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云舒尘那般天赋奇绝……
难怪云舒尘那般圆滑世故……
难怪云舒尘那般气势非凡……
难怪云舒尘那般城府深沉……
难怪……
思及丝丝缕缕的往事,白子画不禁满目凄恻哀楚,原来自己竟是从未真正了解过云舒尘,时至今日才知她天资绝佳与颖悟绝伦的背后缘由……
东方彧卿心下一愣,不怪他总是算不出来云舒尘的来历,而后他眯了眯双眼,那么他的异朽阁也是为云舒尘所毁的了?
云舒尘兀自攥紧背于身后的拳头,佯装自己可以平静得近乎无情的样子,沉声道:“师父有师母陪伴在侧,他不会为我伤心太久的;我那三个徒儿已能独当一面,无须我再多作操心;我的三五好友各有责任在身,没了我这个好友,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至于长留,你也实在是多虑了——”
话语稍顿,云舒尘闭了闭眼,轻轻地叹了口气,又说:“在我下山云游之前,就已将下一任的掌门人选收藏在锦盒里,交给礼乐阁的林长老保管了。若是二位师弟没辞去世尊与儒尊之职,下任掌门有他们从旁辅佐,又有一些贵人暗里相助,就算因为我赫然卸任甚至是莫名失踪之事而引起流言四起又如何,长留是仙界八大仙派乃至于所有仙派之首的地位绝不会因此而动摇的。”
任无念悲极而笑,冷声道:“呵呵,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能如此深谋远虑,方方面面都让你给想了个周全稳妥!”
云舒尘装作没听见任无念话里因悲痛而化成的锋锐,却是自顾自地说着自己此时此刻想要说的话——
“对了,绝情殿里的酒阁还藏着许多的美酒佳酿,你们都拿去分了吧!——落霜酒是师父的、栖霞酒是师母的、浮波酒是世尊师弟的、玉梅酒是儒尊师弟的、桃花酒是我那三位徒儿的,流熙酒是玉帝的、雪兰酒是叶岚的、绿云酒是你的……”
说着说着,云舒尘终是忍不住渐渐地红了眼眶,盈盈泪水不断地扑簌而下,惹得其他人见之闻之也不禁潸然泪下。
任无念意欲说些什么的时候,云舒尘的双眸顿时浮现妖冶的紫光,姣好而苍白的面容也顿时变得冷酷,浑身萦绕着浓烈得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杀气,搅动着天地骤然风云变色,也搅动着双脚下的汪洋浪潮迭起。
除了任无念、白子画与云芙蕖等人之外,其他人见此不由得连声惊呼,本能地纷纷往后退了几步。
云舒尘的双眸渐渐被杀意所浸透,眉间的那一抹殷红印记屡屡闪过紫色流光,而脑海里却有一道声音一直怂恿着她取出墟鼎里的悯生剑,并以此肆意大开杀戒,仿佛也唯有让悯生剑的剑身沾满了鲜血的温热与气息才能抚慰得住那饱受狂躁暴虐折磨的心神。
眼见着云舒尘就要为杀气所控,白子画当即朝着云舒尘飞身而去,而云舒尘似乎是感应到白子画的气息渐渐地靠近自己,眼神有过一瞬间的清明,却足以让她本能地飞身远离白子画,扬声道:“白子画,不要靠近我!”
白子画深深地凝视着云舒尘,向来清冷孤傲的眉眼处兀自蕴含着一丝极尽克制的温柔与情愫,又带着些许教人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只见他微启薄唇,柔声地唤道:“舒尘,别怕。”
云舒尘听到了这句话,也感受到了这句话的温柔,脑海里的声音总算是肯罢休了,她抬起双眼来,痴痴地看着白子画,却在那双眼里看见了自己的身影,满满的,全都是自己的身影……
在那一瞬间的恍惚之中,云舒尘的脑海里不自觉想起了许多以前的自己不曾发现的细节,顿觉自己好似是发现了什么事情,不由得仰天大笑起来,笑得她再次热泪盈眶。
过了好半晌的时间,云舒尘渐渐地止住了笑意,双眼犹似枯井里的死水般毫无波澜,道:
“师父……不,弟子应当称您为白祖师才是……”
“白祖师,此后长留与芙蕖就要有劳您多多担待了。”
对于云舒尘的托付,白子画只觉得自己的内心是异常的酸痛,一时之间更不晓得应当作何言语,只是极其郑重地默然点点头,心火于风雨中摇曳,已有渐熄之虞。
云舒尘不忍再去看白子画一眼,径自利用不归砚来到了任无念的身后,一掌打晕了毫不设防的任无念,并迅速地封印了任无念的意识,而后使用高级别的法术——抽魂术将任无念的魂魄从身躯抽离,再配合自己输入到不归砚里的洪荒之力以启之,在不归砚金光大作之下,云舒尘这才将任无念的魂魄送入不归砚里,让不归砚带着他回家去。
对于任无念是否真的能成功透过不归砚回到三千多年以后的世界去一事,身为实施者的云舒尘也并不是很有把握,只是有些事情不去尝试就这么放弃了,又在心头平添一抹不甘,还不如去试一试,万一成功了呢?
当然了,如若不归砚无法带着任无念回到原本的地方去,云舒尘自然也不介意再添多一份罪孽,只盼着若是他与她真的有来世,那么她自会一辈子为他做牛做马,任他驱策差遣。
众人略显怔忪地看着云舒尘一系列的举措,目光多重而复杂,然而云舒尘再也无暇他顾,她已经感觉到自己就快要承受不住洪荒之力在不断地引动着心魔的情况之下对她的心神与魂魄造成的侵蚀与影响了。
云舒尘又闭了闭眼,使劲全力狠狠地压制着内心的躁动,然后她转身朝着白子画的方向看去,无心再去端详白子画的神情,就从墟鼎内取出了十方神器,素手又往白子画的方向轻轻一挥,十方神器顿时化作一道道绚烂的流光,悉数往白子画的墟鼎内飞速而去。
“舒尘……”白子画不明所以地看着云舒尘,可是云舒尘却再没看向他,也再没理会他。
接着,云舒尘又从墟鼎内取出了那块散发着淡淡银辉的聚魂玉,并且在它的身上施了个法术,让它自行飞到了霓漫天的面前。
霓漫天接过聚魂玉,抬起已然泛红的明眸看向云舒尘,不解地问道:“掌门师叔,这一块玉是……”
云舒尘透过密语传音回答霓漫天,眉目隐隐浮现一缕悲伤与怜惜。
“此乃聚魂玉,里头闪烁着的黄色光点,是朔风的一魂一魄。”
“朔风是炎水玉的碎片,他能修炼为人形是他的机缘,到最后炎水玉的归位更是他的造化,冥冥中一切自有定数。”
“身为一个来自三千多年以后的人以及朔风的好友,我所能做的就是在炎水玉归位之前,将那块聚魂玉打入朔风的体内,并强行将他的一魂一魄封印于其中,以期能够为他挣得一线生机。”
“若是想复活朔风,就必须常年以天地灵气与日月精华来滋养聚魂玉,至于他能够在何时重聚其余的二魂六魄,并且再次修炼成人形,这就要看他的机缘了。”
霓漫天万般珍惜地握紧那一块聚魂玉,不由得哽咽地回答道:“漫天知道了。”
至此,云舒尘总算是又了却了一事,那么这最后一事便是自己的了。
……
“斗阑干,半个时辰早已过了,你可准备好了?”
看着情意深浓的斗阑干与蓝羽风,想着他们即将被她给拆散了,云舒尘的内心没来由地感到畅快,凭什么前世妖神花千骨与白子画落得那般凄惨的下场,斗阑干与蓝羽风还能心无芥蒂地再在一起?
今世的妖神不再是心地慈软的花千骨,而是性子向来睚眦必报的云舒尘。
她云舒尘若是不好过,其他人也别想能好过!
斗阑干缓缓地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地往后退了又退,只见他划破了食指的指尖,艳红的血液一滴滴地滴落在地……
对此,玉澜山掌门玉亶蓦地浑身微微一颤,忽而想起了昔年之事。
在这之后,斗阑干一边默念着咒语,一边迅速地掐着法诀,直至咒语总算念罢了,却听得他一脸冰冷而决绝地发誓道:
“天道在上,斗阑干在此立誓——”
“我斗阑干永生永世都不会与蓝羽风在一起,否则我将会生生世世落得不得好死的下场!”
听完了斗阑干立下的誓言,原以为能与斗阑干再次相守的蓝羽风登时肝肠寸断,不断地仰天大哭大叫,声声凄厉,时而呼喊着斗阑干的名字,又时而诅咒着云舒尘生生世世不得好死,教人心酸又心惊。
面对蓝羽风的诅咒,云舒尘不以为意地恶劣一笑,说:“蓝羽风,现在的你很痛苦,是也不是?——这就对了!”
“你为了解救被流放蛮荒的斗阑干,竟不惜集齐十方神器,再利用花千骨释放妖神出世,天下苍生因你此举所遭受的磨难远非你此刻的痛苦所能比的,本座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在回报你一二罢了。”
“话说回来,其实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妖神出世不过是只会让自成一界的蛮荒陷落到更深层的地方去,也让里头的仙魔是愈加的难以逃出蛮荒罢了。”
“今日,本座之所以会纡尊降贵地前往蛮荒救出斗阑干,就是要在不利用任何刀枪剑戟来伤你分毫的情况之下,让你犹如此刻的心绪般撕心裂肺甚至是痛不欲生,——看来本座的这一招可真是效果显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