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在晏良眼里,贾政一开始就笑得很贼性,料到他此来是有目的。
“工这不是部主事的官位空了半年了,一直没人顶替。我那好朋友乌敏跟我说,我可能有机会,但就是差尚书大人的一句举荐。可偏偏他那边我说不上话,但我听说齐绅高齐大人跟他关系很好,便想着通过这一层关系请其帮忙引荐。可是齐绅高这边我也不熟,上个月托乌敏的关系送了一对宝瓶过去。东西收是收了,却至今没有消息。”贾政眉毛揪成一团,十分苦恼。
“所以呢?”晏良眯眼盯着他,接着问。
贾政面目继续转笑,“昨儿晚上,乌敏告诉我,祁大人今日要和几位同僚来广源楼吃饭。我寻思正巧了,这是你的店,而且你以前做官的时候跟这个齐绅高也有过来往,算是老相识,便想着正好请您帮我问一问,成与不成,我求个心安。”
内间的贾赦听见这话,忍不住嗤笑两声。
晏良听到齐绅高这个名儿,立刻拒绝。
晏良找到的那张八人名单里,齐绅高是唯一一个留京,且高官在位的人。这本就是一种实力的象征,说明他藏得深,势力强。而且这段日子晏良从很多客人的口中听到过他,多数人对他的评价都带有惧怕,更加说明这个人不好招惹。
所以在没真正了解此人之前,晏良不想贸然接近他。
“这事我不便插手。”
贾政的脸色唰地就变了,不高兴道:“你——罢了,既然如此,告辞!”
贾政赌气开门就走,正好撞见一个身影。贾政愣了愣,慌忙弯腰作揖,道齐大人好。
来人正是齐绅高,不知因何,他到达广源楼的时间提前了。
随行的工部侍郎乌敏慌忙向齐绅高引荐,“齐大人,这位就是我之前跟您提过的好友,工部员外郎,贾存周。”
贾政忙再次行礼。
齐绅高去没看跟前这个莽撞的人,目光反而越过贾政,直直地落在屋内那位身穿青色织金锦夹袍的男人。
“早听说你回来了。”
齐绅高要进门,横眉扫一眼挡路的贾政。乌敏赶紧拉着贾政让路,二人随即跟了进去。
贾政忙赔笑插话道:“险些忘了,敬兄弟与齐大人是老相识。”
齐绅高这才正经扫一眼贾政,跟晏良道:“原来你们是兄弟。”
“堂兄弟。”晏良作揖后,纠正了他的话。
齐绅高在看似舒服的罗汉榻上坐了下来,歪着身子,挑眉问晏良,“你怎么在这?莫不是这广源楼的主人真是你?”
此人虽口上这样问,但眼里却丝毫没表现出惊讶,可见他早就知道此事。
晏良点点头,尽量少说话。
齐绅高突然踱步到窗边,一把推开窗,望着对面的状元楼,“这广源楼生意这么好,都把对门的状元楼挤兑成了包子铺,你该请我吃一顿好的,老相识!”
晏这就吩咐吴秋茂去准备本楼最好的宴席。考虑到贾赦还在这屋,晏良叫人将酒宴设在了隔壁间。
齐绅高察觉到奇怪,却也没多问。
席间,贾政敬了两杯酒,还应景吟了作诗两首,引得共同参宴的其它官员交口称赞。
齐绅高也道了声好,转而笑问晏良:“你可有什么好诗?”
“没有好的。”诗词这种东西晏良自学过一个月,可以做到信口拈来,但意境始终比不过杜甫之类的名家,所以他念不出口。
“修了两年的道,你倒是越发的谦逊了。”齐绅高对晏良的拒绝有些不满,假意叹了一声,就摔了手里的酒杯,扶额说喝多了。
正处在和乐氛围的众官员听闻这话,忙郑重起身,识趣儿的告辞。
贾政其实不想走,但被乌敏拽了袖子,不得不识趣告退。
齐绅高直直地盯着晏良,似有很多话说。可默了半晌,他只开口问了一句:“你想不想官复原职?”
“暂时不想。”晏良觉得齐绅高的问话并非好意。
“干嘛不想呢,不然你为什么要回来?”
晏良对视齐绅高的眼睛:“做父亲的,看看女儿,教育儿子,难道不正常么。倒是齐大人您,在怕什么呢?”
“你什么意思!”齐绅高蹙眉,整个人腾起了杀气,“贾敬,我当初待你不薄。”
晏良笑着说:“那谢谢你了。”
这这种漫不经心地道谢话把齐绅高气得无以复加,齐绅高掀翻了整张桌子。
瓷器噼里啪啦相撞碎掉的声音有些刺耳。
齐绅高随后带人走了。
晏良便回房找贾赦。
贾赦紧张兮兮的凑过来,问晏良有没有事,“我刚才听隔壁闹得很响,该不是你把那个齐大人给得罪了?”
“放心,我死不了。”晏良见齐绅高第一眼时,其实挺意外的,这人身上没有大恶,从没干过草菅人命的事,便知道他不会对自己怎么样。
“那就好,那我就先告辞了。”贾赦讪讪转身。
晏良喊住贾赦,对其发难:“这就完了,倒完苦水就走,不想改变?打算一辈子就这样?一辈子受你二弟的瞧不起,你母亲、你弟妹,还有将来你儿媳的嘲笑?”
贾赦发懵地望着晏良,感觉自己的心被狠狠插了一箭。
“别说这些人了,你以为你在那些身份下贱的下人们面前就很体面?他们尊称你一声大老爷,你就在他们心里就真是正经的老爷了?得空私下里查查,看看那些下人们背地里都是怎么看你,怎么说你的。”
贾赦捂着胸口,太痛了!他慌慌张张哼哼了两声,转身快步逃了。
贾政折返来找晏良,正巧碰见贾赦下楼,喊了他一声,却被贾赦给无视了。
贾政满脸疑惑的进屋,指了指离开的贾赦:“他什么时候来得?”
“比你先到了一会儿。”晏良饮口茶道。
贾政十分惊讶,“那刚才我对你说话时……”
“你有事?”晏良问。
贾政脸色变了变,转入正题,“我刚才听说齐大人把桌子都掀翻了,就是想来看看你,没事吧?”
“没事。”
“那你有没有问他关于我升迁的事?”贾政试探问。
晏良抬眼冷冷瞟他。
贾政自知自己不该这时候多问,赶紧告辞了。
下午,晏良回家的时候,整个宁府的下人都已经知道了自家老爷得罪齐大人的消息。荣府那边更夸张,消息疯传到好像宁国府下一刻就要倾塌了一样。
贾珍本来在外游玩,都被嘴长的下人叫了回来。他巴巴地来找晏良,要问情况。口还没张,那边贾母就派人来请晏良过去。
晏良到贾母院的时候,院外面有许多人正在候命。进了屋,晏良发现屋里除了贾母,就只有贾赦贾政兄弟在。
瞧这架势很明了了,贾母怕他倒霉连累了荣府,打算要教训他了。
至于到底是谁多嘴,晏良只需要扫视那贾赦贾政兄弟二人两眼,便就清楚了。
贾赦生怕自己受冤枉,对晏良使眼色,眼珠子直往贾政那边转。而贾政根本不敢看晏良,瞧得别处。
“我都听说了,你惹了那位个齐大人发火。倒说说,你们都谈什么了?他为什么发那么大的火气?”贾母早急得不成样子,开口就质问晏良。
晏良:“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他会那般对你,还把桌子给掀了?”贾母连续叹气,“我可听说这位齐大人十分不好惹,千万别得罪了他。你们以前多少是有些交情的朋友,我看你还是尽快筹备些厚礼,去跟他赔罪。”
“这是我的事,便不必劳烦您老操心了。”晏良是照顾贾母年纪大了,至此才会有这样客气的态度。
贾母气得红了脸,还是不得不忍着,用非常不悦地口吻对晏良:“我好歹是你长辈,你怎能这样跟我说话?你弟弟求你帮忙,你不帮也就罢了,回头你惹下事,还要连累别人给你背?”
☆、第14章 运气降临
“我生平最恨别人拖后腿,同样我也最讨厌自己连累别人。”晏良扯起嘴角,对贾母微微一笑,“若我真惹事连累了你们,的确该自省。只是先要麻烦你们先告诉我,我连累你们什么了?”
“你得罪了齐绅高,害你兄弟不得机会晋升,这还不是连累么!”
贾母有些怒,从来没有小辈敢这样跟她狡辩。纵然贾敬不是她生的孩子,但他毕竟小她一个辈分,理该敬着她。
“他本来就因无法晋升,才求我找齐绅高帮忙。谁连累谁,还不知道呢。”晏良嗤笑。
贾母听出他话外音,更生气的瞪着晏良,“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求你帮忙,你不帮就算了,还想把事情赖到我头上。”贾政不忿的插话。
“你的话说反了吧,此刻找我来问责怪罪的可是你们!”晏良扫一眼贾母,目光冷冷定格在贾政身上,“若不是你莽撞开门,齐绅高会看见我?你贸贸然就让我求齐绅高,你可知我跟他什么干系?我看你是想升官想得魔怔了,一心为己,不顾别人感受。”
晏良说罢,就坦率的对上贾母的眼睛,让她知道,整件事都是由他二儿子一手引起的。
这厮竟然这样责怪侮辱他的小儿子!
贾母知道自己不占理了,微微弯着嘴角,勉强保持慈和的样子。但胸口却生生地痛,如同被一记狠锤子砸了个血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