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就这么定下来了。从时栎这间过去主卧要穿过客厅,两间卧室各据房子的两侧,互不打扰。
可偏偏另一间浴室也在主卧这一侧。
周觐川正在沙发上弯身逗着狗,身后忽然传来光着脚踏在地板上的声音。
他下意识侧头看了眼从房间里走出来的人,瞬时整个人僵住了动作。
来人手臂里捧着几个瓶瓶罐罐,长发用一根木钗松散地盘在脑后,几缕碎发沿着脸侧慵懒垂到了白皙锁骨上,身上穿了条黑色的吊带裙子,长款、V领、露背、修身、微透,明明真正露出来的只是胳膊锁骨后背脚踝这些无伤大雅的位置,但观感比全部裸露出来更加让人浮想联翩一万倍。
两人就这么一高一低无声相视了数秒,直到砂糖突然跳起来叼走了他手上的饼干,周觐川陡然回过神来,迅速尴尬着脸色坐直扭头撇开了视线。
时栎居高临下望着他绷紧的下颚线条,片刻后,弯起眼睛笑了。
“周队长,我没有带睡衣欸。”
作者有话要说: 时姐:呵,你信不信我迟早有天会睡到主卧去?
周隊:呵,我周覲川就是死,死外面,從樓上跳下去,你这辈子也別想睡到主臥。
作者:呵,就没有一个人能活着逃过真香定律!!纸片人也不能!!
第36章 叁拾陆
周队长僵着一张脸, 唇角几乎快要抿到了耳根。
“你没带睡衣,却带了这么条随时能去夜店发卡片的裙子?”
时栎听言惊奇地「啧」了声,捻起裙子的一角抖了抖:“你被发过?”
“……”周觐川无语地横了她一眼。
时栎走过来两步坐到沙发扶手上, 侧过脸注视着他笑道:“主要我最近一直住在酒店,这些东西都不用自己准备。”
她一只手撑在他身后的靠背上, 身体朝着他的方向微微倾下来。两人之间的距离忽然有些近, 近到他能清晰看到她左侧眼角下的一颗小痣, 还有眼里晶亮狡黠的笑意。
这个距离比暧昧少一分,又比他们现在的关系多了十分。周觐川转回头,留给她一个冷峻的侧脸。
“你还缺什么?”
时栎仔细想了想:“嗯……睡衣、拖鞋、牙刷、毛巾、浴巾、卸妆棉——”
周觐川听得脑仁发胀, 俯身从桌上拿起烟盒, 打断她:“小区门口有个超市。”
“喔,是嘛?”时栎轻飘飘回了句,保持着原本的坐姿扭着腰安静地垂眸看他。
周觐川余光里感受到自己这张脸正被她一脸微笑里里外外地凝神细审了半天, 最终没能赢得这场僵持,把烟塞回盒子里, 沉着脸站了起来。
“列个单子发我手机上。”
现在这个时间把她这副样子放出去, 他可不想大半夜出警出到自家门口。
沙发上的人缓缓坐正,对着周警官为人民服务的可敬背影弯起了笑眼:“好的, 周警官!”
周觐川出了门。
一根烟的功夫,正好他走出小区, 外套兜里的手机也刚好在这时短暂地振了两下。
足足有两页屏幕长的清单,他没细看, 直接交给超市的店员:“麻烦帮我把这些东西装起来。”
这间超市从小区建成就有, 开了多年,去年老板才刚刚又租下隔壁的一间门市扩大了店面。店里东西齐全、价格公道,只是可选择的余地不多。
比如此刻, 周觐川夹烟望着店员大姐夹在胳膊下的桃粉色碎花睡衣,陷入了沉思。
这件衣服深刻冲击到了他作为一个直男的审美。他清楚记得上一次看到这种花色款式还是刚入行的时候,那年夏天赶上扫黄打非,他伪装成嫖客潜进火车站旁边的小旅馆,老板塞过来的小卡片上就是这种花样的睡衣,半遮半掩地套在一个三十多岁姿势扭曲的丰腴少妇身上。一个小时后,旅店墙根蹲了一排人,他总算见到了穿着那件花睡衣的本尊,是一位年近半百身强体壮的半老徐娘。
打那之后他就对这种花睡衣有PTSD。
店员把柜台上的东西都装进了袋子,扫到最后那件睡衣的时候,周觐川拦下她:“还有没有别的了?”
“还有件大红碎花的,要哪个?”
大姐嘴上热情洋溢地回答,但实际手上飞速扫码录价开票举起收款机对向他一气呵成,丝毫没有留给他开口「都不要」的机会。
周觐川揉了揉额头,无奈:“就这个吧。”
大姐把小票塞进袋子里,笑意盈盈地提醒他:“那单子上最后的东西我们这儿没有,你一会儿可别忘了。”
周觐川拎着袋子的手一顿,一种不祥的预感忽然涌上心头。
他打开微信点进去,滥竽充数在清单最后一行的是:「小龙虾一份,变态辣,谢谢全世界最好的周警官。」
后面还有一颗爱心。
周觐川看着大姐意味深长的笑脸,心想,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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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十二月料峭寒风中预感到自己即将再次被绯闻缠身的周队长,一番深思熟虑的徘徊后终于平静下来,拎着两包系得严严实实的东西走进了街对面的夜宵店。
这次他谨慎着开口,生怕自己泄露多余的信息:“老板,小龙虾一份,要最辣的。”
“好嘞。”老板一边应声从电视前站起来,一边跟他闲聊,“周警官,给女朋友买夜宵呀?”
周觐川:“?!”
他强作镇定:“不是,我自己吃。”
老板摆摆手:“哎呀,你又不吃辣。”
周觐川:“…………”
他暗暗憋了半天,终于在老板扣上打包盒的时候,装作不经意地解释:“我家一个亲戚,乡下来打工的,在我这里借住几天。”
“这样啊。”老板恍然大悟,“她多大?会什么?隔壁川菜馆前台缺个收银的,要不让她来试试?”
周觐川接过来打包好的小龙虾,礼貌拒绝:“不用了,她长得丑,当不了前台。”
那老板依旧古道热肠:“他们家后厨也缺人,洗碗洗菜行不行?要不然——哎周警官你怎么走了?赶时间呀?行,我先给你留意着,下次把她带过来聊啊!……”
拎着满满两手东西孤单游走在午夜街头的周队长,直到回到家门口掏出钥匙,才终于后知后觉恍然顿悟。
他刚才跟那老板说是付朗在他家不就完了吗???
-
出来迎接他的依旧是砂糖。
它摆着尾巴对着他手里的饭盒直转圈,沙发上的女人正瘫着看电视,懒洋洋地应了一声:“你回来啦?”
周觐川放下东西,拎着打包盒走进餐厅。
“过来。”
这次她出其不意地没有得寸进尺让他拿到沙发上。她走过来坐下戴上手套,伸手去掀盖子时,被周觐川按住了。
“在栩州跟踪你那个人的视频,给我。”
“…………”时栎悻悻缩回手,心里默默诽议着眼前的人,但小龙虾当前,还是把手机解开递给了他。
夜很静,房间里很热闹。
电视里的偶像剧撕心裂肺,女主角哭起来的时候像是喉咙里装了哨子;砂糖绕着时栎的腿来来回回作揖卖萌也没能得到一个眼神,气得在桌子底下直咬周觐川的裤脚;时栎慢条斯理地剥着小龙虾,不时往桌子对面瞟上一眼。
对面那个男人神情凝重地盯着屏幕,两分半的视频他反复看了有十几分钟,最终把手机推回来,冷声道:“这个跟踪你的人,已经死了。”
时栎抬眼,没料到:“怎么死的?”
“被人勒死的,跟杨磊跌下山是同一天。”周觐川一只手臂撑在椅背上,颈部的青筋因为他侧头的动作而清晰凸显,有种莫名的禁欲感,“现场证据显示嫌疑人是杨磊,他行凶后畏罪自杀。”
时栎从他脖子上抬起目光,捏着半只小龙虾淡淡反问:“反派互啄?”
周觐川沉默了片刻,沉声说:“我怀疑这个人不是想害你,是想找你。”
“找我?”时栎讶异。
“他是秦枳的朋友,还做过星娱的练习生,跟你还是同期——你不认识他?”
“没印象。”时栎耸肩,“星娱练习生人很多的,再说这都多少年了——他找我干什么?”
“他手里可能有秦枳原本想要曝光的东西。”
“什么东西?”
“不知道。”
“他是因为这个才死的吗?”
周觐川拿出一根烟,大概是顾念着对方正在吃东西,只是用手夹着,半天也没点燃。
“从他当时收到秦枳的快递到他出事,这段时间他一直是失踪的状态。他死亡地点是颐山下的旅店,离你们节目组包下来的那栋民宿不远,而且旅店老板说,他就是因为这个节目才来的,他入住跟离店时间跟你的录制时间也基本符合。”
时栎剥壳的速度慢了下来:“这说明?”
周觐川手指轻扣着桌面,盯着眼前人脸上的表情变化:“他失踪了那么久,冒着危险也要来找你,或许你能提供给他什么帮助。”
“嗯,有可能。”时栎把小龙虾塞进嘴里,语气云淡风轻,“但如果他真的需要我的帮助,这是不是意味着,他手里的东西,可能其实并没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