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将她养育成人，可到时候……她会不会怨我呢？』
『汝若害怕，何必来此求吾开启天书，窥探她的命数呢？』
『命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包括吾在内，世间万物所走的路早由天道注定。』
『我命由我不由天，不过是凡人的痴心妄想。』
『逆天的代价，这世上何人能够承受？』
黎罔至今还记得在他说出那几句话时，戚幽的脸有多白，比终年不见天日的白无常还要白上几分。黎罔知道戚幽不想对天妥协，可那又能如何？就连他都不敢去违逆天命，何况只是一介玄仙的戚幽呢？成仙者，进阶越是往上，越是明白自己存在的意义以及天道对世间万物的制衡是多么重要。
今日的会谈恐怕没法谈了，既然这样，那么只好先让冥府的贵客暂住圣火教。那么想着，陈老上前一步，道：“冥王，这边请。”
微颔首，黎罔和他左右后两侧的帝罹和听魉一起随陈老离开了后山。离开后山，陈老就直接带着他们三人去了落梅园，那里同王怜花所住的听涛苑一样都是给客人住的院落。圣火教一共有四处院落是给客人住的，除了落梅园和听涛苑之外，还有两处分别是水云涧和蝶梦阁。
站在落梅园内，黎罔没有进厢房休息，而是对一直随侍在旁的帝罹和听魉淡淡道：“那位王公子不是凡人。”
帝罹道：“许是修真者吧。”
黎罔道：“修魔者。”
听魉皱眉道：“怎么会……？”因为王怜花身上还有人的气息，若真是修魔者，身上是该会透着一丝魔气，而不是……
若是换做其他修真者，恐怕真的无法发现王怜花是位修魔者。他身上那块古玉将他的气息隐藏得太好。因为黎罔是冥王，所以要想从中看出一些蛛丝马迹本就简单。王怜花的命数早已与原来不同，他在看到王怜花的第一眼就看出来了。
黎罔道：“那人的命数早已因为现任圣尊的出现而改变。”
听魉道：“要不要？”
黎罔道：“与吾等无关，其他几界的事，我们冥府之人从不干预。”他们只管冥府该管的事，其他事跟他们没关系，就算天地即将毁灭，也应由神界去烦恼。
听魉道：“属下明白。”
另一边，王怜花抱着戚青锋离开后山直往听涛苑，他自己住的院落走去。一路上，无视别人投递过来的目光，坦然地抱着戚青锋回了听涛苑。走进厢房，将她安置在床上，替她脱掉鞋袜后，自己也脱掉鞋袜，揽着她一起躺到了床上。
房门没有关严，缕缕清风穿透入门，吹起一室的轻纱帷幔和珠帘。珠帘是檀木珠串成，彼此相击会发出沉闷却不讨人厌的声响，如木鱼敲击，使人安心。
花秀站在门外，透过那一丝缝隙，她看到了房间里面亲密相依的戚青锋和王怜花。漂亮的青年依偎在戚青锋的胸膛处，双手紧紧抱住她的腰际，一头长发肆意铺开，大多与戚青锋散开的长发交缠，可也有小部分划过床铺，柔顺的垂在床下。
本该随白昼离开的花秀，终是忍不住跑了过来。
明明知道结果，可她却还是执意地来到听涛苑。一路上，部下们都在窃窃私语戚青锋和王怜花的关系，她听着心里莫名有些难受。她太懂自己对戚青锋的心思，就是因为太懂，太透彻，这些年来，她一直将这份情感隐藏在心底最深处。她是花秀，圣火教六长老之一，是现任圣尊戚青锋的属下，仅此而已。
论容姿形貌，王怜花委实比不上戚青锋。在这世上，能比得过戚青锋相貌的人本就不多。在花秀眼里，戚青锋是个完美的人，就算天生有些倒霉，那又如何？她相信，天命肯定不会一直那么待戚青锋的。
王怜花，一个凡人，就算对戚青锋有过舍命之恩，花秀也没觉得他配得上戚青锋。一个男人怎么配得上戚青锋呢？明明有资格伴在戚青锋身侧的该是名女子，一个能为他生儿育女的女子。
花秀从未觉得自己配得上戚青锋，与之比起来，她觉得夏颜不错。身为上任圣女与黑护法之女，她的确有资格站在戚青锋身边。明明两人算是一起长大，明明夏颜那么黏戚青锋，明明一同去了关内……可为什么？为什么戚青锋会选择王怜花呢？
“你太过在意圣尊了……”身后，金乔的声音传了过来。
金乔是圣火教的六长老之一，不但如此，他还掌管着圣火教的所有生意，更是对外人人所知的戚府金总管。金乔今年四十八岁，心动初期，可模样却伶俐可爱，看着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
“……我没在意……”半垂眼眸，花秀淡淡回道：“我只是不明白……”
金乔穿了件月牙白的长袍，袖子上和衣袍下摆都缀着金丝，看着特别贵气。他就站在花秀身后，那双平日里总会弯成一弯月牙的眸子破天荒地再无笑意。“无论圣尊做出怎样的决定，我们都不需要去明白。”他们是属下，誓死效忠圣尊和圣火教的属下，他们从来不需要去了解圣尊的每一个决定，只要遵从就好。“他是主，我们是仆，花秀，你要记住这点，千万不要逾越。”
说句艹蛋的话，就算圣尊看上了魔族，他们也只能认了。
垂在身侧的手抖了抖，花秀紧抿双唇，半晌，才出声道：“我知道。”她一直知道，可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心。
她是仆，戚青锋是主。
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在第一眼见到戚青锋起，她就在心里发誓要护对方一生，甚至奉献出自己的生命。
“金乔，我从未忘记过自己是谁，也从未忘记过自己的本分……”说到这里的时候，她故意顿了顿，道：“其实，你们不用担心的，无论圣尊选择谁，就算是妖族，灵族，鬼族抑或是……那些被困在封印之地，永无天日的魔族，我都会替他高兴。”
金乔凝视着花秀故意挺得很直的背脊，心里忍不住替她叹气。
落花有意，奈何流水无意……
第63章 第六十三回
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戚青锋一睁眼就看到一双漂亮的眸子，明亮如星，璀璨熠熠。她与那双漂亮眼睛的主人无言对视着，半晌，当她想动一下手臂的时候，却发现她的手臂被对方枕着，就像枕头一样被枕着，让她手臂暂时无法动弹且带着难受的麻意。
另一只可以动的手被王怜花的手攥着，戚青锋动了动手指头，指尖触碰到柔软顺滑的发丝。那是王怜花和她的头发，交缠在一起，纠葛不清，就像他们之间的关系。闭了闭眼，戚青锋反手握住王怜花的手，在对方略带诧异的目光下，用力捏了捏他的手，道：“我们……试着在一起吧，王怜花。”
这句话让王怜花的眼睛一亮，他有些激动地看着戚青锋道：“决定了？真的决定跟我在一起？”
松开捏着王怜花手的那只自己的手，戚青锋抬起来，将枕在她手臂上的王怜花往自己怀里揽了揽。明明王怜花的身高比她高，可这样被揽着的他却破天荒地显出了柔弱的一面。
就算戚青锋是个妹纸，可她潜意识里也没将自己当做是一名妹纸。她在这个世界的二十一年来，都是以男人的身份而活，让她现在小鸟依人或者露出女儿家的娇羞简直比快活王看上独孤伤更难。
“王怜花，我没爱过人，也不知道怎样去爱一个人。”戚青锋的脸凑近王怜花，在两人距离只差零点几毫米的时候停住，道：“有许多事再未尝试过前，我会试着去尝试，若是有什么地方会让你不满，我希望你能说出来。”这些话在脑海里过滤了一遍才说出来的，她也是斟酌了好一会儿，脑袋快速运转才说出来的。她没有恋爱过，也没喜欢过谁，就算在未穿越前，她在感情方面也是白纸一张。
如今，她这个从未恋爱过的菜鸟被迫跟在感情方面绝对已经是大师的王怜花绑定在一块儿也真是让人无奈至极。
王怜花对她真的是爱吗？或许是有吧，可那一丝名为爱的情感却夹杂着太多复杂的情感。那些情感多过于爱，占有，执着和一些她还没弄明白的恨意在里头。王怜花不喜欢她，这是她第一眼见到王怜花时就发现了。
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戚青锋本人都没有想到过，她和王怜花之间的关系甚至已经超乎了她原来的设想。
从不想有交集到想把他当做兄弟，再到如今的纠缠不清……世事无常，这四个字说得真没有错。
王怜花在她的唇角轻轻烙下一吻，眉眼带着笑意，道：“放心吧，只要有任何你做得让我不满的地方，我一定会说出来的，只要你跟我在一起。”爱情对王怜花来说也是陌生的，他这一生因母亲的关系阅女无数，可面对爱情，他却是什么都不懂。
没有人会教他爱情，他的母亲更加不会，因为他的母亲正是被爱情伤得体无完肤。柴玉关，快活王的抛弃，让王云梦饱尝到了仇恨的滋味，也让王怜花深受其害。身在一个奇怪又悲伤的家庭中，从小缺失父母亲对他的爱，也没有朋友之间欢笑嬉戏的温暖。阴谋和鲜血，是他的所有，他所接触到东西都是不能见光的，他的母亲教给他一身本事，只是为了要他帮她复仇，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又岂会懂得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