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画终究是恨透了她吧,所以他不要她这个徒弟了……
尽管花千骨将要受到的刑罚不及蓝羽风业已受到的刑罚的半数,然而消魂钉之刑的残酷足以教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实在是无法不让人心惊胆寒,心系花千骨的东方彧卿与糖宝等人自然是百般惶恐、千般忧虑。
在这些人之中,糖宝无疑是最为担心花千骨的,她甚至是非常希望杀阡陌或是孟玄朗能够率领手下的兵将攻入长留,从白子画的手中营救花千骨,然而她看了端坐在一旁的夏紫薰、无垢与檀凡一眼,又转而看了座上的白子画一眼……
糖宝只觉得一股深深的绝望压得她几度喘不过气来,纵使杀阡陌与孟玄朗再怎么厉害,也无法在仙界四位上仙坐镇于此的情势之下救走花千骨,更别说白子画为了避免杀阡陌与孟玄朗前来营救花千骨,便早早利用了上古十方神器之一的谪仙伞设下了结界。
除非白子画撤走了那把此刻正悬于绝情殿上空的谪仙伞,否则以谪仙伞为媒介而设下的结界非但可以阻拦来自外界的一切进攻,甚至还可以将所有的攻击加倍反弹回给对方。
由此可见,白子画想要惩处花千骨的心思是有多么的坚定,可怜了花千骨为了救白子画所作出的牺牲,却还要付出这般惨痛的代价。
眼看着三名戒律阁弟子将要押着花千骨走到诛仙柱的面前去,糖宝赫然挣脱了落十一的怀抱,一边高喊着‘住手’,一边跑到花千骨的身边,紧抱着花千骨,扬声道:
“子画上仙,骨头是为了要替你解卜元鼎之毒才会去盗取神器的!”
“若说骨头有错,你又何尝没错?如今骨头要受罚,你是否也要受罚?”
现场顿时寂静无声,微凉清风拂面而来。
摩严铁青着脸,冷冷地盯着糖宝,不禁低声骂道:“这糖宝……该死的孽障!”
云芙蕖轻轻蹙了蹙眉头,微微转头看向白子画,细声地问道:“师祖,此事……您可需要徒孙替您处理?”
白子画没理会云芙蕖,径自看向糖宝,双眸空洞得骇人,直看得糖宝没忍住移开了视线,旋即又暗自给自己壮胆,气势汹汹地看了回去。
可是,白子画不再看向糖宝,而是自顾自地抬起双眸,远眺天边云卷云舒,语调淡漠而悠缓,说:“舒尘的死,便是惩罚。”
此言一出,满座默然。
夏紫薰、云芙蕖与花千骨登时眼圈泛红,而糖宝在稍稍愣怔之后也无言以对。
身受消魂钉之刑尚且有存活的可能,然而心心念念之人却再无复生之日。
前者的苦痛是一时的,后者的苦痛是一世的。
云芙蕖悄悄地逝去眼角的泪意,而后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冰冷的眼神缓缓地环顾四周的众人,微启朱红双唇,冷声道:
“对于本派所作出的判决,还请有异议者即刻提出。”
“在这之后,若有谁在本派处决罪人之际出言阻止则被视为闹事,本座也将会立即着人将其逐出长留!”
云隐立即站起身来,一脸愤慨地怒道:“花千骨乃是蜀山掌门,岂可交由长留说罚便罚?”
斜躺在座椅之上的笙箫默微微眯起凤眸,慢慢地摇了摇手中的折扇,眉眼间浮现一缕不达眼底的笑意,只听得他幽幽地说道:“长留乃是仙界各大仙派之首,无论是哪一个门派的弟子、长老或是掌门,只要他做出了危害其他仙派、仙界或是天下苍生的事情,长留皆有权力代表玉帝处决之。——此乃仙界首任玉帝赐予长留的殊荣,云隐师侄,你着实不该当着仙界众仙的面前质疑。”
云隐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花千骨喝止住了。
“云隐!”
“蜀山掌门花千骨,自知犯下了滔天大罪,现革去掌门一职,由弟子云隐接任。”
语罢,花千骨取出蜀山的掌门宫羽并丢给了云隐,云隐见花千骨不再看他,便已知她这是心意已决了,只能略显无措地呆立一旁,几度欲言又止。
眼见落十一等人就要跪下来为她求情,花千骨闭了闭眼,不由苦涩一笑,而后赶紧跪伏于地,语意坚决地说道:“长留弟子花千骨,罪不容诛,三尊仁慈,弟子甘愿认罪伏法,只求三尊能够开恩,莫要将弟子逐出师门,哪怕是魂飞魄散,弟子也毫无怨言。”
众人一惊,除了已然知晓个中缘由的夏紫薰、云芙蕖与糖宝之外,其余的人均不明白为何花千骨宁愿魂飞魄散也不愿离开长留山。
花千骨也是一惊,旋即苦笑一声。
眼下已经是这个地步了,她究竟还在期盼着什么?
前世的白子画爱她,所以最终没有将她给逐出师门;今世的白子画不爱她,她又间接害死了云舒尘,白子画又有何理由不会将她给逐出师门?
须臾,众人纷纷看向依旧在痴痴地望着天边浮云的白子画,屏息等待着白子画的定夺。
白子画仿佛是看得入迷了,久久未曾予以回复,所幸身旁的摩严与笙箫默分别低声唤了白子画好几声,这才让白子画终于回过神来。
“有事吗?”白子画冷冷道。
笙箫默立即将花千骨适才提出的请求告知白子画,听罢,白子画望向了跪在广场上看着他的花千骨,双眸波平如镜,无悲无喜亦无爱无恨。
仅是这么一眼,花千骨顿时感到一阵心痛,双目盈满了点点泪光。
对此,白子画看不懂花千骨的眼神,也不想看懂花千骨的眼神,只是慢慢地站起身来,而后飞到了半空中,兀自运转起体内的灵力并快速地施了个法,戒律阁长老罗绪之手上的三十六根消魂钉立即飞速升起……
在众人的惊呼声与劝阻声此起彼落之下,六六三十六根消魂钉悉数钉入了白子画的体内,白子画顿时口吐一滩鲜血,与体内流出来的鲜血一起染红了一袭白衣,血水滴滴答答地流了一地,宛如天空下起了一场血雨。
仿佛过了半晌,白子画缓缓地落在地面上,只见他的面容除了变得愈发苍白之外,神情依旧是清冷如雪,全然不见丝毫的痛苦,可见其修为之高深强大。
现场一片噤若寒蝉,众人仍未缓过神来。
俄而,白子画望向一脸惊恐而悲痛的花千骨,双眸依然漆黑如墨,却是一片死寂的虚无,不见丝毫的涟漪波澜,而后他微启沾满了艳红鲜血的薄唇,如是淡声说道:“我不欠你了。”
仅有五个字的一句话,白子画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却让花千骨瞬间如坠寒冰深渊,两行清泪瞬间扑簌而下。
花千骨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这三十六根消魂钉,换你答应被逐师门。
白子画竟是恨她至此吗?
“不……师父……”花千骨终是忍不住哭得几近泣不成声,内心端的是悲恸欲绝,直看得匿藏在暗处的东方彧卿心疼不已。
夏紫薰略显怔忡地看着花千骨,有一种物伤其类的感觉,不禁鼻头一酸,这花千骨到底是另一个夏紫薰。
白子画并无丝毫的动容,一边若无其事地逼出了体内的消魂钉,一边面无起伏地淡淡道:“三天后,我不想再看到你。”
语毕,白子画顿时飞身离开了此处。
但见一身血衣猎猎,在碧汉青云之下,终究犹似孤鸿缥缈。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番外终于给卡出来了……
写了三章,我还是没有写到跟内容提要有关的情节_(:з」∠)_
噫,作者君嘤嘤嘤QAQ
【PS:修改错字。】
☆、1.4 如若故人未长绝。
花千骨免了接受六六三十六根消魂钉之刑,却只能无可奈何地接受这逐出师门之罚,尽管她的心里再怎么不情愿,也不过是枉然。
白子画直言他不想再看到花千骨,自然而然的,他也不会允许花千骨再次踏入绝情殿一步。
花千骨与糖宝的一应物事,是白子画下令让霓漫天前来收拾一番,再下殿去交给她们的。
一看见霓漫天,花千骨顿时想起了那个已与炎水玉合为一体的朔风,双眸泛红,又想起了朔风临终前的嘱托,便在霓漫天冷漠的注视之下,缓缓地从墟鼎里取出了朔风留下来的传音螺交给霓漫天。
看着霓漫天的脸色终是出现了变化,花千骨微启略失血色的双唇,嗓音透着些许沙哑,说:“这传音螺是朔风在临死前托我交给你的。”
霓漫天一边潸然泪下,面颊上遍布一行行的泪痕,又一边颤抖着双手,万般珍惜地接过了传音螺,什么也不说,径自转身就要离去。
花千骨心下一怔,赫然启唇道:“霓漫天,对不起……”
不管是前世的霓漫天还是今世的霓漫天,她与花千骨之间的爱恨情仇早已是一场极其遥远的浮生梦了,而自己终究是欠了她这一句对不起,时至今日才能不在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情况下说出来。
闻言,霓漫天登时脚步一顿,不晓得她想起了什么事情,眉眼间浮现了一缕哀痛之色,说:“舒尘师叔才是你该道歉的人。”
话一说完,霓漫天没等花千骨回应,就抬脚离开了。
花千骨紧咬下唇,神情满是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