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想到被他收起来的签证——这还是在意大利的时候,那里的一个朋友帮忙办的。
当时他们一群人都变成了婴儿,行动处处不便——也只有依靠那黑手党的力量,才能得到一个能够活动的正面身份。
变成婴儿后,……
“就算没有也没关系啦,到时候我去买个宠物笼子,你这体型缩里面也没人会发现。”
“……”
风低头看了眼自己几乎是两岁婴儿的身子,确实,比那些体型巨大的宠物狗,还要小上了许多。
变成了婴儿后,就感觉不太有生活的欲望了。
他抬头望了眼还在给没有签证的他支招儿的洛阳,轻轻一笑。
也许洛阳根本就不需要他——只不过他想找个人陪伴,才一直找理由待下去。明明变成婴儿后的他已经无力承担成人体型时的人际关系。
要是有朝一日洛阳相信了他就是风本人,会变成怎样呢?
……
或者说,其实她一直都相信着?
-
风总觉得,洛阳平时看着傻里傻气容易受骗的模样,可经常还是靠谱的。
她容易受骗,不过是因为没有特意去学过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于她而言唯有暗杀才是正业——在这种正业之下,一切其他都是没有必要的物件。
可一人已经活到了二十岁——再怎么说,也不可能与世隔绝到这种地步,该有的常识理应还是有的。
只是她不愿意说、或者独爱装傻。
“今天培训班的老师邀请我周末出去吃饭了,”洛阳挂下电话时瞅见了门口立着的风,开口询问,“你要不要一起去?”
“……”
刚想忽悠着她不要去的风,仔细一想——却并未发现他有这种立场。
从四方道长的老友身份上看,能将洛阳从社会反面带出、认识那些正常行走在大路上的人,确实是一件好事。就算他如今以洛小鸭的身份自居,对于尚且年轻的母亲、她能有另一段感情生活的产生,也无权拒绝。
以她等了八年的身份?
可以的话,风想把这层身份完全抹去——可惜就算抹去了,他也无力抵消自身的愧疚。
“……再看吧。”
确实,严格来说,两人之间的关系始终都靠着洛阳一人在苦苦维持。从之前的苦守执念,到现在绑着他说是她儿子。
相反的,他从未对此说过哪怕一个字。
风回到房间里,拉开了衣橱下面的抽屉。
内里一排故事书列在了他的面前。随着书名入目,洛阳偶尔兴起给他念睡前故事的声音也在耳边萦绕。
或轻或柔,总之与白天那高亢的语气截然不同。黑夜里的声音总是隐约带着些诱惑的色彩,包括最后承受不住睡意时微微的呼气声。
他挑了本前段时间才念过的故事书,抱着它走到了床边,平放到了碧桃还要高上几分的床头柜上。
他想着他眼中的两人的关系,究竟该如何定义。
她肯定是不需要自己的,只是因为一些原因,不肯放手。
而自己……
应该是需要她的。
变成婴儿后,那对看不见尽头的未来的绝望,实在是不想再忍受第二遍了。
在知情者眼中的同情令人难耐万分、他一点都不想跟变成婴儿前便结识的友人再次碰面。也不知道该怎么以婴儿之躯去认识新的朋友,只能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四处飘荡。
直到现在身边多了一个人。
“嗯?这本书不是上次才念过嘛?你喜欢这个故事?”
洛阳的声音伴随着从浴室出来后那沐浴露的清香。或者说其中还是她身上那股特属于她的气味更甚吧——风的大脑在嗅到这股气味时,比起说话的腔调,更是先反应过来了她的存在。
她发梢还滴着水,用一块蓝色的毛巾盖住了大半。滴下的水渍渗入长袖的睡衣中,透出下方皮肤的颜色。
风一愣,羞赧地撇开了视线。
“不过我今天有点累,明天再给你讲故事吧?”
洛阳的语气意外地平静。
不过晚上的她似乎一直都这样——风抬头看了她一眼,胸前被头发打湿的睡衣又进入了他的眼中。他匆匆地应了声,便离开了室内。
“头发要记得吹干,不然会头痛……你先换身衣服吧,我去找吹风机。”
他临走前还不忘提醒了一句。
湿哒哒的衣服在眼下还未回温的空气中确实带来了几分凉意。凉意刺骨,倘若换了他人,早就开始颤抖了。
洛阳的颤抖却并非因此,甚至说,这种冷意在刚刚洗完澡的她看来不算什么。
她靠着衣橱,双手抱着又开始刺痛的腰侧,吃痛地咬着牙齿。
刺痛已经进化成了钝痛,一下下地集中了胸口一般,从皮下传来。大脑也被卡住了神经一般思维混乱,呼吸急促,甚至觉得胃中晚上的食物都在翻滚着。
她轻轻地喘着气,扶着床沿,拼尽力气撑起了身子,倒在了柔软的床榻上。
之前的刺痛都只是一瞬,可钝痛却没法子消失得那么快。一阵阵地有频率的袭来,让从小就很少生病的她手足无措。
大脑的晕厥实在是令人难耐,好在已经爬上了床,想来之后应该是不会不小心倒到什么危险的地方才是。
又一阵新的痛楚直接从腰侧的皮肤内层袭来。她咬紧牙关,不由自主地扯过一旁的杯子,蜷成了一团。
只要忍着,总会过去的——对吧?
只要忍着……
——“闭嘴忍着,你没有哭闹的权利。”
——“你哥哥他——都是因为你这种小丫头!才会、才会……”
——“洛阳?可笑的名字,你根本……”
“……醒醒……”
“……你怎么了?”
“……”
洛阳睁开眼,颇为虚弱地看了眼面前的人。
过去的现在的已知的未知的记忆混杂在一起,她一时之间有些忘记了现在的她是谁,眼下的地点与时间。
面前的人长着一副极其眼熟的面庞。眼熟的同时还有些久违。在洛小鸭的身上只能看见一张极其年幼的脸,洛阳更为追求的,还是那个成人——
“……风?”
对方一愣,几乎没有犹豫:“是我。”
“……你怎么长得跟我儿子这么像?”
“……”
-
风在客厅找到了吹风机——可是始终没见到洛阳出来。
洛阳不喜欢吹头发、她似乎是嫌弃吹风机的声音在耳边呼呼的吹太吵了。但在天气比较凉的时候还是会在寒冷与嘈杂中选择后者的,毕竟嘈杂也不过是十几分钟的事情。
风等了好一会儿,还是没见到后者出来。
他想到方才洛阳那句“有些累”,想着会不会是她突然就睡着了——换做别人可能有些不适,可一切奇怪的事情,一旦放到洛阳身上就变得顺理成章了——他想了想,还是敲了敲门走了进去。
谁知道就见到了一个人蜷在床上的画面。
脸色苍白,贴紧脸颊的也不知是发梢上的水滴还是被痛楚刺激而出的冷汗。但她现在状态看着就不太好,风一愣神,扔下了手上的电吹风便跳上了床。
她很少会蜷成一只蜗牛似的睡觉,此时却已经没有再顾及其他了——他撩开洛阳散乱至额前的发丝,盯着她额头上拧起的纹路,听着耳边似乎是被梦魇压住后绝望的低吟,突然有点恐慌。
他姑且是摇了摇她:
“——洛阳,醒醒……”
作者有话要说: 【风问了洛阳,有关喜欢的类型。
洛阳:你不觉得戴着个眼镜的男人看上去很有学问嘛?
风:不觉得。
洛阳:你不觉得穿制服的男人看上去很有禁欲气息嘛?
风:……不觉得。
事后风偷偷买了副平光镜哈哈哈哈哈哈。】
我总有一天会连标题都懒得想了doge
☆、十四 害怕
“这样想来,这好像还是我第一次跟你面对面交流。”
医院的过道永远都特别的狭长。
忙碌的季节早已过去,此处却还是留下了不少病患。来来回回的人们带着他们消极的心态路过,给本就压抑的空气带来了更加沉重的氛围。
长安收到消息并不晚。
他本就有安插人手监视——哦不对,保护洛阳的安全。在楼下有急救车进入时他就同时收到了人手传来的短信,当即放下了忙得他团团转的工作来到了这里。
为洛阳打点好一切,正巧就在手术室外瞅见了那正被护士小姐建议去休息的小婴儿。
长安脚下一顿,上前打发走了那名护士。回身站在长椅之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可用他的气势压过了一个小婴儿什么的——实在是让人开心不起来。
“我每年都会带她去做身体检查——直到去年为止,她的身体还很健康,大毛病小毛病都没怎么犯过。”
“她是怎么回事?”风问道。仿佛没听见他说的话。
“体内有异物,大概是哪次出去玩的时候不小心留下的。”长安回答道,紧接着顺着他方才的那个话题继续说了下去,“她肩上的伤是近几年来受过的最重的伤了……我总觉得自从你出现后,她的生活习惯整个都变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