,徐某人说话了,声音却是女声,是那女人头在说话,她声音同她的笑容一般快乐,她说,真是一张标志的脸。
之后她又仔细的对锦华的身量评头论足,胸太小,腰粗,有伤疤,她评着评着又不开心了,最后她含糊的敷衍了一下,她说,有也总比没有强。
说完她那些头发便又缠绕住了锦华的四肢,她的头颅从徐某人身上漂移而下,在半空中慢慢的冲锦华挪了过去。
锦华动弹不得,看着那女人头直犯恶心,她努力将身子向后仰着,希望能拖延一些时间,万一,矮胖子寻到了他们呢
希望同现实比对总归骨感,她并未遂愿,那女人头已经挪到了她的身上,女人头在的位置锦华觉得钻心的痛,那种疼痛感并非是皮肉的疼痛,而是灵魂。
想一想女人头方才的评头论足,锦华懂了,自己的确是容器,因为那女人头要占据的是她的躯壳,她要借着她的身体重返人世,而她自己呢,或许会游荡在人世成为孤魂野鬼,又或许什么都不会留下。
人将死时,或许才是记忆最清晰的时候。
她闭上了眼,脑海中的画面接连不断。
有年幼的天真无邪,父母的娇惯和呵责,挚友唐明的陪伴。
再年长一些,便是生活和学业上的琐事,对渚忠君的小女儿情态。
之后更清晰一些,父母亲远去的身影,荣家的衰败,残破的阁楼,众人的嘲笑,徐某人和小青的步步相逼。
再清晰地,老师和大卫的关怀,唐明的保护,唐丽的玩笑,杜月笙的老神在在,唐明的那一句我好喜欢你。
还有贺榕,流落承德与贺榕的针锋相对,贺榕的收留,贺榕的毒舌。
一切一切都清晰起来,她不想离开,更不愿离开,她的执念告诉她不能放弃阵地,可,即便,她再坚持下去,谁又能拯救她呢。
人向来都是自救的,况且在这个迷宫里,除了徐某人和矮胖子,就只剩下她了。徐某人生死不明,矮胖子则不知所踪。
现今,谁又能救得了她呢
锦华笑了一声,像是等待生命的流逝一般,她感觉的到女人头有多尽力的想要挤进她的身躯中,有多尽力想要挤走她的灵魂,她同女人头夺舍之争,谁又会输,谁又会赢呢她不知道。
她很累,也很疼痛,她感觉到自己即将堕入那无止境的黑暗了,她怕黑怕的厉害,恐怕要一直一直怕下去了。
“丫头。”一道光照进黑暗,他踏着七色云,他在唤她,他依然俊逸明朗,他仍旧盖世无双。
唐明。
锦华腮帮子挂着泪怔怔的仰望眼前人,那是她藏在心底好久好久不敢提起的唐明。
在唐明出事前锦华就一直再想,他那日被金光束缚,大概没有几天可以活了,现在,他果然来接她了。
想起这茬她又是一阵伤心,看着唐明,一双泪眼,朦胧惹人怜。
唐明叹了口气,屈爪从锦华身体里拖出一物随手抛了,他弯下腰抱起了她。
他脸上有笑意,在她耳畔呢喃,他说,锦华,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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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心所向诚不欺 一波平一波
他们相拥良久。
所有深情不负的岁月,于此刻,在两颗荒芜的心灵里开出两朵低眉婉转的花。
如今在唐明眼前,她将女人天生的软弱和依赖暴露无遗。哭丧着脸在他怀内絮絮叨叨,不断抽噎着抱怨,唐胖子,我们俩还真的是生死不离。
她怯懦的像个小孩子,唐明抱着她生怕使一点劲儿就会伤害她,他低头吻她光洁的额头,又抬起头笑着瞧她,而后蜻蜓点水,嘴巴印在了她唇上。
“丫头。”他看着她无可奈何,瞧了她良久,念起前尘往事,心里酸涩。
谁料,不及他言语,她灵巧的封住了他的唇齿,缠绵悱恻,她看着他依旧盈满悲伤,她的情绪伴随着如雨点落下的吻,邀他共品。
一吻尽,刻骨到极致的拥抱,她抱紧了他。
恍惚若梦。
于她,亦于他。
“唐胖子。”她瞧他,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里写满了认真,她说:“我喜欢你。”
唐明见她认真,竖着耳朵听她话,听到这话的一瞬间,一时没忍住,嘿嘿傻笑,一把搂住了她,直乐得抱她转圆圈。
她也瞧着他笑,笑着笑着,哭了起来,她又哭又笑,弄得唐明甚是措手不及。
锦华又道:“听说人死了都会喝孟婆汤,你到时要是喝了汤,来生可不要忘记我”她恶狠狠,强忍着哭腔笑,笑容比哭要难看。
“好。”她那副模样甚得他欢喜,唐明毫不犹豫应下,他看着她,一时间觉得先前所受的一切虚妄都不重要了,只要她在身边就好。
“好了,唐胖子,我们该走了,去阴曹地府,过奈何桥,喝孟婆汤。”她童言童语,仰着脸看他,模样有些傻。
唐明看着她,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好,原先的喜不自胜又消沉了下来。
他拦腰将她整个人抱在怀中,低头吻她脸颊,声音很低的跟她讲:“丫头先闭上眼,睡一觉我们就到了。”
锦华听话的闭上了眼,在他怀中安安分分,乖乖巧巧。
而唐明则是看着她叹了口气,他的故事该怎样跟她说起呢,他也不知道。
他的身体,用一个词概括便是很奇怪,为什么说奇怪,因为他同其他人格格不入,他变得不大像人,最早他以为自己变成了僵尸,现在看来似乎又不是。
他只记得当他再次醒来时,就已然躺在了这座浩大的陵墓里。
而且,他多了一个人的记忆,从那个人的出生到死亡,琐碎的心思,所有情绪,都像刻在他的脑海中一样,抹不去,忘不掉。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就是那个人,那个叫做忽必烈的皇帝,但他又深刻的记着,他是唐明,是荣家姑娘一个人的唐明。
唐明虽然思绪联翩,但他脚下的步子不停,他很快带着锦华出去了,因他是这墓里头的主人,没有一个邪祟敢拦着他,所以他速度极快。
锦华已经在他怀里熟睡了,折腾了快一天,想必也是累极。
虽然有重逢之喜,相恋之喜,但那些喜却也只是一瞬,唐明开心不起来,他又不由叹了口气,抱着锦华回了他所居住的地方。
那是与他们方才所在,截然不同的存在,空旷而又凄冷的大殿上,只有一盏青灯在极高的长台上亮着,除了那抹豆丁一般的灯火外,再无其他。
唐明习惯的走进这黑暗中,踏空而起,他将锦华小心的放在了那青灯亮着的高台上。
他自醒来时便在这高台上,一直也习惯在这里躺着,他不需要睡眠,也感觉不到饥饿,而且有了一身的绝学,除了生活无聊一点,其他也还过得去。
唐明坐在台子一侧,看着锦华熟睡的容颜,一时间心生恍惚。
他看着锦华的模样,又忍不住要拿手去戳她嘴角处的小涡,她睡着的样子,可爱的紧,倒是跟平日里大咧无畏的样子完全不符,又想起她方才小女孩似得可怜,他看着她倒是放松了皱了几日的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