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家仆选用方法,中间有多少情弊自不必多说。更加严重的后果是:这会导致家仆之间拉帮结派,家仆质量良莠不齐,带坏一府的风气。就比如多浑虫的老婆,不知在府里上上下下勾搭过多少人。说她是公共汽车都是轻的,大约应算是地铁。
“……我这个考选家仆的法子,是每年一次。想进府当差的,无论小厮还是丫头,都得先过考选这一关。首先,得看此人身体是否健康,健康者才有被录用的资格;其次,得看此人有何特长,有特长者优先择用……”
第二部分内容,是家仆的培训制度。贾府现在的家仆培养方法,是大丫头带小丫头,教多教少,全看大丫头的心意,这其实是不利于培养人才的。
“……新家仆进府之后,先不急着分到各处当差。而是先用三个月到半年时间,对这些家仆进行集中的礼仪、规矩和特长培训,各项礼仪、规矩,务必要让他们记清楚、背明白。培训结束后,再进行一次考核。合格的才能入府当差,不合格的再接受一轮培训,若仍不合格,则不予选用。培训这些家仆的师傅,都选用府里有才有德的老人儿,月钱可略高一些。除非府里有大事,这些师傅通常不做别的,只管训练家仆之事,教得越好,越得重用和奖赏。这样,可避免‘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顾虑……”
第三部分内容,是家仆的岗位管理。调整现在的家仆分等制度,实行岗位层级制度和岗位责任制度、相应的奖惩制度。
“……各处的头目,管着事,也要担着责任。若手底下的人出了岔子,他们也要承担管理责任。这样,他们才可多尽些心……”
第四部分内容,是考评和奖惩措施。
“……对于勤勉尽责的家仆,当重用和赏赐。有大功者,或服侍多年而又无过或少过者,可允许他们脱籍为民;若不愿脱藉,也可换成相应奖赏。对于那些每日混吃等死之辈,可逐出府去,让他们自去醉生梦死。有大过者,也不必打了,直接发卖。也免得府里家仆人多为患……”
第五部分内容,是家仆的监察制度。
“……选几个品行端正之人,组成一个巡查小队,监察家仆中不合规矩之事。比如这上夜之人饮酒聚赌之事,难不成要主子每天去巡查监视?那也太累了。把这个职责交给巡查小队,主子们也可省些心。若有什么不规矩之事主子已经查到了,巡查小队却不曾有报,则问巡查小队失职之责。另外,为防巡查小队的人以权谋私,众家仆也可直接向主子举报巡查小队的不法之事……”
等元春洋洋洒洒地介绍完,连代善也有些懵圈:管理几个家仆,也要如此繁琐?
贾珠却笑道:“祖父,大妹妹这套管理之法,似是脱胎于朝廷制度。这家仆考选,便似科举抡才;这岗位管理和考评奖惩,便似京察外察;这巡查小队,便如朝中御史了!”
代善一想:果然是!便道:“就按元丫头这套办法试一试吧!内宅之中,由元丫头负责;外宅之中,由珠儿和琏儿负责。”
他目光柔和地看了看贾珠和贾琏,轻声说:“古语有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们如今年纪也半大不小了,不如先学着齐一齐家、练一练手,日后再说为朝廷效力的话吧!”
64.刁奴难对付
跟代善等商议好了家仆管理办法之事后,元春就去见了便宜娘,摒退了众丫环,单独向王氏说了鲍五当众供出周瑞家的收了银子之事。
“那鲍五说:太太打发赖家余党时,他曾给了周瑞家的三百两银子。后来周瑞家的告诉他,那三百两银子太太留下了二百五十两,赏给了周瑞家的五十两。太太因此才容下他的……”
王氏听了,气得直捶胸口,大骂道:“我就是钻到了钱眼里,也不至于为了区区二百多两银子,就把这样一个祸害留在家里!”连声叫人把周瑞家的拿了来。
元春却叫人去“传”了周瑞家的来。
又安抚王氏:“太太别生气了!如今真相如何尚未可知,你还怀着孩子,别动了胎气!我今日不让太太去听审,一是怕太太累着了,二也是怕太太气着了,伤着了孩子。来,深呼吸……平心静气……”
王氏剧烈地喘息了两下,就按照元春的指示做深呼吸,以平复自己的情绪。
等她气息略平复了一些,她突然转头,目光灼灼地问元春:“你可信我?”
元春微笑道:“我自然信的。我把这事告诉太太,只是想着那鲍五既然当众供出那样的话来,太太总要问一问周姐姐,好给太爷和老太太回个话。”
不多时,周瑞家的便一脸惨白地进来了。进来后,脸上堆着笑,问王氏:“太太找我?”
啪!王氏一巴掌拍在炕几上,满脸怒容地断喝一声:“跪下!”
周瑞家的吓得浑身一抖,忍不住膝盖一软,便跪下了:“太太息怒!你还怀着身子呢,万不可动气!”
元春站在旁边,也轻轻拍了拍王氏的肩膀,怕她肝火太旺,伤着了孩子。
王氏勉强压住了火气,把元春转述的鲍五供述说了,问周瑞家的:“你有什么话说?”
“太太,我冤枉啊!”周瑞家的连连磕头,“那个鲍五就是个杀材!他连人命都敢害,毒都敢投,他的话,如何信得?他死到临头了,不过随意攀诬,太太若信了他话,岂不是中了他的计?我跟随太太多年,我是什么样的人,太太还不知道么?便是偶尔有些私心,也不过是巴结讨好一下主子们,是万万不敢做出这等事来的!”
其实,鲍五送给周瑞家银子的事,是有这回事的。但数量不是三百两,而是二百两。周瑞家的收了那银子,已给女儿添了嫁妆。她既然收了鲍五的银子,就没有把她看到鲍五与赖家三姐关系匪浅的事告诉王氏,王氏一丝儿风声也不知道,好端端的又怎么会去打发一个鲍五鲍六的?
当时周瑞家的想着:鲍五虽然与赖家三姐关系匪浅,但现在赖家已经完蛋了,鲍五自然不会死守着赖三姐不放,自然会另配一个人。她再被鲍五几句好话一说,二百两银子一送,便当此事无关紧要了。
但此时,周瑞家的又哪里敢承认自己收过鲍五的银子?
反正那鲍五犯了死罪,已经被送官。若自己一口咬定是鲍五攀诬陷害,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若自己傻乎乎地认了罪,那才真是全完了——便是太爷老太太不治自己的罪,太太也饶不了自己!
所以,在鲍五投毒案发,周瑞家的听到风声以后,就已经打定了主意:那二百两银子的事,咬死不认!
“你说鲍五是随意攀诬,为何他不攀诬别人,只攀诬你?”对于她的辩驳,王氏并不相信。
周瑞家的趴跪在地上,磕头道:“太太明鉴!此事我当真不知,或许……或许是我无意间得罪了他也未可知!”
她打定了主意装死到底,连看到鲍五与赖三姐举止亲密的事也继续隐瞒了。免得言语间露出什么破绽来,也免得太太怀疑自己不忠,说那样重要的事之前也不曾禀报过!
元春看不到周瑞家的的脸,难以通过她的眼神表情,判断她的话是真是假,便对王氏说:“太太,周姐姐也是你身边的老人儿了。还是让她起来回话吧!”
王氏气怒未消,疑心未去,便不答话,不太想让周瑞家的起来。
周瑞家的略等了等,听不到王氏的声音,便道:“多谢大姑娘求情!我还是跪着回话吧!”
“无妨的,你起来吧!”元春直接越过王氏,让周瑞家的起身——这又是女儿和媳妇的区别了!媳妇是万万不敢这样违逆婆婆的。
王氏瞪了元春一眼,却也没有反对。周瑞家的就从地上站起身来,却仍然小心翼翼地躬着身。
“周姐姐,你去给太太拿个靠枕来。太太坐了这许久,怕是腰有些酸。”元春继续放松周瑞家的的警惕。又伸手在王氏的几处穴位上轻轻按压,问王氏舒不舒服。
周瑞家的神情明显放松了些,脸上多了些笑影儿,十分殷勤地去拿了个靠枕来,给王氏垫在腰上。
嘴里还不住口地奉承说:“太太真是好福气呢!出生名门,又嫁入这样的好人家,一辈子的荣华富贵自不必说。最难得的是:过门不久就一举得男,再二年就儿女双全。如今儿女渐渐大了,可以帮着当家理事了,太太才又怀了胎。这会子上有老太太体贴,下有大姑娘看顾,太太竟不用操半点儿心,只管安心养着胎。还有比太太更福气的人么?太太这一胎生下来,若是个哥儿,必定像大哥儿那样聪明俊秀,前途无量。若是个姐儿,虽未必有大姑娘这样的福缘,也必是有些造化的……”
元春暗叹:这周瑞家的可真会奉承人啊!不愧是专管跟着太太奶奶们出门的人。
王氏将靠枕垫在腰上,享受着元春的按摩,又被周瑞家的这样一奉承,不由得气怒全消。但对于周瑞家的的疑惑,她仍未打消。
“你自己说说,那鲍五为何要攀诬你?你若说不明白,就自己去庄子上种地吧!”王氏仍问周瑞家的这个问题,语气却已轻缓了很多。
周瑞家的无奈,只得绞尽脑汁地想:她究竟哪里得罪了鲍五?但不管她说多少鸡毛蒜皮的事,她始终不曾说过她撞见鲍五和赖三姐举止亲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