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简，你不要这么想！”狄克森夫人说，“虽然我不认识这位奈特利先生，但是我能看出他一定受过良好的教育，家世清白，还有可观的身家的绅士，或许你自己没觉得，但是我作为一个局外人，看得很清楚，他跟你说话的时候神情不一般，你相信我，那不是普通朋友间的神情。我猜想他对你有好感，我的猜测一向很准。”
魏莱没有急着反驳狄克森夫人的话，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奈特利邀请他去约翰家做客时的表情却是有些微妙，但是她敢确定那绝对不是爱慕。
“简，你也同意我的看法吗？”狄克森夫人戏谑地笑着。
魏莱轻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臂：“不可能的，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奈特利先生心有所属，他喜欢的是海伯里一位乡绅的女儿，年轻漂亮，性格活泼，而且家世相当。”
狄克森夫人失望了：“这样啊……我还以为……那你为什么答应他的邀请？”
魏莱无奈地摊摊手：“谁叫贝克夫人还要在伦敦待一天？”
—— ——
到了晚上，魏莱终于重新迎来了写作灵感，她埋头伏案唰唰地写了故事的一半，眼睛酸痛得不行，正准备休息一下再继续，突然传来狄克森夫人的敲门声。
“简，你睡了吗？”
寂静的夜显得狄克森夫人的声音异常空灵，魏莱被吓得心头一颤，还没来得及把稿纸收起来，她自顾自地推门进来了：“你房间门没锁，我就知道你还没睡，咦，那是什么？”
魏莱一把抓过稿纸，装作镇定自若地叠了两下，然后塞进抽屉里：“是给我姨妈和外婆的信。”
狄克森夫人好奇地往抽屉里望：“以前你给海伯里写信都会给我看的，还让我帮你斟酌句子，不能给我看看吗？”
你们以前还有这个爱好呢。
魏莱挡住抽屉：“爱丽丝，抱歉，这次不能给你看了。噢，对了，你来找我有事吗？”
狄克森夫人穿着一件深红色的睡衣，头发披在肩上，脸上是深深的疲惫，她打了个哈欠，坐到魏莱的床上：“简，我今晚和你一起睡吧。”
“啊？”魏莱最不喜欢和别人睡在一起了，“你和狄克森先生吵架了？”
狄克森夫人茫然地摇摇头：“没有啊，我们很好。怎么，你不愿意吗？我们以前经常躺在一张床上聊天的。”
“可是，那是以前啊。”魏莱真不想和别人睡在一起，她试图劝服狄克森夫人回到自己的房间，“你看，你和狄克森先生都已经结婚了，而且是新婚，你就在寒冷的冬夜里抛下你的丈夫，你忍心吗？”
狄克森夫人从床上站起来，像看陌生人似的锁定在魏莱的脸上。
“爱丽丝，你在看什么？”魏莱被看她得有些发毛。
狄克森夫人想了想，说：“简，我觉得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
看出来了？
魏莱背后蹭地冒出一层冷汗：“什么不一样？长相吗？”
“不，我只是感觉，这次你回来，我感觉你变了，从内心改变了。但是我也说不好具体改变了什么。就拿这次贝克夫人想请你做家庭教师的事情来说吧，以前，你遇到这样的事，你一定不会告诉我，更不会找我想办法，就算你很不愿意，你也会顺从妈妈。但是，现在，你不一样了。”
简是寄人篱下的孤女，当然会活得小心翼翼，就算坎贝尔上校夫妇对她再好，她终究不姓坎贝尔，她得时时刻刻提醒自己的身份，毕竟她要靠着坎贝尔一家生活。但是现在不同，她自己有挣钱的渠道，也没打算依附于坎贝尔家，自然要自由些。
“人长大了总是会改变的，我变了也不奇怪。”魏莱坐到她身边，两个人靠着墙，抱着膝，裹着被子，紧挨着说话。
屋里的烛光很亮，狄克森夫人扭过脸看简，烛光将简的脸映照得红彤彤的，简的眼里似乎有一种她从前没见过的光芒。但是，只要一想到她的朋友生得如此美丽、智慧，多才多艺，却只能屈从于现实去做家庭教师，狄克森夫人就不由得伤心。
“简，你真的不跟我去爱尔兰吗？”
“你真是执着。”魏莱笑起来，“好吧，我答应你，等你怀孕的时候，我一定去爱尔兰看你，怎么样？”
“可是我要是怀孕了的话，我就没精力再为你举办舞会了。”
看着狄克森夫人，魏莱想起了她从前的朋友们，声音不自觉地放得很轻很柔：“我是去爱尔兰看你，又不是去参加舞会的。哪里没有舞会，海伯里也有啊。”
“那怎么一样，我是要为你寻找幸福才办的舞会，到时候——”她说着说着就顿住了。
魏莱明白她的意思：“到时候你怕我已经去做家庭教师了？”
“是的，我当然担心了。”狄克森夫人有些不满简对于自己未来那种无所谓的态度，“我这次很认真，我觉得你应该跟我去爱尔兰，我保证会给你找到一位好丈夫。”
狄克森夫人或许并不是爱做媒，只是为了简不得不操心而已。狄克森夫人可以一天五次在她耳边唠叨要她一起去爱尔兰，但是，这一次她尤其认真。
魏莱也很认真地告诉她：“抱歉，我暂时不会去爱尔兰。”
“可是简……”狄克森夫人急得一下站起来。
“爱丽丝，你有没有想过我会找到一份工作，自己养活自己？”魏莱仰着头看她。
狄克森夫人一愣，立马又坐下来：“家庭教师？你不是说你不愿意吗？”
“我是说除了家庭教师以外的工作。”魏莱说得还比较含糊。
狄克森夫人不明白了：“除了家庭教师以外？那还有什么？简，你不会是说跟男人一样出去工作……简，你认真的？”
狄克森夫人看她的眼神顿时就像看什么怪物一样，魏莱这才发现她的心理素质并没有那么强，她有点受不了。
“我是说如果。”
“这不可能。”狄克森夫人果断否认，“简，我不知道你哪儿来的这种想法，不过我要告诉你，这种想法很奇怪。我知道在曼切斯特和利物浦都有女工，你知道什么是女工吗？有些工厂人手不足就会招女人去做工，这就是女工。这些可怜的女人和男人们做着同样的工作，但是却拿很少很少的钱，这些都是真的，狄克森先生告诉我的，他的朋友就在曼切斯特办纺织厂。而且那里的环境很差，漫天飞舞的棉花，很容易就被人吸进到肺里，我听说有女工不到三十岁就死了。只有出身非常穷苦的女人才愿意去做女工。简，你要过这样的日子吗？我不同意，你应该嫁给一位不让你操心生活的男士，悠闲地过一辈子，而不是去做什么工作，那是男人的事！”
狄克森夫人说着眼睛就红了，一副快哭的样子，魏莱急忙安慰她：“当然不是了，我是胡思乱想的，你知道我最爱胡思乱想，爱丽丝，你别哭，我不该说这些话，抱歉，我错了。时间不早了，我陪你去洗脸就回来睡觉吧。”
魏莱没想到她一句话给了狄克森夫人那么大刺激，她断断续续哭到半夜才睡，还惊动了坎贝尔夫妇，第二天，他们夫妻问起来狄克森夫人为什么哭，魏莱第一次有了百口莫辩的无力感。
☆、第三十二章 意外聚会
奈特利先生从邮局回家后就立即派人送了一封信到坎贝尔家，信上写明了约翰家的住址，还安排了一辆马车来接简。
得知是海伯里的教区长相邀，坎贝尔上校极力赞成简应该准时赴约，在他看来，简是一个安静乖巧的女孩儿，她的性格在小时候很招人喜欢，但是她已经二十二岁了，应该有更多的社交活动，就算是为了她以后能更从容地做一名家庭教师，也不应该把自己整日关在家里。
坎贝尔夫人和丈夫意见向左，她已经答应了贝克夫人会带简去见她，她相信以他们对简的教导，一定能满足贝克夫人的要求。虽然她也同意让简进行有益的社交活动，但是当务之急是为她找到一份工作。
不过，坎贝尔夫人习惯于尊重丈夫的意见，而且要简拒绝邀约也是一件非常失礼的事情，但她又该怎么回复贝克夫人呢？
正犯难的时候，仆人敲门进来说奈特利家的马车等候在门外了。
坎贝尔上校让魏莱赶紧准备好出门。
坎贝尔夫人沉着脸，没说话，谁都能看出她不高兴。
坎贝尔上校还纳闷，以为自己生病了，魏莱和狄克森夫人心知肚明，两人交换一个眼神，狄克森夫人让魏莱先走，她来善后。
魏莱轻轻地摇了摇头。
在坎贝尔家住的这段时间，坎贝尔夫人对她关怀备至，她咳嗽一声都会令坎贝尔夫人紧张得不行，虽然她有自己的原因不得不拒绝坎贝尔夫人的好意，但是她心里仍旧过意不去。
“夫人，奈特利先生在海伯里一直很关照我和姨妈一家，他是一位非常善解人意的男士，这次他来伦敦前还特意去探望了姨妈和外婆，如果不是我们在街上偶遇了，我想他会上门来拜访我们，所以，于情于理，我也应该去拜访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