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眨了几下眼睛,适应了下周围不算强烈却依然有些刺目的光线,最先映入眼中的是棕红色的很高的花架,花架上放着一盆非常漂亮的叶子很大的她叫不出名字的绿色植物。
这里是哪里?
她吸了吸鼻子,陌生的味道,混杂着青草和泥土感觉的野兽的气息。
当了九年多的妖魔,当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时,比起用眼睛,她现在倒是更习惯用鼻子去观察周围的环境,判断是否有危险存在。
不过,身体的感觉有些奇怪,总觉得有哪个地方不是很协调,但却又不知道是哪里。
身下的触感很柔软,应该是床。
她为什么会趴在床榻上?
她只记得——
天空中繁星满天,却没有月亮,心脏在跳动,血液在沸腾,身体内嗜血的**越来越强烈!
迷糊间,她看到了那时不时的会闯进脑海中的似梦非梦的情景——血海之上,耸动着的肉块铺成的道路的尽头,她捡起了一个东西,如灰琉璃珠般的东西,然后…她,似乎就失去了意识。
她费力的撑起身体,将手伸到眼前,然后愣住了——
手上空无一物,即使她还记得将那琉璃珠般的东西握在手中时那珠子热烫的仿若有着生命般的跃动的触感。
而且,这只手——
没有尖锐的爪子,没有厚实的肉掌,没有灰白色的长毛。
五指纤细,皮肤白嫩,是人类的手。
……
知言坐起身子,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和穿着粉黄色和服式睡衣的身体,又侧头看了看因为跪坐的姿势而撇在两侧的脚,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确定了下脸部轮廓——
看来,她并不是变成了手臂像是人类的妖魔,而是这个身体,确实是人类的身体没错,至少外形上是。
拉开衣襟——经鉴定,性别似乎是雌,不,是女性。
当了九年多的雄性妖魔,忽然发现自己又变回了人类女性,老实说还真有点不太适应。
怪不得从刚刚开始就感觉到一种不协调感,原来是视角问题。
因为身为妖魔时她的体型很大,看到那种放盆景的花架子不会感觉有多高,更不会觉得花架上的盆景内的植物的叶子有多大,毕竟那盆景照原先的妖魔的体型来说也不过才她的脚掌大小而已,可是刚刚睁开眼睛看到那个花架时,她却觉得很高,花架上的盆景也给她一种很大的开的很繁茂的感觉。
现在想来,大概是身体变回了人类,比起原先妖魔的体型小了三倍不止,所以看东西的感觉也就不一样了。
只是,她现在是又魂穿到了别人的身体里,还是只是原来的身体单纯的从妖魔恢复到了人类的姿态?
要是原来的身体,那图纹应该还在才对。
就连她变成妖魔后,都跟着她的,覆在那长长的灰白色毛发上的从左前脚开始延伸至右前脚,还在脖子上像是项圈一般的绕了两圈的黑色图纹,。
她撸起衣袖,左手臂光滑白皙,什么都没有。
可右手臂上那小时候被邻居家的金毛咬伤后一直没能消去的浅褐色疤痕还在。
奇怪——
“没什么可感到奇怪的哦,要是直到现在那东西还会那么清楚的出现在姐你的手臂上,我绝对会在你醒来前杀了你。”
知言眼角一抽,这声音,会叫她“姐”,说话还这么病态的人——
开门声随着少年的说话声响起,知言抬起头,看到红发蓝眸的少年端着一个精致的小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是一碗冒着热气的散发着淡淡米香的东西。
果然,是她家那个大概有九年不见的精分变态老弟。
话说回来,知久这小子应该不是人类了吧,来这个世界将近二十年了,他还是这幅十□岁的模样。
少年将托盘放在一边的桌上,抬头看着知言,蓝色的眸底带着笑,“是要我喂,还是自己过来吃,或者说比起清粥,姐你更想吃些鲜活的东西,”他说着稍微停顿了下,眸底的笑意更浓,“像是人类——什么的。”
……
恶劣的小鬼!
“我,”知言一开口,自己先愣了下,习惯了一出声就是低沉的男音,忽然变回了女孩子的声音,听上去总觉得有点怪异,她轻咳一声调整了下因好久未用人类的方式说话(妖魔时说话基本不用开口,说是说话倒不如说是心电感应来的准确些)而显得有些怪异的发音,继续道,“我虽然喜欢吃肉,但对人肉没兴趣,话说回来,九年不见,张知久你这病情倒是越来越严重一点治愈的希望都没了。”
她说完后舒了口气,看来还挺流利的,她刚刚还有些担心万一不会说话或是说话不利索了该怎么办。
“不是九年,是十年哦,姐你以为自己在黄海待了多久?”
知言愣了下,有些不确定的道,“两,两三个月吧…”
“是一年哦,整整一年,”少年说着耸着肩笑了笑,话语中带着些轻嘲,“凭姐你的实力两三个月是走不出那片沙漠的。”
“……”
没想到,她在那鬼地方竟然待了有一年?!
也就是说她基本不吃不喝的(中途喝了次妖魔的血不算)在沙漠里待了一年。
真是,太挑战极限了。
“不过,真是可惜,”少年似是真的感到可惜般的叹了口气,他在桌边坐下,撑着脑袋看着知言,蓝色的眼中却带着和他的语气完全不符的嘲讽意味,“[浑沌]可是食人的妖魔,我还以为姐你十年来多少会受到一些影响对人肉产生兴趣呢。”
“你怎么知道我变成了[浑沌]?还有,张知久你从刚刚开始无论是说话的语气还是表情都很欠抽啊,我好歹是你姐,别跟我说你已经精分到连最起码的礼节都忘记了!”
“真是过分呢,”少年笑弯了眼睛,脸上的神色却很阴暗,“明明就是个弱的一塌糊涂,好几次都差点丢了性命却还躲在名为[人]的框框里不肯出来的懦弱的家伙,竟然还不让人嘲笑,那你想看到什么样的表情,蔑视还是藐视?”
“…不管是蔑视还是藐视和嘲笑有什么两样?你这说法倒像是你已经跳出[人]的束缚开始吃人肉了?”
少年眨了下眼睛,笑容狡黠,“姐姐想知道吗?”
“……”知言的脸黑了下,随即摇了摇头,“不,不管你吃还是没吃都别告诉我答案,好看的小说:。”
“人肉这种东西我是不吃的,毕竟,再怎么说我也算是麒麟啊,而且,我的意思是,姐你想知道我为什么知道你当了一段时间的[浑沌],以及,至今为止发生的所有事情的答案吗?”少年轻叹了口气,一脸怜悯表情的摇了摇头,“姐你的理解能力已经退化到我不解释清楚就无法明白其中含义的地步了?”
……
果然,不管经过了多少年,经历了多少事,她还是跟这个已经精分到不可治愈的程度的老弟有交流障碍。
而且,她刚刚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是听错了吗?
知言揉着额角,“那个,张知久,你刚刚说你是麒麟?”
少年点了点头,“如假包换。”
知言愣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就你这样还算是麒麟?我好歹当了五年的使令,麒麟是什么样我还是知道的。”
“我和一般的麒麟有些不同,”少年笑着继续道,“再说姐你这样的都能变成妖魔,我是麒麟又有什么奇怪的?”
“……”总觉得这话不管是否反驳吃亏的都会是自己。
“呐,我再问一次,姐你想知道吗?一切的答案。”
知言下意识的向后挪了挪,一脸的警戒,“答案我自然是想知道的,只是——”
“只是?”
“上次你说要告诉我真相,结果我不仅什么都没听到,还在黄海过了近一年的悲催日子,你这次又想干嘛?!”
“这次因为姐姐你已经觉醒,有了承受那些话语的力量,所以我什么都不会做,只会单纯的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的答案而已。”
“…真的?”
“真的哦,”少年一脸颇为夸张的哀怨表情,“看来我真是没有信用呢,竟然连亲生姐姐都不相信我。”
知言嘴角抽搐,“原来你还把我当成是你亲姐姐啊,我是不是该觉得感动流几滴泪?”
“要不是我还认为你是我亲姐姐,你早死了哦。”
“……”
喂,这是身为亲弟弟该有的发言吗?
嘛,算了,总觉得跟这个精分的自家老弟交流好累。
知言叹了口气,“我相信你就是了,你说吧。”
“为了避免姐你知道一切后,会做出后悔的去自杀之类的麻烦举动,在说出一切前,我还有句话要告诉你。”
知言吞了吞口水,“什么话?”
后悔的去自杀什么的,这话怎么听着让人觉得很危险?
“知道一切后就不可以回头了,你确定要知道吗?即使为此赌上你日后的人生,”少年的脸上一直带着那惯有的笑,眼中的神色却是难得的严肃,“其实我个人认为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被我杀死会更好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