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栎望着他怔住几秒,别开脸,无声自嘲着笑了下,点点头。
半晌沉寂之后,身侧的人继续道:“坦白说,我过去一直对你有怀疑,一直到决定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觉得我既然选择了你,就必须要选择相信你。但事实证明是我想得太简单,没有意识到这件事如果不彻底解决的话,放在那里永远是个隐患。”
“我没想到打破这个隐患的事情来得这么快。”
她低下头,像是已经预见他接下来会说出什么话来。周觐川看着她的侧脸,胸腔的窒闷感逐渐压到呼吸。
“这是我的错。我不相信你,一开始就不该跟你在一起。”
从昨天到现在,他也过得很煎熬。怀疑跟自责两方挟持着他,他一个人挤在当中,用了最大的力气说服自己,直到今天下午时在停车场看到那一幕,讽刺得刺目。
那一瞬间他发现之前他还是太高估自己了。原本心底极力压制住的那些介怀、嫉妒、疑心、愤怒,全都翻涌着破土而出,完全侵占了他从昨天到这一刻之前为她建立起的所有托辞。
“我尝试过,但还是接受不了你跟他在一起过这件事。他对我而言跟一般的嫌疑人意义不一样,我做不到白天去查他,晚上再若无其事地回来面对你。”
气氛许久寂静,她低着脸平静回应:“我理解。”
他手指深深嵌进掌心里,声音依旧低沉冷淡:“你过去的事情,以及你这个人本身,真假我也不想再去判断。你自己问心无愧就好,也不用跟我解释,因为你说什么我也都不敢相信。”
她很久没有声音,最终出口的很轻很低:“不怪你。”
谁让他们就相识在这种情况下。她从前的身份遇不到他,现在的身份遇到了,也是一地狼藉。
时栎神色恍惚地抬起头。可是这又怪谁呢,怪她吗?
身侧的人最后站起身,低声道:“你的身份太敏感,这件案子结束之前,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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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
时栎拖着行李箱从小区正门出来,保安几次见过她这个造型,跟她搭话:“又出去玩啊?”
她笑了下,淡声回:“搬走了。”
保安一愣,反应过来讪笑着再没说话,沉默帮她把箱子拎上了出租车的后备箱。
一路畅通无阻到酒店,时栎脱了外套走进浴室,坐在浴缸旁边放水。
一晚上前后应付两个男人,她脑筋有些疲惫,垂眸看着冒着热气的水流,人发了半天的呆,迟缓地晃了晃神,无意识伸出手去接水,被烫得瞬间龇牙咧嘴清醒过来。
“嘶——”
她急着抽回手到洗手台前面用冷水冲了半天,水一关停,手心就灼热着痛,她抬起来看,从指根到手腕已然红了一片。
时栎左手托着右手叹气,回屋里打电话到前台要了冰块,坐到沙发上烦躁地低头捂住了脸。
她手里抓着冰块,片刻之后又凉得生疼,放开后隔几秒再次握住,反复几次后恍惚想起来昨天从公园回来时,他用毛巾裹住了冰块后放到她脚上那一幕,遥远得好像已经恍如隔世。
时栎低头看看湿漉漉的手心,想嘲笑自己真是太缺乏生活常识,可那个笑容都到了嘴边,又深深折进了唇角。
她忽然觉得累,瘫到沙发上,阖住了眼睛。
几个小时前离开这间房间时,她有不安、紧张,但是更多是期待。她独自面对这一切太久了,迫切希望有一个人可以让她没有顾及的坦诚,希望有一个人会给她安定的依靠,希望有一个人能陪她面对这重身份下接下来的其它未知。
可是全都落空。回来这里的时候,她还是一个人。
她要一个人去面对那个难以窥测的前任,一个人面对这段短暂恋情的终结,以及一个人面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一切。
时栎抬起胳膊,把脸掩进了臂弯里。
隔天时栎以心情不佳为由推了工作,任由陈玮怎么骂她,最后干脆关了手机,在酒店里浑浑噩噩躺了几天,开机时手机几乎炸掉。
她依次翻下去,没有她想看的人的信息,倒意外接了通刑侦的来电,听着还是早先那个姑娘,通知她配合他们工作来医院一趟,秦枳想见她。
第二天上午时栎到医院,等在病房门前的是付朗,许是有医生在场,面对她时的腔调正经了许多。
医生嘱咐过两个人注意事项后,给他们开了门。
时栎跟在付朗身后进来。病床上坐着位年轻女子,许是昏迷太久的缘故,人看着很瘦很虚,脸色也十分苍白很没气色,但依旧能看出五官十分优越出众。
她也在暗暗打量着眼前的人。虽然说奚顾是她苏醒后第一个指名想见的人,但这一刻人到她面前她却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开心愉悦,相反她望着对方先是怔愣了几秒钟,紧接着她脸上缓缓呈现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诧异神色。
付朗觉得奇怪,不动声色看了眼身侧的人,只听见病床上的人柔声叫他:“付警官——”
“我想跟她单独聊两句可以吗?”
时栎微微皱眉,心头涌上不安。付朗稍微迟疑,点了下头,退出房间。
床上的人依旧是那副诧异又探究的表情盯着她。时栎一个人对着她的审视,诡异得有些不自在,正想找话打破僵局,对方突然开口:
“你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吊一口气】
某天,周队深夜回家,摸黑潜进卧室,将床上的人拖起来。
时姐(半闭着眼睛哼哼唧唧狂躁边缘):干什么啊你……都说好了……今天我要休息……
周队(抓着台灯往她脸上照):客厅的巧克力谁吃的?
时姐(被光晃得瞬间精神):……砂糖。
周队(坐在床边/严肃凝视):我再问你一遍,谁吃的?
时姐(反正狗子不会说话全都推给它):砂糖。真的。
周队(冷脸冷语):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谁吃的?
时姐(瞬间翻脸/上脚踹):你有完没完?在单位审犯人上瘾了?回来狗不会说话你就折磨我!我受够你们两只狗了!!这日子我过不下去了!!
周队(按住脚腕/一本正经):狗不能吃巧克力,会死。那你先睡,我现在带它出去洗个胃。
砂糖:……你们两个是真狗!!!
时姐(慌张):啊?那也不必吧?它其实没吃多少——
周队(凝重):茶几上那一块对狗来说已经是很重的量了。
时姐(弱弱):内个……其实……在它吃的时候……我也分了一点点……
砂糖:我吃的时候?!我舔到一口了吗?!你这个女人自己吃独食你分我了吗?啊(猛狗咆哮)!!!
周队(坚决/欲站起身):不行,舔一口也得去。
砂糖:大家好,这个家我待不下去了,在线求收养,五岁成年博美犬,体健貌端无婚房,气质端庄体质棒,卖萌背锅样样强!!
时姐(焦急抱住):不行,你不能去……我……我怕黑。
周队(皱眉沉思):那你去?
时姐:?
周队(落井下石):就这么办,你去,因为是你没看住它,你得对它负责。
时姐(有气无力):……我吃的。
周队(冷眼):你确定?
时姐(委屈):嗯。
周队(俯身捏脸颊):昨天牙医说什么了。
时姐(委委屈屈揪衣角):少吃甜食……我平时也不怎么爱吃……就是今天心血来潮特别想吃……所以就只吃了一块巧克力……
砂糖:(叼着个冰淇淋盒子进来甩地上,扭头高傲离开)
时姐:……
周队:……你不是说只吃了巧克力吗?
时姐:……(在线等,挺急的,哪个品种的狗适合家养?好不好看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定要忠诚!!!)
周队(默默算账):又骗我,今天晚上骗我两次……你要怎么弥补我?
最终,时姐再次失去了她的休息日 :)
第76章 柒拾陆
市局。
周觐川上了门前的台阶, 穿过大厅往楼上走。
他有段时间没穿这身警服,早晨在家里照镜子时久违又陌生,直到停了车进来一路听了不同人的十几声「周队」, 才终于有了点复工的实感。
他先去领导办公室报道。
交代完新年寄语与工作展望之后,韩局摆弄着他春节时新得来的紫砂壶, 给周觐川倒了一小杯, 春风满面地问:“怎么样?”
周觐川端着茶杯凝神细品了一会儿, 煞有其事:“好茶。”
“我是问你恋爱谈得怎么样了。”韩局嫌弃他,“你又不懂茶。我放没放茶叶你喝得出来吗?”
“…………”周觐川有点尴尬,默了默, 低声回, “分了。”
韩局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什么时候的事?”
“前两天。”
“因为什么啊?”
“性格不合。”
见过大风大浪的老领导忍住心梗,沉稳点了点头。按照他多年的刑侦经验来看,谁的性格有问题显而易见, 这分手多半是人家女孩子提出来的了。
“没事儿,觐川啊。”韩局拍拍他的肩, 语重心长地鼓励, “实在不行你还是踏下心来好好工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