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自己在手术台上救了十几个小时的病人刚喘过气来就特么咬舌自尽了,忍足侑士心情复杂,表示自己现在只想静静。
真季少女只能以不变应万变地保持微笑,呵呵,保持微笑。
其实刚才直接拿给迹部景吾看了也没什么,反正又不是她写的,但明显刚才那位冰山美人已经领略了他美艳绝伦的女装风采,这下可是玩大了。
迹部景吾足足看了有半分钟,其间以他们四人为中心的方圆十米,都是死一般的沉寂。他这才忽然抬起头来,真季只是笑容僵硬地被略略扫了一眼,向日岳人却几乎要被他那波涛暗涌的眼神给盯跪了。
“啊、嗯?”
等到向日岳人下意识地想去抓忍足侑士的袖子求助or拉他下水时,却发现这个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闪出去好几步,明显已经脱离了迹部景吾刚才的眼光射杀范围。他的圆形镜片闪过一道反光,等到抬起头时,已经由大尾巴狼化身小白兔。
“嗯?怎么了?岳人,我刚去洗手间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吗?”
……发生你妹啊马后炮也就算了你现在还玩消失老子早晚要把你按死在马桶里啊!!!
等到真季回家和忍足侑士回家时,那份策划已经被迹部景吾大手一挥,几下修改变成了执事咖啡厅,算是一定程度上回应了少女们的期待。至于萌萌哒的向日前辈……他连个反转女仆也没混上,直接被勒令佩戴猫耳——蹲门口。
真季在心里沉重地为他默哀了三秒钟。
真季自己倒是愉快地躲过一劫,尽管是一大半原因是她手残抖出去的,但迹部景吾只是用眼神悄然警告了她一下,大概是下不为例好好做人的意思。今天一天过得也可谓是大起大伏,吃过饭后,真季才想起最上京子拜托她找的碟片。
她回到自己的屋子里,从书架顶层找到了《一期一会》的电影碟片。
因为是密集地挤在一起的,所以只在狭窄的顶层边框上有一点浮灰。这是祖父赤司英辉最具大众知名度的作品,可能是因为作品深度恰到好处,不像其他作品一样艰深晦涩,又拍摄得极具艺术美感,以至于有很多评论家都认为这是一部定格即成画的杰出作品。
她光脚踩在凳子上,举着看了一会儿墨绿色的封面。
这时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迹部景吾今天的那句“这是我的妹妹”。
真季忽然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给最上京子,想问问她为什么要借这部电影。犹豫了一下还是拨了号,居然很快就接通了,大概京子今天真的不太忙。她很快回答了真季的问题,说是宝田社长推荐给敦贺莲的,认为对他理解嘉月的角色很有帮助,所以她也想看看感受一下。
临近学园祭,最近的作业都布置得很少,真季在学校的时候就零零碎碎地做完了。挂了电话,又站了大概有一分钟,还是踩着拖鞋跑到了忍足侑士家,打开他那大屏幕的电视,又将光碟放了进去。
忍足侑士在书房里写作业,因为隔音效果很好,直到电影播放到一半,他准备出来倒个水,才发现真季又到他这里来蹭电视了。他不仅喜欢去电影院看时新的本土纯爱片,家里还有为数不少的老电影的碟片,有兴致的时候经常会拿出来看,所以当时特地选购了一台屏幕颇大的电视,这也造成了真季隔三差五就要赖在这里不走。
作业对他来说不成问题,偶尔他们也会一起看电影,因为真季从赤司英辉那里继承到的存货多且珍贵,电影爱好者忍足侑士还经常去她那里借来看。但难得看到真季沉入到都没注意到他,忍足侑士一时好奇,也就轻轻坐到了布艺沙发上。
这部电影他看过不少次,虽然用的是冥想涅槃的茶道术语,讲述的却是一个琐碎的昭和平民故事。真季看到的这段正是女主角在家中缝补一件衣服的场景,这一段镜头都不厌其烦地专注在她所做的家务琐事上。这本是极其枯燥无味的画面,但却经年被评论家盛赞。
她仿佛并不是个被残酷命运磨得褪了色的妇人,而是一举一动皆如诗如画的美人。
他看过评论说导演赤司英辉一定是爱上了她,镜头中的隐喻不会说谎。
“爱上了她?侑士,我觉得并不是。”
也有人认为这是导演自身感情的折射,毕竟他在妻子早逝后,终其一生未曾再娶。
真季想起了自己的祖母。
她被祖父以答应她签署离婚届和交接儿子抚养权的名义骗回国,却不知道这只是个再也不准备放走她的阴谋。
这个男人的野望终究没有得逞。
她登上那架开往日本的飞机,坠落于苍茫大海之中。
“因为从某种方面来讲,他可是个不折不扣的——恶徒。”
☆、Chapter .52今昔
忍足侑士确定自己刚才并没有把“导演爱上了她”这句话说出口。
他只是刚在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真季居然鬼使神差地接上了话。
“我觉得如果我祖母平安活到了现在,景吾哥和我很可能只是那种互相认识但说不上有多亲密的远亲吧。”真季能感受到迹部景吾对她的善意和回护,但她同样也能清楚地意识到这份感情的神奇升温绝不是无缘无故的,“她的猝然离世让景吾哥的祖父对胞妹的感情被迫截断和封存,甚至在多年的追悔中发酵加剧。景吾哥又是被舅祖父身边长大的,受他影响极深,才会有这种移情。”
居然用“移情”这种词来形容迹部景吾对她的兄妹感情,忍足侑士不禁为迹部大爷哀叹一声,理智上来讲他也认识到这的确是事实,但是当事人听到大概难免会寒心。
不过他认为真季也不会在迹部景吾面前这样直说。
甚至是……
待到这个想法从心中迅速划过,忍足侑士旋即又意识到这实在太自负了。
——她不会对我以外的人讲出这些话。
这些颇具“恶徒”特质的冷酷之语。
真季的祖父赤司英辉是赤司家的次子,他早年野心勃勃且极擅蛰伏伪装。一方面,他以温文尔雅的表象处心积虑地诱使天真烂漫的迹部世理落入爱情陷阱,以妻子的家世来加重自己谋夺继承人位置的筹码。另一方面,私下里却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阴狠之辈,以冷漠无情的态度恣意操控手中的棋子,无所不用其极地追求利益的最大化。
具体的权力博弈忍足侑士也不甚清楚,他只知道真季的祖父在家产争夺中最终落败的结果。赤司英辉不仅因为往日不计后果的狠辣作风而深陷诸多报复的泥潭,妻子世理也因心灰意冷回到身在英国的兄长身边,只求在得到独子的抚养权后与他离婚。
这些争权夺利的刀光剑影,他只是个多年以后的旁观者罢了。
对比之下,他们忍足家的情况异常简单,谁能担负起继承医院的责任,谁就能享受几代人积累的财富,家里对其余子弟的义务也只到成年为止。
他那灵感生物的母亲忍足和美是不可能也不愿意像谦也的母亲忍足万里子那样,担任护士长并协助医院管理,他的父亲忍足瑛士也更偏好研究工作而非成为一名开业医。两人结婚后,算是如约从祖父的家里净身出户,尽管一开始的生活的确有些艰难,忍足侑士那四处搬家的童年简直是颠沛流离,但好在目前看来,结果堪称美好。
但这可能也是因为他们家族医院的产业,和赤司氏是根本不可同日而语的缘故。而且即便如此,在忍足侑士小时候,那时忍足瑛士还不是教授,忍足和美也没有成为蜚声全国的大作家,他们家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般家庭时,他还听到过把父亲忍足瑛士比作温莎公爵的闲话。
这都有人说忍足瑛士选择梅垣和美而放弃家业是个不明智的决定,更不要说赤司氏之财势对一个天生野心家的致命诱惑。
赤司英辉的*无可厚非,所不能认同的只是欺骗和狠戾而已。
此时,虽然真季和忍足侑士的脑中都正闪过千言万语,电视上的影片进度却不会因此停止。忍足侑士正看到女主角起身时的一幕,一个大胆的超近景拉入,使得观众能够极致清晰地看到她那浓密如桧扇的睫毛和白皙优美的颈项。
低头俯仰间的永恒静谧之美却在抬眸间瞬间崩裂,镜头没有移动,女主角只是微微侧首去看坠落的旧衣,以至于眼角纵横的沟壑也并无差别地暴露无遗。
很难说得一清二楚,这就是镜头的语言,无形中隐喻着美好的虚幻与崩塌。
无怪乎赤司英辉被在从事导演后被称为稀世怪才,明明只是再简单不过的故事和手法,在他的操纵下却拥有引得人心微妙波动的奇怪张力。忍足侑士以前观影是也只将这归于他的选景和剪辑的天才技法,但此刻听真季这么一说,忽然有些豁然开朗。
他半靠在沙发上,没有就迹部大爷的妹控行为发表意见,转而又将话题引至电影,“嗯,真季,或许我可以这样理解?看懂他的电影,关键不是‘爱’而是‘悔’吗?”
“很难说啦。”果然真季不是那种一味沉郁的文艺少女,她是因为最近恰好遇到父母的麻烦事才想去看祖父的电影,又因为看了电影而暂时多愁善感了一会儿。朝着忍足侑士撇撇嘴,表情已经生动许多,“我觉得祖父并没有因为悔恨于祖母的去世就彻底改变自己,一生都在忏悔什么的,这种纯粹的良善与他的本性不符。虽然后来改行做祖母生前最喜欢的电影业,但也可能只是在另一个领域延续他的疯狂,毕竟他在业内也以性格古怪、脾气暴戾著称,我小时候经常看到来拜访的人被他骂得狗血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