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傅秋芳一抬脸,盯着傅试的眼睛说:“若是兄长不允,我自无法。只从如今我女方上赶着求配的名声传出去,少不得连累了安姐儿,若是兄嫂执意不允我出家,将来莫肖又来怨我。”
傅试之妻听了这话,吓得一抖,茶碗便摔碎在地上。傅试见傅秋芳心意已决,强求不得,便准了傅秋芳去了牟尼院。
傅秋芳为了摆脱傅试控制,自己放出消息自坏名声,却也将此事传到刑部尚书谢源耳中。谢源听闻此事,便觉傅试这样的人不宜重用,虽无大过,也只给了虚职,日后蝇营狗苟,再无升迁。再过得二年,傅试不满现状,再走门路,反而落罪,却是后话。
又说柳湘莲大婚之后,便是李罕之子的百日宴。英莲从黛玉五岁为其做伴读,二人自然情分不浅。黛玉和绛佑帝也各有赏赐,李罕之子百日宴倒也体面非常。
却说李罕之子百日宴上,除了绛佑帝登基之后,不好再和做太子一样和众人一处吃酒外,琚郡王、卫若兰、柳湘莲、陈也俊、林礞、薛虬等人悉数到场。宴上,众人除十分恭喜李罕之外,又恭喜了一回新婚的柳湘莲。
琚郡王道:“小柳大人自成亲之后,每日皆是这样意气风发,竟是比之前越发气度不凡了。”因柳湘莲父子同朝为官,众人都习惯了称柳芾为柳大人,柳湘莲为小柳大人。
其他人听了,自也尽皆附和。柳湘莲面带微笑,也不认同也不反对,反而笑对琚郡王说:“酒桌之上不讲身份,我说错话郡王莫怪。只怕琚郡王拿这话说我是假,想立一位郡王妃是真,你们来打趣我,却是错了方向。”
众人听了十分有理,又笑说极是,极是。又说起宫中已经错过一届大选了,却不知哪年再选,琚郡王的同胞哥哥琼郡王如今都做父亲了,琚郡王却仍旧孑然一身。
琼郡王和琚郡王是一对双胞胎兄弟,上届大选,琼郡王的王妃选的是霍家旁支的小姐。当年琼郡王妃仗着南安太妃撑腰,不但嫉妒黛玉身份、地位,还几次三番拿话刺黛玉。这也罢了,黛玉今世和乐幸福,心胸宽广,也不和一个霍家跋扈女子计较。
但这琼郡王妃仗着霍家撑腰,又见琼郡王不得宠,当年竟是对琼郡王呼来喝去,无半分温柔不说,还向是高高在上,颐指气使。后来霍家落败,虽然绛佑帝大度,没将琼郡王费连坐。但琼郡王妃竟不知收敛,还高高在上的用命令口吻让琼郡王向绛佑帝求情。琼郡王虽不像琚郡王和绛佑帝感情那样深,却也不浅。便是琼郡王妃进门之后,因着琼郡王有个霍家的正妃,绛佑帝有些话自然不能让琼郡王知晓了,堂兄弟二人才生分了。
这些算来,皆是琼郡王妃害了琼郡王的大好前程。此刻琼郡王妃没了后台,还敢对琼郡王颐指气使,琼郡王哪里容她?琼郡王大怒之下,将这几年的气尽皆撒出来,打了琼郡王妃好几个耳刮子,琼郡王妃反而老实了。从此以后,琼郡王妃被赶入偏院,又被琼郡王厌弃。琼郡王妃虽然生下一子,因霍家落罪之后便被琼郡王抱走了寻了妥当的嬷嬷和奶娘教养,琼郡王之子也不亲王妃。
只便是如此,到底琼郡王已有一子,琚郡王定的史湘云因和贾宝玉私相授受,便已八字不合退婚。后又因一应大事耽搁下来,琚郡王如今依旧未立妃。
众人听了琚郡王立妃的事,谁不知晓如今官宦人家虽然出了国孝,琚郡王算来是先帝侄子也是出了孝期,但绛佑帝夫妻理应守孝三年,这一年多是断不会大选的,想来琚郡王倒要继续耽搁,因而众人难免暗中为琚郡王担心。
琚郡王见了众人神色,知晓众人所想,笑道:“好端端的,怎么又说到我头上来了?若说娶亲,又不独我一个尚无着落,兰哥儿、俊哥儿、薛兄弟不是都未说亲么?便是礞哥儿,换了有些定亲早的人家,如此年纪也该定下来了呢。”
林礞在这些人中年纪最幼,尚不足十五岁。若说定亲,倒也定得,若说再等,也还等得,因而林礞笑道:“好端端的,说我做什么,不将王爷和几位大哥喜酒都喝了,便是父母要为我说亲,我也先拒了,再自在几年。”众人听了,哈哈一笑,便将此事撂开了,又说别的。
一群少年言者无心,做长辈的却听者有意。这日吃酒回去,林如海便将李罕之子百日宴上的话告知贾敏。
贾敏听了笑道:“我只当只有咱们妇道人家才说这些后宅之事呢,原来外头正厅上,大家也说这个。正是呢,今日我们内堂的宴上,也好多夫人、太太托我说亲。看上兰哥儿、俊哥儿的都有,打听我们礞哥儿的也有,只琚郡王身份高,没人打听。只我觉保媒拉纤的,若是好了便罢,若是将来夫妻俩过得不好,反而怨到媒人头上,因而我都推了。
只我倒没想到琚郡王头上,琚郡王虽然有上有父亲四王爷,四王爷又另立王妃。但是四王爷当初因着一对郡王出生便没了生母嫌弃他们,如今琚郡王得皇上看重,才对琚郡王好些,便是如此,四王妃另有子嗣,岂会当真为琚郡王操心?
好在皇家未成婚的郡王立妃,向是皇上和皇后娘娘做主。,虽然这次特殊些,皇上、皇后算来不过是琚郡王的堂兄嫂,不是长辈,但琚郡王的婚事只怕还是要落在皇后娘娘头上。初一我进宫,和皇后娘娘略提一句,也不枉琚郡王和皇上交好一场。”
林如海听了,点头应是,又笑道:“皇后娘娘向来主意正,说不得已经想到了呢。”
又说因定安帝驾崩,黛玉夫妻决定待得自己夫妻出了孝期再择日分别搬入乾清宫和坤宁宫,此时夫妻两个仍住东宫。这日东宫里头,夫妻两个仍旧说话。
黛玉道:“一展眼,我五岁便陪在我身边的英莲姐姐已经喜得贵子;苏姐姐也得了良配,时间倒是过得真快。我想着雪雁跟了我两辈子,前世我死之后不知她下场如何便罢了。今世我不但好好的,还得三郎爱护,我倒想向三郎求个恩典,脱了雪雁的奴籍,早日放她出去,择个好终身。雪雁虽然打小是我们家家生子,是我贴身丫头,但我心中只当她是姐姐。”
绛佑帝听了,一笑说:“师姐此言极是,雪雁姑娘自是与人不同,咱们应当善待于她。只咱们心中不将雪雁姑娘当下人,到底她身份在这里,不宜恩宠太过。咱们便是要善待雪雁,也先得为琚兄弟择了妃才是。”
黛玉一听,笑道:“三郎此言极是,瞧我竟将此事忘了。只琚郡王的婚事,三郎可有主意?琚郡王虽然出了孝期,咱们还在孝中,倒不好此时大选。但琚郡王的身份,他的正妃又该大选,从仕宦名家女中择取。”
绛佑帝听了,也微微叹息说:“按理该当如此,只一来咱们两个出孝期还得一年多,倒要继续耽搁琚兄弟;二来,我说过此生不立妃,若是只择一个郡王妃,又兴师动众的大选做什么?没得劳民伤财。”
黛玉听了,也是微一点头,沉吟会子说:“有了,就不知琚郡王是否嫌弃这位。”
绛佑帝见黛玉似乎有了人选,忙问是谁?
黛玉道:“惜春妹妹是宁国府嫡出的小姐,当年大选也是连过三轮的,才貌、品性都没得说。只如今宁国府已经败落,惜春妹妹虽然没有落罪,但也不是国公府小姐了,论身份到底是配不上琚郡王了。”
绛佑帝听了,却笑道:“世人有那么多门户之见倒也罢了,咱们何必拘泥于这些?以我对琚兄弟的了解,只要寻个投契的,他也不会计较这些。我明儿悄悄问他去,你也悄悄问了惜春妹妹,若是她二人允了,我便以为国祈福有功为由,重新封了你两位妹妹为乡君,便也般配了。”
黛玉听了一笑说:“偏三郎想得出这样的主意,不过倒也极好。”
因而到了这月初一,宫中便颁布一条口谕,宣了牟尼院为国祈福的女居士惜春进宫为皇后娘娘讲经。
惜春进宫当日,还在纳闷,心道:皇后娘娘怎么单宣我进宫,又不叫探春姐姐?待得来到东宫,惜春要行大礼,黛玉忙说了免礼,一个宫人扶了惜春起来。黛玉又屏退下人,将今日让她进宫缘由道来,惜春听了黛玉竟要为自己说郡王,不禁脸上一红道:“皇后娘娘,惜春能逃过一劫,在牟尼院度过余生,已是十分知足,皇后娘娘何必拿这些话来打趣人?”
黛玉见了惜春脸上一抹嫣红,更增娇艳,笑道:“这里没有外人,你只当我是林姐姐就是。咱们姐妹一场,我自是为着你好,若琚郡王不是个好的,我还不出这个主意呢。牟尼院两位师太自是好的,但是你这样模样儿,这样年纪,当真在牟尼院做一辈子居士岂不可惜?莫说是你,将来你探春姐姐若是有了合适的人家,我也希望能为她寻个可靠的终身。”
姐妹两个又说一阵话,黛玉将琚郡王品行道来。
惜春听了这位琚郡王自退了和湘云的婚事,贵为郡王却身边无一侧妃、侍妾,想来是个洁身自好的,便红着脸轻轻点了一下头。
另一头,绛佑帝亦和琚郡王说了惜春之事。琚郡王将权势看得淡,知晓生在帝王家,越发该当退步抽身的道理,倒并不嫌弃惜春身份不能给自己助力。只宁国府众多罪行中,淫乐一项就令人叹为观止,还有正妻的两位妹子和姐夫、侄子父子同狎的,真正让人不忍猝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