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皱着眉头,像看什么恶心东西似的粗略地把三封信看了一遍:“他就是那位乔纳斯·梅耶尔?没想到他的字这么丑啊,真令我意外。没想到海伯里居然还住了一位作家。”
“这么说,你也不知道他是谁?”
约翰把信还给他,笑说:“海伯里虽然是个小地方,但人口并不少,要找起来也不容易,我让我哥帮你注意着吧,或许还真是海伯里人呢。”
兰斯手里捏了信还琢磨着他在海伯里有没有见过乔纳斯·梅耶尔,依照他对梅耶尔的判断,梅耶尔应该是一个瘦弱、病态、阴郁的中年男子,住在暗无天日的小阁楼里整日写写画画,也许他住在海伯里,但却不常出门,又或者……
“兰斯。”
“兰斯。”
“兰斯。”
兰斯的思绪被约翰打断,“什么?吃饭吗?”
约翰往外指了指:“阿米迪欧小姐来了。”
—— ——
魏莱在伦敦的日子很快活。
刚来的那几天,她还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这个新家庭,决定少说少做,不出错,但,渐渐地,她卸下了戒备,开始真正享受伦敦的生活。
这要归功于性情开朗随和的坎贝尔夫人和狄克森夫人。
尤其是狄克森夫人,对她的照顾无微不至,就是亲姐姐也不过如此,当然,她也没忘了劝说魏莱同他们夫妻一同去爱尔兰。
“我保证你去了爱尔兰之后,我和狄克森先生会给你找到一位家庭富裕的绅士,真的,简,你应该相信我。”
狄克森夫人进门时,魏莱正在构思第四篇小说,她一打岔,思绪全乱了。
“爱丽丝,好了,我现在暂时不去想结婚的事。”狄克森夫人一听就要张口说什么,魏莱抬手制止住,“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放心,我也没想去做家庭教师的事,我现在想的是下一周的舞会,我应该穿什么裙子。”
“这有什么好烦恼的,你要是不想穿你自己的,穿我的就行了,反正我们的身材差不多。”
“那怎么行。”魏莱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钱袋套在手腕上,“你陪我出去买一件吧,昨天我们去逛的那家服装店卖的裙子就不错。”
“买一件!?可是……”伦敦的衣服可不便宜,狄克森夫人怕她亲爱的朋友囊中羞涩。
魏莱有些尴尬,笑了笑,一把拉过狄克森夫人,摇了摇小钱袋:“我走的时候姨妈给了钱,一条裙子还是买得起的。”
她昨天就看过了,她赚的两笔稿费完全够买一条裙子。
魏莱和狄克森夫人来到位于庞德街的一家成衣店,狄克森夫人未婚时是这里的常客,老板热情地接待了她们。
魏莱昨天就看上了一条裙子,她先假装逛上一圈,然后再请老板把裙子拿出来。
老板也很喜欢这条做工精致的裙子,赞不绝口:“这是纯正的法兰西工艺,费尔法克斯小姐,你看这裙边,这领口,多漂亮,可不是一般裙子能比的,就算是在巴黎也不见得有几家商店会有,而且布料是从中国运来的,上好的丝绸。”
中国。
魏莱的手微微有些颤抖,指尖下的丝绸光滑柔软:“真的是中国的丝绸?”
老板以为她怀疑自己说假话,有些不悦:“我在这里开店十年了,可从没有欺骗过顾客。”
“不不不,老板你别误会,我没有怀疑你卖假货。”魏莱当即决定要买下这条裙子。
忽然,一只手伸出来,迅速拿过裙子。
“好漂亮的裙子,是法兰西工艺吧,我一看就知道,我家也有一条样式差不多的。”
是个年轻的女孩儿,穿了一身鹅黄色的长裙,听声音,让人觉得是个活泼的人,年轻女孩儿身边还站了一个年纪稍长的小姐,穿了一条深蓝色的裙子,很文静地笑着。
年轻的女孩儿似乎没看见身边的两个人,直接问老板要买了这条裙子。
狄克森夫人忍不住说:“这位小姐,很抱歉,这条裙子是我们先看上的,我们都要付钱了。”
小姐一听就拉了拉女孩儿的袖子,女孩儿极不情愿地哼了一声,舍不得把她看上的裙子放下:“老板,我买了,她们给多少,我给双倍。”
老板这下为难了,谁都得罪不起啊。
狄克森夫人来气了:“这位小姐,先到先得,我们先来,你一来就抢走了我们看上的裙子,是不是太没道理了,你给双倍,我也出双倍。”
双倍?
魏莱心里急了,她没这么多钱啊。
“爱丽丝,算了吧。”
狄克森夫人气得忘记了她的朋友没钱的事实,很坚定地说:“就算这条裙子我们花五倍价钱买回去扔了,也不让。”
女孩儿倨傲地打量着魏莱和狄克森夫人,当她的目光落在魏莱身上时,很轻蔑地笑了一声:“就怕你们拿不出五倍的价钱,别装阔气了,老板,这条裙子,十倍价钱,我买了。”
狄克森夫人气红了脸,她这才想起来简的荷包里怕是没有几个钱,可是,就让这个可恶的女人得逞吗?
魏莱拉了狄克森夫人要走,却听那位小姐说:“金斯利小姐,这条裙子虽然很漂亮,但是图案太繁复了,我弟弟最讨厌这种样式。我有一条裙子,跟这一模一样,图案比这个还简单一些,还是在巴黎买的,都被我弟弟嫌弃了,他这个人最喜欢简单了,我刚刚看见一条裙子,样式简约,我想他一定喜欢。”
“真的吗?”女孩儿将信将疑,依依不舍地看了几眼裙子,“阿米迪欧先生真的喜欢简单样式吗?”
“当然了,我敢保证。”
阿米迪欧?
是她认识的那个阿米迪欧吗?
狄克森夫人喜滋滋地拿回了失而复得的裙子,当然老板也没收五倍、十倍的价格。女孩儿果然选了一条样式极其简单的裙子,很快付钱走了。
狄克森夫人冲女孩儿的背影瘪了瘪嘴,回头问老板:“她是金斯利家的人?”
“是啊,她父亲就是那个赌博破产的伯爵。”
魏莱问:“那另一位呢?”
老板说:“她?她不是我店里的常客,我不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 洒一点狗血,我还不能让他们知道彼此真实的身份。
☆、第二十八章 见面
舞会如期举行。
托了坎贝尔上校一家的福,魏莱终于体会到了一次中午就参加宴会。不过,不谈生意,不社交,除了多吃一顿饭,中午和晚上也没什么不同。
这天的舞会,刘易斯夫妇请了很多人,其中不乏有爵位的人,但坎贝尔上校身份在这些人面前就不太够看了,贵妇们聊天的时候,坎贝尔夫人和狄克森夫人都只有听着的份儿,魏莱更只有装木头人。
虽然干等着无聊,魏莱还是从贵妇们的闲谈中听到了一些八卦。
刘易斯先生父辈都是布商,家境殷实,他的第一任妻子出身于一个经营地产的家庭,此后刘易斯先生就涉足了房地产,他的第二任妻子是一家剧团的演员,因此他又涉足了演艺界,伦敦有三家剧团都是他的,前两任妻子都因难产去世,只有第一任妻子留下了一个儿子,到他跟第三任妻子结婚的时候,他已经快五十岁了,比第三位夫人大了二十多岁。
一位贵妇对此很不屑一顾:“一位年轻的小姐爱上了一位比自己大二十多岁的男士,我想这很需要勇气,应该也跟刘易斯先生的家财分不开。刘易斯先生是一个很慷慨的人,我和康利男爵跟他是多年的朋友,深知这一点,你们知道他跟这位新刘易斯夫人结婚的时候花了多少钱吗?”
贵妇比了一个手势,其余人惊讶地一声抽气。
“这比前两位夫人结婚花费还多吧。”
贵妇端着架子,不屑地扯了扯嘴角:“毕竟年轻啊,刘易斯先生到这个岁数可不缺钱了。如果她再能顺利生下子女,你们看着吧,这位年轻的夫人只有更贵气的。”
正说着,就看见女主人一身华服,拿着一把羽毛扇,摇摇曳曳地走过来了。
狄克森夫人小声对魏莱说:“我就记得玛丽以前长得不怎么漂亮,她一点儿没变。”
刘易斯夫人实际年龄不到三十,但从面相上看,说四十岁也有人信,她的目光从狄克森夫人这些老朋友面上一扫而过,转身就笑容满面地走向了贵妇们。
那群刚刚还瞧不起她的贵妇脸色一转,有模有样地夸赞她,刘易斯夫人从心里接受了她们的夸赞,但嘴上还是要把这日舞会的最大功劳归于刘易斯先生。
总是,她们是一派和气。
在座的其他女士对此见怪不怪。
魏莱躲在狄克森夫人背后悄悄打了个哈欠,再坐下去她就要打瞌睡了。她小声问狄克森夫人要不要去花园走一走。
话刚说完,刘易斯夫人就朝她们走了过来。
“爱丽丝!简!我亲爱的老朋友!你们能来参加我家的舞会真是太好了。”刘易斯夫人还挺热情,抱了狄克森夫人,又把魏莱拽到怀里,用力抱了一下。
魏莱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身上浓郁的玫瑰香冲了一鼻子。
刘易斯夫人拉着狄克森夫人的手说:“我们都有多久没见了,快让我想想,得有十年了吧,我听说你嫁给了爱尔兰的狄克森先生,天哪,爱尔兰,我真不敢相信你离开了伦敦,这是一个多么美妙的地方。亲爱的,你在爱尔兰过得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