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君瑄的话,闫铁珊脸上的苍白一下子褪去了几分,他立即接话道:“不错,我严立本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故国难忘,如今虽然复国是没什么希望了,而你这个公主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只要你们姓上官,原本上官家的财宝,我闫铁珊可以尽数奉还,也全了我们君臣之义!”
他自己的名字换了两换,将闫铁珊和严立本割裂开来,已然是一副清算旧账的模样了。
这忽如其来的变故已经让上官飞燕惊呆了,纵然她心思玲珑,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的才智或许并不足矣让她看清如今的情势,可是她却很是懂得男人的心思。如今她已经明白了,在场的这些男人之中,已经没有人肯帮她了。
即使怜香惜玉如陆小凤,也同样不肯。
陆小凤本就是极为聪明的人,如今被君瑄说破,许多片段便在他的脑海之中缀连起来。事情的始末,他已经明白七八分了。
花满楼却是叹了一口气,脸上再也没有了笑容。他收起了折扇,走到闫铁珊面前一揖到底,而后才道:“原是七童狭隘,险些酿成大错。七童愧对闫老板。”
君瑄的话点醒了花满楼,大金鹏王和三位重臣之间有的不是仇而是债。既然是债,特别是金钱债,那不过就是欠债还钱罢了。他们之前想要伤人性命,实在是过了。花满楼本是真正的君子,所以他在发现自己错了之后便立即真诚道歉,以期弥补。
这就是为何江湖中人对陆小凤与西门吹雪褒贬不一,可是提起花满楼却没有人不赞一句“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原因。花满楼这样的一个人,是让人讨厌不起来的。
闫铁珊立即扶起了花满楼,连连摆手道:“今日之事,花公子也是受了奸人蒙蔽,罪魁祸首自然是欺骗了花公子的人。”
说着,他的目光狠狠射向了上官飞燕,转而从怀中掏出了一本泛黄的册子扔到了她面前。
“大金鹏国的财宝我得的那四分之一全都记录在册。这些年苦心经营,珠光宝气阁也有所得。既然你觉得我的保管是在挪借,那我就给你按最重的利息算,定然让你满意。”
言罢,闫铁珊忽然别过脸去。他的声音中已经带了哽咽,也夹杂了希望破灭和如释重负的复杂情感。可是他却依旧说了下去:“故人故国,陈年心事,严某一刻不敢忘。如今,却也不得不忘了。旧账已清,世上再也没有严立本了!”
他转身往水阁之外走,步履已经蹒跚。那样萧瑟的背影,让陆小凤看得十分心酸。他曾经会为了大金鹏王的落魄而甘愿涉险,而今,他也会为闫铁珊的失意而难过——就如同花满楼说的,陆小凤的心,本就像豆腐那样软。
霍天青别有深意的望了君瑄一眼,快步上前扶住闫铁珊,两人就这样掠过水面,消失在这珠光宝气阁之中。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黑影忽然窜入水阁,抄起上官飞燕就走。那样诡异飘渺的轻功,竟是君瑄前所未见的高超。
#小道姑分分钟给你正三观#
#陆小凤和花满楼忽然觉得自己仿佛成了坏人#
☆、第11章 一剑绝浮云。
第十一章。一剑绝浮云。
那样的轻功,君瑄没有见过,可是陆小凤却是见过的。他没有急着去追,因为他知道那个人是司空摘星。司空摘星是偷王之王,自然也是偷人的。
陆小凤心里明白,雇佣司空摘星的人就是这些事情的幕后主使。可是他也清楚,司空摘星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告诉他自己的雇主是谁的。
陆小凤已经有了猜测,所以他不必去追。他看了一眼珠光宝气阁之中的狼藉,苦笑着和花满楼一道离开。现下,他们要去找那个人了。
水阁之中喧嚣尽散,霍天青安顿好了闫铁珊,如今正带着人来收敛地上的尸体。
西门吹雪其实早就可以走了。他此行的目的是为了帮助他的朋友,然而他的朋友已经发现了这本就是一场闹剧,所以,这里已经没有他什么事情了。
西门吹雪对大金鹏王朝并没有什么兴趣,让他到这里的原因一是陆小凤,二是独孤一鹤。如今陆小凤已经破局,他便也不必留在这里了。至于独孤一鹤,如今他心有挂碍,西门吹雪只需此间事了之后再行约战才是。
——能够有资格成为西门吹雪的对手的人很少,以后也会越来越少。所以对于每一场决斗,西门吹雪总希望能够做得到尽善尽美。
但是西门吹雪却没有走,他的目光长久的凝视着君瑄手腕上的那条白纱,仿若随时都能穿透它一般。君瑄顺着他的目光抬起了自己的手腕,刚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身后的一道男声打断了。
“女冠,可否借一步说话?”
出声的自然是霍天青。他对君瑄的称呼又变回了“女冠”,他整个人周身隐隐的焦躁气息也淡去了。霍天青很平静,平静到嘴角已经带了淡淡的笑意,因为他的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君瑄有些歉意的看了一眼西门吹雪,对方的脸上又没有了表情,也未见丝毫怒色和不耐。于是君瑄便向霍天青的方向走了几步,两个人甚至都没有走出这座湖心亭,就当着西门吹雪的面交谈了起来。
霍天青是来向君瑄投诚的。他如今已经不再是珠光宝气阁的霍总管了,方才送闫铁珊回房的时候,霍天青就已经对闫铁珊辞行了。
君瑄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霍天青方才挡住上官飞燕的暗器的举动其实就已经说明了一切。所以,君瑄对这个意料之中的结果只是点了点头。
霍天青见过最多的便是人,形象色色,各式各样的人。他揣摩得最深的便是人性,善良或者丑恶的人性。
可是他从未见过任何一个像君瑄一般的人。这个小姑娘穿着一身道袍,有着不俗的剑法和澄澈的心性,甚至还有这旁人无法匹敌的身份地位。她本应该是方外之人,又财名武功样样不缺,可是她却偏偏搀和着红尘之中的事。尽管她仿佛什么也没做,却已经破坏了整个棋局。
君瑄沉默着。霍天青只当她个性如此,却不知道君瑄不是不想说些什么,而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毕竟,对于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来说,男女之间的感情实在是太复杂的事。然而即使再复杂,霍天青既然已经投诚,那么有一些事情君瑄还是要问清楚的。
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收到的那张纸条上错综的人物关系,君瑄开口对霍天青问道:“你喜欢上官飞燕?”
霍天青没想到一个小道姑居然会问这种问题,所以他不由愣住了。就连一旁的西门吹雪也是眉头跳了跳——他并非偷听,只是湖心亭空旷,两个人也不曾避开他,所以他不得不听而已。
被戳中了不愿提及的心事,半晌之后,霍天青才有些凄然的笑道:“喜欢……或许吧。我与她谋划珠光宝气阁,她原本就是许我一个双宿双飞的。”
这个笑容很苦涩,可是霍天青的话并没有停,他继续说道:“直到才她一口一个乱臣贼子们,显然野心不止一个珠光宝气阁。我以为是心心相许,到头来可能只是为他人做嫁衣裳!女冠说会救我一命,恐怕就是知晓了他们的行事吧?”
对于霍天青的问题,君瑄“恩”了一声。
她知道的事情实在比霍天青多了不少,可是她并非背后口舌之人,不久之后一切就会水落石出,如今她也不必过多解释。
只是霍天青的神色是难以掩盖的颓唐,君瑄回想了一下偶然听到的话本,于是踮起脚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大丈夫何患无妻……”
略有些停顿,君瑄又补上一句:“男儿先立业再成家。”
小姑娘诵过的经文不少,听过的话本却只有那么几本。就这两句话还是她苦心孤诣的拼凑出来应景的。
霍天青低下头看着不到他胸口的小道姑,又看了一眼她为了拍自己肩膀而垫起的脚尖,仿佛一下子就顿悟了她为何总爱戴着那高高的发冠了。
心头百转的愁绪当真被冲淡不少,更何况对比霍天青的野心来说,情爱之事对于他来说只算小事。于是霍天青笑着对君瑄拱手,竟有几分玩笑的意味的说道:“既然如此,天青日后立业的营生,便全仰仗女冠了。”
君瑄却没有当做是玩笑,她点头用力的“恩”了一声,深深的觉得自己肩上的责任更加重了。她的目光扫过珠光宝气阁,而后对霍天青说道:“你以后会有比珠光宝气阁更好的,最迟半月。”
霍天青这次是真的愣住了。他并不质疑君瑄的话,可是比珠光宝气阁还要好的……那是什么?
霍天青的话没有问出口,因为那小姑娘已经走到了西门吹雪身侧,两个人正要一起越过荷塘。
于是霍天青闭上了嘴。他不知道君瑄在图谋何事,但却隐约觉得并不比大金鹏王朝的事情简单。西门吹雪不是多言之人,可是让他知道过多也到底不好。霍天青明白,无论如何,自己如今上了君瑄这条船,就已经算是和她是同路人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终归要有一番大作为的,畏首畏尾又像是什么样子!
心头骤然清明,望着已经掠过水面的两道身影,霍天青连忙提醒了一声:“女冠今夜小心,幕后之人恐要对你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