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年初时,他叫她回家。
归期她一推再推,最终定在夏天。他亲自下令时恺来机场接她,她刻薄地猜想,大概是由于衍城的成功人士们最近把子女间的和睦度也纳进了考量指标吧。
那天她穿的短裙,下车时时恺站在旁边,下意识为她挡了下,接着扭脸拎着她的行李箱默默进屋了。
她跟着上楼,走进书房。时总刚挂了电话,收起满面笑容,上下细细打量她一番,对于她的穿着打扮仿佛不太满意。
时栎根本没在乎,笑意盈盈地坐在他的沙发上打招呼:「时总,好久不见呀。」
——这在过去是不可能发生的场面。倒不是说他作为父亲有多严厉,而是从前的时栎始终执拗地认为,这种戏谑的态度不应该拿来对待真正亲近的人。
但十年时间足以改变很多。她也逐渐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起,自己越来越习惯于用这这幅面孔无差别地对待所有人。
可能是在某一瞬间她忽然意识到这样的自己会更轻松,也可能是有那么一刻她终于敢承认,反正自己也没什么真正亲近的人。
时赋轻轻皱了下眉头,并没有诟病她的态度。
「一会儿我让人带你去造型店,晚上跟我出去吃个饭。」
时栎晃着腿抬眸:「跟谁啊?」
他的电话又响了。时栎心不在焉盯着桌上手机的振幅,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封氏地产。」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521超长小剧场(骄傲求表扬)!!】
周队(点一根烟):害,我也不知道当时我是在跟未来老丈人说话啊,否则我的态度一定会更加恭敬。
时姐(挑眉):哦?怎么恭敬?
周队:「岳父大人您好,这姑娘您今儿要是不打算要了,我现在可就捡回去养了」。
时姐(若有所思):原来你喜欢养成系啊周队长。
周队:…………
时姐(无辜眨眼):可当时我还没有成年啊周队长。
周队:…………
时姐(皱眉叹气):你心里头再喜欢我知法犯法也是不对的周队长。
周队:…………
时姐(第一次攀上道德制高点&气焰很盛):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吗周队长?
周队(镇定):其实我刚才的意思就是单纯想接手你爸对你的监护权而已,没有任何别的含义,是你自己不切实际的非分之想太多。
时姐(再次挑眉):哦?那您原本的打算是?
周队:捡回家,先养个两年,你就十八了。
时姐:然后?
周队(超不怕死):然后在你十八岁的那年夏天,我认识了我的前女友,接着我就跟她愉快地在一起了————你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是你自己非要问的……好好好你随便打除了脸……你想怎么样都行但是今晚我决不睡沙发(时姐:呵,有志气呢)……买买买我现在就去每个口味买一桶……
两个小时后,天色渐暗。
时姐(抱着冰淇淋打嗝):行了,起来吧。
周队(平板支撑很艰难&但规矩依旧不能少):……谢太后。
时姐(掐腰嚣张):后悔跟哀家贫嘴吗?
周队(爬起来活动手腕&咬牙切齿):不后悔。
时姐:???
周队(面无表情把人拎进卧室):而且我奉劝你今天晚上也不要后悔。
作者(笑眯眯嗑瓜子):此处省略一万字。别问,问就是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第29章 贰拾玖
时栎在路边等出租车。
晚高峰时段, 天色才将暗,身后几个买菜回来的大妈用方言一惊一咋地聊着天,音量之大力透耳背, 隔着块公交广告牌都震得人头皮跟着发颤。
“最近到底是怎么了呀,怎么接二连三出事呀!”
“是啊, 而且两次还都是在颐山, 后天初一我可不敢去烧香了!”
“我听人说啊, 就是因为那上面在建的酒店还是度假村什么的,位置有问题……”
“对对,我也听说了——”其中一个看起来明显是老姐妹群中领导者角色的紫衣大妈神秘地压低了声音, 虽然实际效果仍旧聊胜于无, “那下面原来是坟地,这么乱来肯定不行呀……”
“我知道!他们当时还找了外面的风水师看过,说那里是百年一遇的风水宝地, 呸!政府也信了他们的鬼话,你看现在, 一直出事吧!……”
“那帮人都是为了利益为了政绩, 什么都不管不顾!”紫衣大妈越讲越愤慨,挎着菜篮子气咻咻踢了脚前面的广告牌子, “……喏,就是这个, 还贴得到处都是,「封氏地产」——无良黑心!”
单薄的金属广告牌被她踢得一晃, 抖下一层灰来。牌子另一面的时栎无辜被这声响吓了一跳, 皱着眉回头望了一眼,意外看清了那画面上的内容,蓝色调的设计, 有山有水,正中的一排书法字气贯长虹:「封氏地产,开启颐山人居新时代」。
时栎盯着那个名字,片刻,抬眸无声冷笑了下,抱着手臂回过了身。
手机这时候响了。她从口袋里摸出来,以为是出租车司机,却不想是谢渝。
“喂?医生又来查房了?……摄像师刚才给你打电话?什么事?……没有啊,我没发现……”
时栎安静听着,表情逐渐凝重地沉了下去。
“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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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周老弟,你果然料事如神!不是意外!是自杀!这就是畏罪自杀!”
周觐川坐在会议室的椅子上,一只手臂撑在椅背上,薄唇紧抿,俊冷的一张脸晦暗难明。
面前长桌首位上的人激动得唾沫横飞,仿佛随时就要上前握住他的手再和煦地拍一拍——刚转正不久的小警员站在徐祥身后,瞄了眼前面那座日常散发着迫人凛冽的冰山,表情担心极了。
“监控里的身型衣服都对得上!作案凶器就在他口袋里!就算他现在活过来也别想抵赖!这两个案子都结得干净漂亮!当然!也是托周队长的福了啊哈哈哈……”
周觐川半天未发一言,始终沉着脸色没有任何回应。房间里另外几个年轻人面面相觑,徐祥丝毫没有不悦与尴尬,对着底下的人笑眯眯地摆摆手:“来,小章,给周队长介绍下你们调查的案情!”
百叶窗拉下来,房间缓缓转暗。
幕布上的照片中,遇害者穿着睡衣,半个身体僵直地垂在床下,面部肿胀严重,嘴巴张着,眼睛瞪得十分骇人。
“死者叫池慕,栩州人,29岁,死亡时间约为18日晚十一点半左右,死亡原因为机械性窒息死亡。死者颈部勒沟呈水平环形闭锁状,深度均匀,作案工具可能为领带、丝巾之类的细软布条。根据旅店监控,作案者的身型、衣服均与当天同时死亡的杨磊一致——可以判断,嫌疑人杨磊,在行凶之后,畏罪自杀身亡。”
小旅店的监控就是充充样子,大概老板自己都没想过有用上的一天,安装的角度刁钻且模糊,画面中只能远远看见一个黑衣的瘦高男子进店后径直走向走廊尽头的房间,约二十几分钟后,他双手插兜走了出来,身体姿态放松,旁若无人。
“关于作案动机——”
周觐川盯着屏幕,狭长的眼睛极轻地眯了下,最后视线落到一旁讲话的警员脸上。
“钱。”
那个叫小章的年轻人身材瘦小,戴副眼镜,文文弱弱的,看起来就像是那种乏味的学院派,讲起话来像个快要没电的机器,神色木讷到令人无从探究他的真实情绪。
“现场无剧烈搏斗痕迹,从被害人手机里的聊天记录来看,两个人认识但应该没有深交,但从今年七、八月至今,嫌疑人杨磊一直向被害人借取钱财,数额从两千到五万不等,最后一次是在案发当天下午,二十万,被被害人拒绝了。接着当天下午三点一刻左右,两人有一通不到两分钟的通话。”
徐祥从面前的烟盒里倒出两根烟,和颜悦色地递了过来。
“那小子他妈不是急着手术需要二十万吗?估计也是急红眼了,借不成就来明抢了!又没种承担,转身从山上跳下去了……”
“徐队——”
周觐川漫不经心接过烟,终于开口说了进到这房间后的第一句话。
“我想去看一下案发现场,能否协助安排。”
徐祥似笑非笑地含着烟看面前的人,没有马上答话。他身侧跟了他多年的老手下心领神会,适时地以一种市侩的诚恳姿态插话道:“唉,周队长,不是我们不安排,这个恐怕是真的有点难呀。那旅店老板娘当场吓得半死,急着找人做法事,现场在我们中午勘查一遍后就被他们私自清理掉了……我们这种小地方你也知道的,出了这档子事以后生意都不好做了,她管你什么现场不现场的……我们哪敢教育啊,话说大声了她隔天都能去市政|府门前上访喊冤,我们也很头疼难办啊……”
周觐川碾着手里那根烟,抬眼看向徐祥。
两人相视几秒,一个含笑,一个冷冽,像是一场短暂而隐晦的交锋。
末了,徐祥先吐了口烟,悠闲地玩笑道:“穷山恶水刁民,这都是小城市特色,周队长不会不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