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锦华心里有几分复杂。
那位先生存的心思,她实在猜不上来,这段时间,且不说高家的那些事情,光现在去神农架和小宽的学业已经有够她忙活的了,旁的人她也很少接触,这段时间里,除了想了想,锦华心里忽然闪逝一个人影高文轩。
这段时间里,她就认识了一个高文轩。在北平的时候,高文轩同她时而若即若离,时而亲密无间,时而又满腹算计,花花肠子多得很,
自己现今住的虽说是高宽的宅子,但高宽死了之后,高家人又没有什么表示,那个无名先生,直觉告诉锦华,极有可能是高文轩,可这会子高家正逢事儿,高文轩赶来湘西除非是脑子进水了。
想了想,锦华猜不出一个所以然。
黑皮老三一直默默的注视着锦华,见她面色阴晴不定,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连忙起身道歉:“夫人,我这人嘴笨,若说错了话,您可得见谅。”
锦华回过神来,正了脸色“老三,你跟我说实话,你们那位先生到底是谁”
话说的直白,让老三不禁一愣,但老三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这般直白的的人也非未见过,只是有些忍俊不禁。
老三忍住笑意,道:“夫人还是亲自问先生吧”
接着老三又道“先生说,夫人会知道的。”
“为什么”锦华见老三唇角泛起的那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下意识开口问道。
老三回答的极为含糊:“先生说,同夫人说过的,夫人想一想就知道了。”
锦华心里一动。她有种强烈的预感,这种预感让她极其兴奋,对的,是兴奋。但这兴奋不过是一瞬的心思,过了一会儿,冷静了下来,她又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而兴奋。
看着老三,有些不甘心,锦华恨不得打破砂锅问到底,有些焦躁的抓了抓椅子把手,再次问道:“老三,你们先生到底说了什么不可以再详细一些吗”
老三摸摸鼻子,又抓抓头发,脸上有些不好意思“夫人,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不过见了先生后,夫人就会知道了。”
“哦”锦华冷静了下来,那位先生想尽法子吊着她的兴味,实在令人费解。
“你怎么就肯定我今晚会去赴约呢”锦华把玩着腕子的手表,换了一个坐姿,一脸笑意的注视着老三的眼睛,她就不信今天从这黑皮汉子的嘴里抠不出来一句话
“先生说,您会去。”老三径直迎着锦华的眼睛,毫不避闪。
锦华被他这一口一个先生说堵了个结实,张了张嘴,索性起了身,从茶桌上提了小茶壶,在老三面前晃了晃:“你口渴不渴,要不喝些茶水吧”
给老三倒了杯茶,锦华突然想起屋子里还有些从北平给小宽带回来的糕点,昨日去学校的时候忘记带了,现在恰好派上用场。
将几样点心盛了盘子,锦华笑眯眯的将一大盘点心端到了老三面前:“不要拘谨,来尝尝。”
老三将手在袍子上擦了擦,捏住了一个圆实的驴打滚,和着热茶送到了嘴边,锦华一边瞧着,一边准备着随时见缝插针。
“味道怎么样”说着锦华又给老三倒了一杯茶。
老三嚼了一个,忍不住又拿了一个,点点头:“味道跟在北平的一样,夫人真是巧手。”
锦华笑眯眯,瞧着老三运动的牙口,推敲的问道:“你还去过北平”
老三点点头:“恩,在琉璃街待过一段时间。”
锦华听到琉璃街,心中一动:“我原来在琉璃街可没有见过你呀,老三你讲讲,你在什么地方管事了”
老三抬起头看着锦华的笑脸,看了有一时,将手上的驴打滚囫囵塞到了嘴里,借着茶水吞咽,摇摇头:“我不过是个无名小卒罢了,夫人怎么可能见过我。”
锦华见问不出话,也不气恼,她抱着买卖不成仁义在的想法,又给老三包了一些糕点,塞到了他的怀里,心下算计着:要不晚上就去试试,碰碰运气,去赴那位无名先生的约会。
老三拿着糕点,又喝了两口热茶,看着锦华突然有一种吃人嘴短,拿人手短的不安,他想了又想,决定对夫人稍稍透露一些隐秘,希望可以帮助夫人捍卫住她在先生面前的地位,敲了敲手指头:“嗯,夫人,我有些事情不知当不当说。”
锦华一听有戏,心里乐开了花,给老三又倒了一杯茶水,从屋里的架子上掏出一盒子卷烟,亲自的为他点上烟,递了过去:“这有什么说不得的,你只管说就是了。”
老三有些受宠若惊的接过烟卷,深吸了一口:“先生”
锦华竖着两只耳朵,仔细的听着,老三说了先生没了后话,锦华有些急:“什么呀先生怎么了”
老三用手掐了烟,锦华见他如此生猛的样子,话又止住了。
他看过来,看着锦华,将烟卷放到了桌上,长叹了口气:“夫人,我说出来,您可别气。”
锦华点头:“不气,不气,我自然不会生气。”
老三有些惆怅的拿起烟,想起自己方才激动之下给掐灭了,又放了下去:“那个守仁,原来是个红倌人,先生被他灌了迷魂汤才帮他赎了身。那小子一肚子坏水儿,夫人可要小心些”
锦华听他说完话,不抱什劳子希望了,收了茶壶,又端走了点心,准备赶人。sjgsf0916:
第一百六十四章 风波不定
老三走后,锦华迅速换掉了一身行头。
她此刻站在屋内的穿衣镜前,打扮有些男子气。
那头浓密如海藻的头发被她悉数扎进了花格呢的便帽下,她身上的衣裙已经换下了,上身穿着了一件浆洗硬挺的白衬衣,下身则套了一条墨黑色的花呢西装裤,外穿英式风衣,未着香粉,不染颜色,英气逼人。
她生的美,换上男装后又是另一番风情,英气中夹带着一丝文雅,看起来像是个门户里出来的少爷。
在镜子前收整着装细节后,锦华咬牙钻进了高宽的屋里,从临门的书桌抽屉里摸出一把勃朗宁,小心藏在衣袋中,未作停留,踩着锃光发亮的皮鞋,匆匆掩门离去。
但凡黑色交易,无一不与帮会和黑色势力有所牵连。
锦华要去的正是一家地下赌场,她在湘西三年,来过那家赌场有几次,赌场里围聚着不少亡命徒,不到万不得已,她极少会选择去那种地方。
这一次,黑皮老三的出现让她莫名觉得不安,但她又不愿节外生枝,只好去赌场里溜溜,找人好好调查一番那位不知名的先生。
黑玫瑰在湘西的“地下世界”里也算是个有名头的人物,但同时也是一个谜,没有人能查到她,即便查到也只是查得些蛛丝马迹,譬如白崇手头的资料。
锦华招兵买马,手头也算有些人,但她极少干些威逼利诱的事情,她那些人做的是合法生意。所以她算是空有黑玫瑰之名。
湘西的“地下世界”拿捏在一位有来头的大哥手上,这一点是地下世界众所周知的事情,锦华亦不例外。
早先她有过投靠那位大哥的心思,但地下世界比之于青帮,在等级制度上过之而不及,类似于洪门,分为十排。
一排称大爷,二排称为圣贤二爷,三排为当家三爷,五排称为管事五爷。六排称化冠六爷,八排称贤牌八爷,九排称江口九爷,十排称大老幺。
口说十排,实则为八排,称外八排。一排内又分内外八堂,等级阶级甚为有序。
锦华若是想同那位大哥套近乎,势必要入堂子,她素来闲云野鹤惯了,脾性自是受不住,便能避则避,不过她的诨名因为赌场生意还是打下来了。
穿过一条僻静的小路,锦华收拢了身上宽大的衣袖,她不知是不是因为这几日失眠,身子累出了病,将将走了些路,便脑袋发昏起来。
不行,必须得把这谱事儿解决了才行。
晃了晃脑袋,锦华继续往前走,按记忆里的地图,她要在穿过小道后,转两个马路口才能到达。
有道是病来如山倒。
锦华全身冒了一层虚汗,丁点的力气都没有,她蹭着小道的青灰色石墙蹲了下来,准备休息会儿再走。
“伙计,有没有钱,借兄弟花花啊。”她刚蹲下去,前方不远处走出个留着寸头的黑褂子,手上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尖刀,尖刀的闪光在眼前打晃,晃得人头晕眼花脑袋疼
“大爷,放了我吧,我就是个穷学生。”很意外,那个小混混拦的另有其人。
瞅见跪在小混混身下,一身学生制服的少年,不由多看了两眼。
荣锦华心里跟明镜似得。她知道现在不是多管闲事的时候。
但那少年的背影直哆嗦,看起来十分可怜,更何况,他与小宽年纪差不多,若是小宽被小混混指着轻轻一叹,到底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意外有了好心肠,想要救下他。
撑着身子,摇摇晃晃的朝小混混过去,锦华摸住了衣袋里的勃朗宁,她本想将手枪留着去地下世界用,但在此时,体力不敌,想要救下那年轻人,只得依赖火器弹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