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的挺好,帮贾政搞定一下,虽巡城御史不大的官,多个朋友多条路,不想这一次碰了南墙。
单聘仁文采还有一些,但是在周家一家子武官面前完全没用上,他才一落座,说是替荣国公贾府而来,周小公子就跳起来道,“你不会是来提亲的吧,我反正不会娶贾女史的,我早订亲了。”
周大人差点没当场抽他一顿,这么个二愣子,难怪被人在宫里算计,直接把他赶出去,对着单聘仁道,“不知单先生此次到来,是为何事?”
单聘仁觉得自己刚听了个八卦,还挺劲爆,他本来想着略一提这门亲事,不想周小公子这样直接,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便回道,“二老爷贾存周听闻令郎年轻有为,本想……如今看来,是我们晚了。”
周大人会意,“小儿打小就订了娃娃亲,没有这个福气了。”
点到即止,单聘仁准备回家了,没有想到周家的二愣子,还特地赶着他上车前,又出来嚎了一嗓子,“我是不会娶你们家大姑娘的,她这样想要勾引今上……唔……”
被嫁人堵了嘴拎回去了,周大人抽他的手都举起来了,周小公子忙道,“是上头吩咐我这么说的,她做的这个事,可是得罪了太后皇后两位呢。”
周大人抽下去,“你还有理了,上头吩咐你被人抓奸啊,你还有理了。”
单聘仁回去一说,私底下几个清客间都传遍了,唯独贾政丝毫不知道,觉得这样的门第还有委屈了元春,便有些高兴的去回贾母,说她看中的周小侍卫有婚约了。贾母差点又气晕过去一回,可事已至此,也只能作罢。
贾宝玉又撒娇喊贾母接了史湘云过来,一屋子姑娘家,喜得他不知如何是好,趁着春花正好,亲手做了好几盒胭脂出来,湘云几个都知道他脾气,元春却看着面前的胭脂,似是不认识宝玉一般。
“宝玉你也不小了,哪里好每日做这些脂粉玩,也该好好读读书了。”贾元春摆出长姐的样子来,宝玉启蒙时,也是她手把手教的识字,见她不悦,也没有像对宝钗一样怒气冲冲,只有些讪讪的道,“不过见着大姐姐高兴,往日读书也是不偷懒的,不信问老祖宗,老爷是不是还赞了几句。”
贾母看他委屈的样子,忙搂在怀里安慰,又对元春道,“他还小呢,读书辛苦,松快松快有什么打紧的。”
只是元春想着以后都要靠宝玉光耀门楣,到底又说了几次,每每都是贾母出言相护宝玉,宝玉不由对这个多年不见的大姐姐也有了意见,不想大姐姐出去这些年,学的都是上进读书为官做宰这样,那里像那个疼爱她的姐姐呢,倒像是女夫子了。
这日下了场小雨,春雨绵绵的,贾母看着贾宝玉和几个姐妹作诗,心情很是不错,却不想张志家的的又来拜见,说林如海又派了人来,这次是要接林黛玉回去。
林黛玉惊得立时站起身来,带得桌上笔掉了一地,墨迹污了裙摆,她顿觉自己失态,红着脸道,“我回屋里换身衣服。”
到自己屋里,她拉着宜霜的手问道,“刚才是不是说父亲来人接我了?是不是?”
宜霜用力握了握她的手道,“是是是!我听得清清楚楚,老爷派人来接你回家了。”
林黛玉眼眶一热,落下泪来,“是啊,回家了。”心里又惦记林家人如何说的,匆忙换了裙子就回贾母那里,刚迈进门槛,就听得贾母道,“都听宝玉的,姓林的都打出去。”
原来贾宝玉听说林黛玉要回家,差点没闹起来,又嚷着要把姓林的都撵出去,贾母正抱着他在怀里好生哄,见着黛玉道,“你二哥哥舍不得你呢。”
史湘云道,“我每每回家,也不见二哥哥这样舍不得窝。”
贾宝玉窝在贾母怀里道,“云妹妹你住的这样近,想你了就能接来,林妹妹可是要回江南,若是想她了,哪里接的来。”
张志家的道,“老爷本来也舍不得大小姐这样奔波,只是太太周年忌要到了,这时候出发正好,否则要晚了。”
听她说贾敏,贾母抹泪道,“一眨眼我敏儿竟走了一年了,玉儿在我这里住了这些时日,我哪里舍得。这两个玉儿,我离得了哪个呢。”
林黛玉跟着哭,“玉儿也舍不得外祖母,可母亲周年,若是不能亲身去拜祭,这样不孝,实在是寝食难安。”
贾母纵是再讨厌林如海要接走林黛玉,也不能说出他给贾敏做周年不对,只能疼惜道,“你身子骨这样弱,来回的奔波,可还受的了。”
张志家的心里想,这次可是只有回的奔波,来是最好咱们这辈子也不来了。面上还得劝慰贾母,“老太太疼大小姐,老爷难道不疼么,服侍的人这么多,船又稳妥,不会委屈了大小姐的。”
贾母想了想道,“那也得过几日再走,东西总要收拾些吧,再一个,叫琏儿送玉儿回去,回头仍叫他陪着回来。”
……贾琏果然是个劳碌命。好在烟花三月下扬州,他也不是很介意。反而是王熙凤不乐意了,“二爷就这么高兴离了我们?这扬州可是好地方啊,江南的姑娘都水灵灵的啊。”
贾琏哪怕心已经飞去扬州那些个书寓的瘦马身上,也不敢说,只百般讨好王熙凤,两人蜜里调油,好的如一个。
紫鹃却觉得不对,雪雁宜霜给林黛玉收拾东西的时候,林家带来的都收走了,在贾家做的衣服首饰却全都撇下了,她问道,“这几件姑娘不带上吗?”
“江南流行的同京里不大一样,留着姑娘回来穿吧。”张志家的道,“去了也不要多久又要回来,紫鹃你留下看家吧,屋里这些个东西,也要个人盯着。”
紫鹃看向林黛玉,林黛玉正指挥秋葵收拾自己的文房用具呢,听张志家的这样说,脸上很是不舍,半天才道,“那就听张妈妈的吧,你原是府里头的,留下看家也好,免得你跟着我离乡背井呢。”
林黛玉除了书多,别的都还罢了,三五日都收拾妥当,拜别了贾母。到了船上,张志家的方悄悄道,“老爷原说这次姑娘回扬州,就不回贾府了,给姑娘的信上可写了?”
“写了。”林黛玉点点头,“只是可惜紫鹃了,她服侍我这些日子,很是贴心。”
张妈妈道,“我瞧着还好,论贴心还是雪雁宜霜这样咱们家里的好。”
来时万般愁绪,归时虽也思念亡母,却多了几分归心似箭,非是贾府不好,只是人离乡贱。
宜霜在船头看着碧波发呆,永定河君带她去扬州不过一瞬,如今竟要花上月余,做人真是不给力啊。
林黛玉叫了雪雁来喊她进去,“这河上来来往往的船,小心被人瞧了去。”
宜霜看着舱门边自己盛放的真身,心道,我在这里开了好几天了,早就被人看光光了啊。
☆、第十七章
船行至淮扬境内,恰是烟花三月,两岸垂柳依依,琼花皎洁,秋葵夏堇不由高兴的道,“瞧见琼花就快要到家了。”
林黛玉道,“维扬一枝花,四海无同类,这花还是开的这样好。”
宜霜远看只觉得那花白的让人心疼,便不再多看,只是日头打在身上很舒服的,比京城这会儿暖和多了,清风拂面,花枝微颤。
她道,“这天下真是古怪,有锦官城那样的温软,又有京城这样的风雪,倒是江南正好。”
秋葵便笑道她,“这是来的时节正好,阳春三月哪里比的上江南呢,要是等到冬天,你就知道苦头了,虽没有京城那样的大雪,可湿冷也是很要命的。”
“到冬天了就给姑娘把暖阁收拾出来,虽然不比京城的大炕,但是冬天也暖和得很。”雪雁道,“不过炭盆多了,到底有些闷呢。”
林黛玉无奈道,“如今这样好的春景你们不看,反倒想起来冬天的事了,真是杞人忧天,从前难道在家就冻死了不成?”
“是啦,好容易回家了,就不要提贾府了。”宜霜一挥手,好像要把贾家挥到一旁,“我以前听说吹面不寒杨柳风,还是第一次见呢。”
旁人都没有察觉,只林黛玉觉得这话不对,宜霜是她爹送去京城的,自然是从江南去京城的,怎么说是第一回见呢。
宜霜并没有感觉到自己说漏嘴,她辗转江南的时候,还是朵花,只顾着保命修炼,从没有好好欣赏过这里的景致。
一直窝在船舱里的商羊鸟忽然展翅飞出来,绕着船头飞了两圈,又在栏杆上蹦蹦跳跳,引得众人一笑,看众人不动,它忽然急了,飞到宜霜肩头跳啊跳,宜霜转头看它,“怎么啦?”
话音刚落,天上下起了小雨,细细密密的落下来,林黛玉在里头看着几个丫头忙不迭的躲进来,对着宜霜笑道,“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让你好端端的说杨柳风,如今招了雨来吧。
“琼花雨嘛。”宜霜拂去发间沾着的雨竹,摸摸商羊道,“你这会儿又灵了?”
商羊点点头,颇是自傲的模样。
到了扬州上岸,自有林家的来接,一应都准备妥当,日暮方到林府,此时门神还未附身,一对石狮子呆站着不动。
前一次是晚上来的,这一次天未黑,看得也算清楚,林家住的是扬州的官宅,典型的江南宅子,前厅后堂,幽深叠进,楼阁山石无不精致,相应成趣。原先林黛玉住在林如海夫妻隔壁的院子里,只是她如今年岁渐大,林如海索性命人将北面的层楼三间收拾出来给林黛玉做了绣楼,江南的大户女儿的闺房皆叫绣楼,并不是只用来绣花用,卧室和书房都按林黛玉喜好收拾的很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