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利克斯听到最后一句话觉得很不舒服,斯米尔诺夫先生察觉到了他神色的变化。
“我想他一定不愿意在纽蒙迦德多待,也许再纠缠一段时间会好一些,但是谁又能说得准呢?他对于自由一定渴望非常,其他的东西相比之下都不重要了。”斯米尔诺夫感慨地说,“至于英国魔法部,他们中的不少人,尤其是准备竞选下一任部长的那些,都希望大家赶快把这件事忘掉。”
“不管怎么说,”斯米尔诺夫露出一个促狭的笑容,“恭喜你,波特先生!”
在菲利克斯忖度着小道消息到底传得多块,以及斯米尔诺夫先生在俄罗斯魔法部有多少“老朋友”时,斯米尔诺夫先生打发亚历山大和尤里安出去买苏格兰特产的饼干,带着剩下的半瓶酒和菲利克斯回到了房间,谨慎地锁上门。
“菲利克斯,你一定想知道我为什么不给你回信,”他的脸沉了下来,“那是因为我认为魂器不应该是在一封轻易可以被截到的信里谈论的话题。你没有用公共的猫头鹰,但拉斯穆森的鸽子也没什么自保能力。这么说有点可笑,但对于像你我这样被声名所累的人,有时候就像走钢丝一样。”
“对不起,斯米尔诺夫先生。”菲利克斯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大意,明明纳威还告诉过他魔法部曾经检查过学生的信件!
斯米尔诺夫先生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叫我威廉,别推辞,你现在不是孩子了。对名声我已经无所谓了,弗拉基米尔倒是更在意这件事一些。关于你问的那些问题,无论如何是要当面说的。”
正题来了,菲利克斯突然觉得有些紧张。
“和弗拉基米尔不同,我更偏向于理论研究。”威廉抿了一小口威士忌,“我不是魂器专家,所能找到的也只是一些传闻,仅仅凭着那些我做出了一些小小的推测。但在我和你讨论我的想法之前,我想先问你,你写信问我魂器,应该不只是因为看到了我的读书笔记吧?谁做了魂器,还不止一个?”
斯米尔诺夫先生的语气就像问他今天会不会下雨一样。菲利克斯沉默了,请教学术问题是一回事,把喜欢隐居生活的斯米尔诺夫先生扯进来是另一回事。对于一个巫师来说,斯米尔诺夫先生还很年轻,还不到五十岁,岁月也没有在他面庞上留下太多的痕迹,头上也没有一根白发,只有一团浓密的深色。他看上去仍然像一个青年学者,大部分时间带着温和腼腆的笑容——这是尤里安表面上唯一从他父亲那里遗传的到的东西。现在他出神地看着菲利克斯额头上的伤疤,就像看着自己喜爱的历史书一样。
“算了,等一切结束的时候我就能知道了。”他移开了目光,给茶几上两只酒杯添上酒,“那几个问题,一个个来吧。”
“第一,巫师的魔法力量来源与灵魂,对于同一个人,完整的灵魂拥有最强大的力量,但不同人的灵魂力量是不同的。也许你能听到类似的说法。制造魂器的魔法到现在为止,都是零星的探索——当然这是好事,虽然因此没有证据证明我的推测——我认为那些巫师是不能控制切下来的灵魂碎片的大小的,如果有多个魂器,也许块大的碎片会比块小的力量强些。”斯米尔诺夫先生轻描淡写地说,好像在谈论切开一个蛋糕。
菲利克斯点点头,邓布利多对灵魂完整的重要性的强调和他一样,但是灵魂碎片也能分大小?这思考的角度够特别。
“第二,尽管从来没有听说有人涉及那么远,但我认为魂器的数量——或者说灵魂被分裂的次数是有上限的。”斯米尔诺夫先生摸了摸下巴,“至于这个上限在哪里,我假设不出具体数字,但可以打个比方。也许你会觉得分裂灵魂跟切蛋糕差不多,但我认为还是不一样的。”
当然不一样!菲利克斯表情充分说明了他内心的想法,他拿起酒杯,喝了一大口压惊,以防斯米尔诺夫先下面有什么惊世骇俗之语。斯米尔诺夫先生挥了挥魔杖,茶几上出现了一把小铁锤和一个较大的胡桃。他移开自己的酒杯,用锤子用力敲了一下胡桃,胡桃表面裂开一道缝,他顺着缝隙掰了一大块胡桃下来。
“假设这是某个疯子在分裂灵魂,”威廉·斯米尔诺夫继续刚才的动作,又敲下两块胡桃碎片扔到一边。这两块比第一块要小,这时候胡桃只剩下很小的一块了。原来一个完整的胡桃已经一分为四,明明只是一个胡桃,斯米尔诺夫先生每敲一次,菲利克斯的神经就抽动一次。
当锤子再一次砸下去的时候,被敲击的那块胡桃碎片四溅,其中米粒大小的一块击中了菲利克斯的眼角,菲利克斯匆忙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茶几上除了三块较大的胡桃碎块,只有黏在桌面上的一小团碎渣,胡桃肉和果壳混在一起,再也分不清楚,连斯米尔诺夫先生手里的锤子上都粘上了碎末。
“这个比方还不能完全说明问题。”他扔下了手里的锤子,“你看过了那本书,就该知道灵魂被分裂之后是极不稳定的,一旦被撕开,就会更加容易被分裂,直到最后——”他指了指那团像被碾过一样的胡桃渣。
“灵魂变成这样,会发生什么呢?”菲利克斯不由得问了出来。
“这个问题可不符合你的水准。”斯米尔诺夫先生挥舞魔杖清理干净茶几,又拿起了酒杯,“人的身体如果被碾碎意味着什么,灵魂碎掉就是什么。巫师界关于鬼魂的研究已经表明,巫师死后灵魂一般会到另一个世界去,个别有执念的也会选择留下来。但像这样死去,就什么也不剩下。”
“第三,你问我灵魂碎片之间是否会有联系。”短暂的沉默后,斯米尔诺夫接着说下去,“前面分裂的灵魂理论上不会有后面的灵魂经历的记忆,但我认为联系是可能发生的,尤其是靠近的时候。这么打个比方吧,麻瓜们常常认为双胞胎是有心灵感应的,因为他们实际上是一个胚胎分裂为二的结果。魂器靠近的时候肯定容易发生某种交流,但是离得远就不好想象了……关于这点我不是很确定,魂器一般都被藏得很好,制造魂器的巫师不会希望别人发现他们的秘密的。想象几个魂器互相交流就像自己和自己说话,容易发疯。无论如何,不能把灵魂想成一个没有生命的胡桃,那样的模型太简化了。”
斯米尔诺夫又看了一眼菲利克斯的伤疤。
“最后,虽然你没问到这个,但我想提醒你,也许你靠了某种保护才或下来,现在那种保护已经没有了。”
“我知道。”菲利克斯说,邓布利多向他解释过莉莉最后做的事情。
“即使阿瓦达不一定能致人于死地,你最好还是尽量避免再挨上一记。”斯米尔诺夫先生突然露出了沮丧的神情,“魔法没有尽头,总有我们做不到的事情,命运却总是喜欢和我们开玩笑,偶尔展现一次不能重复的奇迹。有时候我挺羡慕弗拉基米尔,明明知道希望渺茫,却始终不肯放弃,但是谁知道呢,也许错的是我。我最希望他有一天能站在我面前告诉我,我的选择是错的,一切都在他的和其他朋友的努力下好转了。我们的信念不同,大家住的房子要蹋了,弗拉基米尔还试图强撑那栋摇摇欲坠的房子。在我看来,就让它塌掉算了,能做的只是重新盖一间新房子。”
“如果房子里的人不被蹋下来的石块砸死的话,的确可以盖栋新的。”菲利克斯随口说道,他不太能适应斯米尔诺夫先生跳跃的思维,“俄罗斯的同学都挺喜欢彼什科夫教授,我想他一定会是非常受欢迎的校长的。”
斯米尔诺夫先生拿着酒杯的右手停在了半空,眼神出现了短暂的迷茫。
“你说的很对,很对,菲利克斯。”他喝干了杯中的酒,深深叹了口气,“弗拉基米尔不喝酒,他说喝酒只是在麻痹自己,他总是对的。他前不久来找过我,问我愿不愿意去德姆斯特朗任教。尤里安的母亲嘴上不说,但我知道她一直希望我去。看来我真的不能再推卸责任了……对了,我听尤里安说你打算在英国魔法部找份工作。”
“恐怕不可能了,”菲利克斯自嘲,“我已经得罪了英国魔法部的部长、副部长、傲罗办公室的主任,还有魔法部的金主马尔福。”
“没什么大不了的,”斯米尔诺夫先生不在意地说,“说不定他们会一起滚蛋,就像我和弗拉基米尔经历的那样,那时候你说不定能在里面横行霸道。在那之前,如果我接受德姆斯特朗的教职,你愿意做我的助手跟我一起去吗?德姆斯特朗会付一份助教的薪水。当然,你可以慢慢考虑,不用现在答复我。”
这个邀请让菲利克斯受宠若惊。
“先生——”
“威廉。”斯米尔诺夫先生坚持说。
“好吧,威廉,”菲利克斯从善如流,“虽然我还不确定自己的去向,但你的邀请真是让我觉得自己得到了肯定。恕我冒昧地问一句,我不觉得自己在黑魔法上有什么才能,你为什么会想到邀请我呢?”
“尤里安是最好的人选,但一来他还没有毕业,二来也要避嫌。”威廉马上回答,“不要误解,研究黑魔法不是你想的那么回事。即使缺乏专业基础,我相信经过指导你也不会有问题的……最重要的实际上是偏执和目中无人,加上足够的自保、逃命的能力就完美了——当然我已经很久不做那种实验了,放心,不会在课上让你演示那些咒语的……你是我认识的年轻巫师中肉酱意大利面做的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