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穗:“……”
她怎么听着这么奇怪呢。
强笑之余,她还是礼貌性回握了一下,点点头。
虔清予把他扯开,揽住佟穗的肩膀,“她有自己的名字,佟穗。”又转头向她介绍,“jerry,我大学同学。”
人群在这时慢慢聚集过来,似乎方才船只摇晃的意外对他们而言并不无大碍。
看来是她多想了。
佟穗在众人的注目中渐渐适应,打成一片。
她才幡然醒悟过来有多久没有坦然自若的面对社交。
颜节对她说的那些否定话无意中影响到她为人处世的心态,她甚至都没能及时从中抽离。
虔清予任由她在小圈子中交谈,站在她身后浅浅笑着看向她。
游轮广播提示进入菲利普岛海域,沿岸有不少观鲸标志。
钱菲风向她解释,鲸鱼会集中迁徙,大概在五月份到八月份这个阶段最为常见,现在并非最佳观鲸期。
她很少去海洋馆一类的地方,陵城沿海,这算是发展旅游业的吸引点。
佟甄当年第一次带她去当时最大的一家海洋馆,她就因动物表演而哭得稀里哗啦,似乎天生就和它们有种共感,总觉得它们是被迫且不自由的,就再也没去过。
提到可以在自然海域见到自由自在的鲸鱼,她确实有些蠢蠢欲动。
运气这种事情,由天定,她强求不来。
人流因天气好转渐渐散开,远处海平面上悬着一轮红日,白光灼灼洒在海面,如同坠入大片星海。
她迎着风张开手臂,虔清予从后抱住她。
“你这样,很像泰坦尼克号里的——”
“放心,船沉不了。”
还不等佟穗说完,他就像看出她心思似的,往她脸颊处啄了一口。
从上船开始,他就注意到她情绪不太对。
她虽然从小衣食无忧,看似什么都给她最好,但佟甄给她定的那些种种规矩,她其实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自如,也会敏感也会没有安全感,他都看在眼里。
这是她第一次离开陵城这么远,难免不了会恋乡情绪。
“说不定等会就能见到鲸鱼。”他轻声哄她。
佟穗在台里时听过一些曾去南极做探查任务的前辈说过,鲸鱼是很有灵性的动物,你如果在出行过程中,遇到鲸鱼成群喷水,你这一路的出行将会出乎意料的顺利。
其中不乏有他们作为探险者的自我安慰和暗示,但佟穗当时被他们眼中的光芒打动。
回他,话语间有些失落,“现在不是观鲸的季节。”
虔清予出行前提前查过天气,做过功课。
往常他跟随课外作业出行时,见到过不少鲸鱼。他没有一次不希望,她能在他身边。
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他不会放弃。
他笑,“有时候,你想要见到什么、得到什么,跟天气无关,跟季节无关,跟你的想法有多强烈有关。”
虔清予帮她摘下墨镜,一只手覆在她眼前,“你闭上眼,许个愿”。
佟穗双手合十,虔诚的在心里默念了一句,她睁眼的同时,他的手随之落下。
背对耀眼的夕阳,深蓝广阔的海面在游轮的行驶间翻滚着巨浪,白沫上下浮动又被覆盖。
她先是听到一声,“opps”,再是奔跑的声音,厚重鞋底和甲班相撞,“哒哒”声响个不停,像是草原上奔驰而来的马群,才慢慢发觉大部分人都集中趴在栏杆上往远处海面望。
于是顺着其他人的视线,发觉百余米远开外,隐隐约约有一个黑色的移动物在跳跃,定睛一看,是一只座头鲸!
距离有些远,看得不甚真切,但能发现它跃出海面后,又轻巧钻入海底,再浮出水面时,背部冒出浅浅的水柱。
随着游轮的距离越来越近,她听见一声震撼的巨响,“唔——”
那一瞬间,她彻底看清这只鲸鱼,心中的敬畏也油然而生。
广袤无垠的海域,只有这么一只孤单的鲸鱼,金黄的落晖铺洒,暮色在渐变,它的声音像是在呐喊,交叠的墨蓝之中,白柱滚滚,彩虹忽现。
她甚至忘记平时记云时下意识拿出手册记录的习惯,只剩带着探寻和欣赏的呆滞,长久的随着它的移动而移动。
钱菲风的声音打断她思绪,“爸爸,这简直太神奇了不是吗?一月份竟然能看见这么活泼的鲸鱼。”
伯拉教授似乎对此意料之中,祥和的揽住她肩膀,在她额头轻吻一点,“好孩子,这是主的赐予。”
这只座头鲸在短暂的“自娱自乐”后沉入海底,再没现身。
佟穗却因此和儿时那段经历相连,原来兜兜转转中,你所想抗拒,所想挣脱的事,隔着几年的时间,再进行时空的碰撞。
她不确定海洋馆那只鲸鱼命运如何,但她能感受得到这次“邂逅”的鲸鱼,是自由的。
心中一些困惑的事情隐隐得到答案,她双眼蒙上一层水雾,久久不能平静。
想要做什么就大胆去做,总是被困在原地,她就会永远都出不来。
虔清予捧住她的脸,低头浅吻厮磨。佟穗头一次大着胆子回应他。
周围都在自己的世界里自顾自沉溺浪漫之中,无人对他们的行为做出任何异样的反应。
他们的身影随着夜的降临幻化成两道剪影,余晖的描摹下,浪漫经久不息。
第70章
游轮在附近的岛屿停泊, 伯拉教授似乎是提前与岛民进行过交谈,入住原住居民变得异常顺利。
虔清予和佟穗住的那间是特质房,天窗可用遥控操控打开, 满目星辰一如小阁楼中见到一样再次出现在眼前。
部分渔民返回后听说岛上来了这么多客人,自发了举行了一个欢迎会。
火把堆叠, 他们脸上淳朴而又热情好客的脸在火光的映衬下变得更加生动。让佟穗不由得想到她在书中看见的那些动画化后的小人儿, 脸谱化后的一群人, 在空寂的夜里, 几杯烈酒下肚,袒露自己的经历。
佟穗本就不胜酒力,还是好强灌下一杯, 脸颊上浮出两个红晕。
钱菲风靠着她, 把她的头掰过来靠在她肩膀上,示意虔清予屋内有毯子。
虔清予看了眼不太清醒的佟穗, 起身进了别墅。
钱菲风故意把虔清予支开,屋内的小老太足够缠他半天。
他一走, 钱菲风就找到悄悄话的话口,jerry也凑近。
看佟穗强撑着把自己双眼扒开想要清醒的努力模样。
“她是Derek老婆?”他中文说得拗口,但钱菲风理解他的意思。
她肯定道:“当然,多有魅力的小女生啊。”
几人随着这话打量她, 佟穗身上披着件羊毛披风,是岛上的阿婆自己编制的, 上面奇异的花纹由于颜色运用巧妙, 于诡异中又能见到一丝细致的梦幻。
她个子不算矮,身材纤细, 坐下来一双长腿也像无处安放似的缩在身前, 露在外边的一截脖子皮肤给人像奶油一样丝滑的视觉冲击, 红色火光相映,她如瀑长发披散,如从火中衍生的芙蓉花,干净艳丽而带点又娇憨。
单单这么看着,就是能让人心生好感的那类女生。
不艳俗,气质中又带点高雅。
“难怪Derek总是向我们炫耀,炫耀了这么多年我们好不容易见到一面,我今天都不敢看她。”jerry的语气中带着点幽怨,“我每看她一眼,Derek就会剜我一眼,像是要吃了我似的,太可怕了。”
他自顾自摇摇头再次强调:“恋爱中的男人真可怕。”
佟穗在这些交谈声中逐渐清醒些,感觉钱菲风想要和她说些什么,抬起身把耳朵凑近。
“Derek他以前,没有这么受欢迎的。”
佟穗身子一倾,差点扑进火堆,钱菲风及时把她抓回来,这么一吓,她彻底清醒。抬手抚了抚胸口,把那口气顺下来。
那几秒间,钱菲风落入她耳中的话以及和火光打的亲切“照面”,都让她彻底看清自己的内心。
不是因为他的离开而觉得内心有多空虚,而是发自内心的害怕他过去经历了不好的一切。
“你为什么这么说?”她把身上的毛毯又拢得更紧,鼻子红彤彤的。
与此同时,几个男人向她比比划划,对面这几个澳洲土著说话带点口音,她一时间没理解他们想要表达什么。
钱菲风接过对面的酒壶,随手往火堆上一架,“不用理他们,你今晚跟我睡吧,我可以多跟你分享一些Derek的事。”
佟穗犹豫了会儿,还是摇头,“我不太习惯和别人睡。”
“那你们俩还真是一致,以前我们户外作业时,Derek也单独一个帐篷,不愿意和别人挤,那时候很多人说他娇气。”
佟穗一时没接话,她知道这又是她眼中不曾见到的虔清予。
在钱菲风的描述下,她仿佛穿过南北半球那道无形的回归线,以及不断倒流的时间,在快速流动的风中,抓住她话里慢慢塑造起来,那个完全不一样的虔清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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虔清予初到墨尔本时,是虔父虔母最忙碌的时候。
他们全世界跑,在终于决定要在这定居时,虔清予就出了事,被迫放下工作连夜回国,见到的却是躺在病床上,人还半昏迷状态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