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医院可没有神经科。
“……”
她体内的疼痛是一阵一阵的传上来,着实奇怪。不过方才走出医院侧门的时候就开始新一轮的阵痛了——此时待远处那位红衣男子停下,疼痛也有所减缓。
洛阳的行动从来都不经过任何思考——她见身体舒服了一点,冷然的视线扫过远处那在一处小草坪上停下的人,手中一握手术刀的刀柄,在手上转了个圈儿——
她朝对方一跃而去。
枝干在她的力量下抖动了一番,将去年留在枝头的枯叶震下。偶有几片飘至她与对方之间,被锋锐的手术刀一划而过,裂成了两瓣。
对方身形一闪,下一刻便停在了远处。衣角同时裂了个口子、面上仍然是那幅看着就不爽的笑容,将洛阳心底的怒气更多地引了出来。
“……这么快就动手?”
“当然,”洛阳毫无践踏草坪的自觉,一脚往前方踏了一步,高高地昂起脑袋,似是在看不起对方,“我早就期待着你被我踩着脑袋肚子里插着十几把刀子一副被小学生抓住的青蛙受尽肆虐的模样了。”
“……真凶啊,”对方清浅一笑,微笑之间挑拨着洛阳早就忍耐到极限的神经,“我还想跟你好好谈谈。”
“哈?”洛阳冷笑一声,“要是你把你那小辫子剪下来绑在树上吊一会儿,我或许可以考虑考虑帮你把脑袋割下来放你解脱。这是我唯一能跟你面对面的可能了。好好谈谈……你觉得可能?”
她那幅看着傻子的眼神,也没能激怒面前的人半分。可她这糟糕的态度着实明显,对方不知想了些什么,那道漆黑的眼瞳直直注视着面前的洛阳。
可那眼底却什么都没有。
穿了八年还不换套衣服,这已经不是人了吧。
洛阳脚下稍微有了点儿动作——她用力一蹬,凭空跃起,手术刀刀尖向下,对着眼前的风便飞扑刺下。
意外的是他没有像先前那样躲开。
洛阳早就在心里预想到了他躲开后之后的行动了——可他并没有躲开这点让她意外了一瞬。
从先前两次的突然攻击来看,他绝对拥有避开的速度。
洛阳疑惑地低头看着那宛若人偶一般还是一脸微笑的家伙,突然觉得有点儿不妙。
手术刀刺入的地方确实是心脏的位置、可那位置此时并没有丝毫的红色随着衣物晕开。为了避免是红色的武道服与血液混杂在一起,洛阳还特地伸手探了探。
冰冷的躯体随着她的动作,缓慢碎开。
“……?!”
从未看过这种发展的她完完全全愣在了原地。
猛地、原本还算明朗的视野蓦地变为漆黑,洛阳的视野中任何树林草地都消失不见——她伸出手在自己眼前探了探,只能感觉到指尖摇摆产生的微风。
她往地面一摸。
“……?”
地面的触感像是医院的地砖一样光滑冰冷。
可她记得,自己刚刚明明是在小树林里践踏草坪。那坑坑洼洼的土地还差点绊倒了她。
“我还以为,这个家伙的模样能比较方便一点。”
“……”
“风果然是个让人讨厌的家伙,对吧?”
糯糯的声音不知道从哪儿传来,像是直击大脑传入心扉——洛阳感觉自己转了一圈儿,还是没在视野中看见任何人。
她正准备往前面走上几步、可一道湿漉漉的玩意缠住了她的手腕。
“?!”
这玩意带来的感触可让人不太喜欢,洛阳有点儿不敢想象缠住自己的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她用力一扯,可手腕上的东西缠得更紧了、它缓缓攀上了自己的胳膊,恶臭的气味越发逼近。
“如果你回答了我的问题,我可能会让你死的稍微轻松一些。……没办法,那群人出了不少钱买你的性命。”
声音还在继续,她却没什么精神去倾听。
“这一两个月,你是不是跟一个从意大利回来的男人有接触?”
-
赶往医院的路上。
“有没有可能,”风提出假设,“她出现了幻觉?”
“她脑子没不明白到那程度。”
长安下一秒就反驳了他的假设。面对这个他一直恨之入骨的家伙,自己有一天竟然能这么心平气和地对待对方——长安觉得真是不可思议。
“要是不是她,……而是来自外界的幻觉呢?”风坐在他旁边。窗外的风景呼啸而过,他觉得长安马上就会收到不少来自交警的罚单。
不过总归是长安自己付钱。风便继续提出:“我在意大利的时候,认识过一种职业的人,……他们被称为幻术师。”
“哦,你是说你在意大利的仇人追杀到大陆来了?”长安哼笑一声。
“仇人说不上……不对,我是说,大陆没有类似的职业吗?”
“……曾经有过巫术师,那群狗犊子这几年都没动作了。”他说,突然脑海中一条被他忽略已久的消息一闪而过,他握着方向盘的动作一僵,差点儿装在拐角处的店面上,“你之前是在意大利?”
“嗯。怎么了?”
“……只是想到一个讨厌的家伙之前也是、刚刚从意大利回来,”长安说这话时一副嫌弃的表情,只是跟提及风时相比,程度差了点儿,“你应该也见过吧,洛阳的大师兄——他回来的时候从意大利带了一串尾巴,差点把这儿的格局给大改了一番。现在我还没处理干净呢。”
他轻哼一声。
车窗外的环境已经距离风最近经常出入的那儿越来越接近了,偏僻的位置上并不拥挤,车辆都少,更何况行人。风在长安停下车时便开门跳至地面之上,顺便回头问道:
“洛阳离开病房,……可能还待在医院附近?”
那丫头有多好动,他是最清楚的了。
“就算不是,也得从这里开始追起。漫无目的的寻找根本不可能撞上洛阳的行动方式——”
长安把车停在了路边,丝毫不顾及这辆车可能就此被交警拖走,正从西装内部的口袋中掏出了什么,却在一脚跨进医院大门时一滞。
“……”
“怎么?”风落在医院墙头,问道。
长安的神色由不屑迅速转变成了严肃、两种情绪对待的对象明显不同。他拧起眉毛往那栋建筑看了一眼,旋即脚步迈开,直指医院旁的小树林。
“……找到她了?”风不解地跟上去。长安走得如此笃定,应该是发现了什么——可那个方向,他刚刚并没有看见什么人的身影才是。
想到洛阳之前才跟他说的“看到了成年版本的风”,他就觉得这两人……
“可能是不靠谱的心有灵犀吧。”长安低头瞄了眼手上的东西,神色自若地将其揣了回去,“我一直觉得,她没有必要在精神上多加锻炼,因为只要有我在、就足够保护她了。”
此时天边还没有任何泛白的痕迹,年头的这几个月,夜晚的时间也很漫长。长安却像白天一样自若地在这鬼故事频发的地点行走着。
他没有丝毫放松,那幅洛阳已经遭遇不测的模样,令风稍微有点担心。
小树林中空洞洞的,就连月光都被枝头的树叶遮挡在外。偶有细碎的光线落在草地之上,也被各种角度的它们反射到了不知何处。
风随着长安走了一会儿,在走到某片草地上时,低低的喘息声萦绕着这片土地。
“……?!”
洛阳正撑着一棵树的树干,艰难地站立在草地之上。她下垂的动作令头发遮挡住了面容,一身白色的病号服上满是泥泞。呼出的气在冰冷的半夜变为一阵白雾,仿佛能看见她体内的热量正在四散——她的身体也在逐渐转凉。
“洛阳!”
风先长安一步跑了上去,可婴儿这种小身板根本没法扶住对方。他只能拉住对方的脚——可手掌一碰到从脚腕至小腿那段□□在外的皮肤时,就愣住了。
已经发冻了……
长安此时也跑了过来,接过思路不太清晰的她,将对方慢慢扶着树干往下坐下。
“她怎么回事?”
见风抬起她的手腕探了探、又凑近她看了一会儿。长安脱下外套盖在洛阳身上,问道。
“神志不清,几近昏迷。”风帮她抹去面上沾到的泥巴,“身体上,……”
他抬起洛阳瘫软的手臂。手臂上一道道仿佛被绳索勒出的痕迹,有几条甚至拧出了血迹。
“不知道有没有其他外伤,”风把她的头发往后拢了拢,看着对方浑浊的眼睛,莫名地冷静异常,“师兄你就先送她去治疗,我在这里看看……”
他话音未落,抬着洛阳手臂的长安便阴沉着脸。他从地上拾起掉在洛阳身边的手术刀,手臂一挥——
手术刀砸在了空气之中。
“……”
一道身影逐渐由空气中浮现了出来。
那也是一个小婴儿、长安眯起眼看了他一会儿,旋即低头瞪了眼下方露出惊讶神色的风。
“……好久不见了,风。”
浮在空中的他下方模糊、融入空气了似的——它喜怒不定的声音仿佛鬼魂,倘若被害怕的人听去肯定会被吓的屁滚尿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