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件兵刃利器,在婆婆手中任由她挥来舞去。不仅如此,她还是婆婆身边的一个奴隶,听命终身!三年来她奔波江湖,刀光剑影,历经磨难,婆婆的旨意,她从未有过半点违迕,命她干什么就干什么,但总不如婆婆的意,经常假以辞色。这些,她都忍受住了,婆婆权势极大,对她对下属握有生杀之权,她只能唯命是从。
但是,婆婆竟然要她以色相招纳秦玉雄,强逼她嫁给一个追名逐利、趋炎附势、奴颜媚骨的小人,毁掉她的一生,让她遭受无边的耻辱痛苦,她岂能这样糟蹋自己任人摆布?
不!她绝不会逆来顺受!
可是,爹娘双亲身陷囹圄,不就指望着她等待着她来解救么?她难道狠下心来不管?
啊,老天,她岂能做一个不孝的女儿!
她泪流满面,绝望已极。她要拒婚,父母就无出头之日,她要允婚,自己毁了自己。
她想去死,一了百了,但她又不能死,只能活着受煎熬四星女在楼下窃窃私语,到底出了什么事,小姐竟如此伤心,一个个坐立不安。
紫梅何凤娇道:“从未见小姐如此悲伤,莫不是此行失败,遭到了责罚?”
青梅杨杏道:“难说,走,上去问问。”
白梅乔玉珠道:“她心中烦恼,不愿我们多嘴,去问了也白搭!”
黄梅汤燕道:“我们一心与小姐祸福与共,她要是遭到婆婆责罚,我们也会遭殃,我看事情不小,还是去问问吧。”
何凤娇道:“走吧,在这里议论无益。”
于是四女上得楼来,环伺在小姐周围。
凌晓玉仍呆望着窗外,浑如不觉。
乔玉珠等人齐把目光对着何凤娇,意思要她开口说话,她却朝着汤燕努嘴,要她说。
汤燕摇手,指着乔玉珠和她,要她们两人中之一人说。就这样比来比去,谁也没勇气开口,却被凌晓玉发现了。
“你们怎么这付怪模样,有什么事?”
何凤娇只好道:“小姐有什么伤心事,不能对属下们说么?叫属下们好生难过。”
凌晓玉道:“你们和我情同姊妹,怎么不能说,你们且坐下吧。”
四星女连忙坐下,听她说了适才之事。
四星女大惊,一个个面面相觑。
杨杏先忍不住道:“啊哟,如何使得,这秦玉雄根本不是人!”
汤燕愤愤然道:“婆婆也是的,怎能这般强人所难,这不是把人推进火坑么?”
乔玉珠道:“事已至此,快想办法!”
何凤娇道:“婆婆的脾气你们是知道的,令谕一下万难更改,此事确实棘手,但我想到一法,也不知小姐愿不愿意。”
凌晓玉道:“你说说看。”
“依属下之见,只有来个移花接木。”
三梅同声问:“怎么个移法,快说!”
“小姐,事到如今,只有以东野相公来替代秦玉雄,我知道小姐不愿把傻相公拖进来,但舍此外别无他法。傻相公人好武功高,秦玉雄哪里比得上,将他引荐给婆婆,不就替换了秦玉雄么?这样做一来小姐终身有靠,二来在婆婆跟前也交代得过去,不知小姐以为如何?”
三星女大喜,纷纷表示赞成。
凌晓玉道:“纵使我这么做也无济于事,一来秦玉雄是相爷义子,从他身上可得知机密,东野兄不能和他比,二来婆婆已下令,要把东野兄一班人召纳进来,所以替换不了。”
“啊哟,小姐说得对,那怎么办哪!”乔玉珠道:“东野公子确实代替不了秦玉雄。”
杨杏道:“糟、糟,这法子不成。”
何凤娇道:“我们都是女流之辈,想不出什么高招,不如告诉东野相公和严前辈他们,看他们有什么好主意。”
三星女齐道:“好主意,小姐你说呢。”
凌晓玉道:“等我好好想想再说。”
夜里,她拥衾靠在床栏上,苦苦思索。
她若不愿毁了自己,唯一可依靠的便是东野焜,他不仅武艺高超,还是个谦谦君子,她一颗心早已属意于他,这是不用再想的。但婆婆为此决饶不了她,要怎样对付呢?
据她所知,婆婆功力与师傅相若,还可能在师傅之上,她决不是敌手。东野焜是否能与之匹敌,她尚无把握。另外婆婆握有大权,她若与东野焜逃离京师,只怕终身躲不开大内高手的追杀,这样的日子又怎么过,她不是害了东野焜么?若是东野焜不卷进来,他本可以和一位才貌双全的姑娘结成一对,无忧无虑度日。
由此,她想起了白艳红。
最初,她担心东野焜拜倒在白姑娘的石榴裙下,后又觉得他与她正是相配的一对,哪知白姑娘竟是复仇山庄的人,这使她又欣慰又痛惜。从私情方面说,白姑娘不可能再和东野焜相好,这使她感到欣慰,如果为东野焜着想,白姑娘是难寻的好伴侣,自己若不把东野焜拉进是非圈中来,他最好能和白姑娘结秦晋之好,因此为东野焜惋惜。
她七想八想,长夜茫茫似无尽头,她的思绪也绵延不断,没有始终。
最后,她告诉自己,寻机向东野焜合盘托出她的烦恼,任由东野焜自己选择。
为了方便接触东野焜而不招来议论,她决定挑宣如玉严仁君同往。一则他二人武功高,二则她想成全了他们这一对。
第二天一早,她把想法对四星女说了,四星女本想跟去,但确实不便,只好同意。
她又对羊老爷子说四人去探查复仇山庄,羊操只嘱她多加小心,别的话不多说,她便和四星女忙着安置大家到五柳山庄,又和宣如玉说了打算,一切安置妥善,她才和四星女回府第。
翌日拂晓,她来五柳庄与宣如玉、东野焜、严仁君会合,四人出城而去。
为了方便,晓玉和如玉都着了男装,四人兴高采烈地并辔而行,无不满面春风,就像四人两对出远门游山玩水一般。
渐渐,凌晓玉示意宣如玉走得慢些,她与东野焜上了前,忽然跃马扬鞭疾驶而去,东野焜也连忙纵马飞奔,这一气跑了足足一个时辰,凌晓玉方才放马缓行。
“焜哥,我有话告诉你,到路边树荫下找个凉处慢慢说,好么?”
东野焜欣然应允,把马系在野地树上,两人找片草地,相对而坐。
凌晓玉道:“焜哥,小妹身世身份一直都未曾对你说,这并非小妹信不过焜哥,而是小妹有不得已的苦衷。但小妹现在已走投无路,只得向焜哥合盘托出,焜哥听后,该如何处置任由焜哥抉择,小妹只求焜哥不要有丝毫勉强,不要只凭一时之冲动有了决定,要三思而行。
东野焜早想知道她的秘密,闻言大喜:“多谢玉妹信得过愚兄,就请玉妹说吧。”
她叹了口气:“江湖上都以为小妹是个打抱不平的女侠,对小妹也有种种猜疑,有的以为小妹隶属秘密帮派,有的以为小妹是什么帮会的头领,其实小妹是朝廷钦探……”略顿,注视着东野焜,看他有何反应。
东野焜神色现出几分惊诧:“原来玉妹是官府中人,这也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凌晓玉道:“我们虽是官府中人,但情形又自不同。钦探是皇上的探子,专司探查臣民动静,看其有无反叛之心,只要谁对皇上不敬,就可以问个谋反大罪,累及九族。钦探一旦查出某人有不轨之图谋,立即密报大内,官大的便会奏明皇上,由皇上下诏处置。一般小吏或是平民,便由地方衙门惩处。是以朝野之间,对钦探畏如虎狼,加之有些钦探陷害朝臣以谋功名,故使钦探恶名四传……”
“啊哟,这样缺德的事也干得出来!”
“不错,有的朝臣被害,九族俱灭,到底有罪无罪只有天知道。”
“这不是冤沉海底,永无昭雪之日了么?”
“是的,但小妹做钦探只三年,并不知道多少,大都听羊老前辈说的。”
“钦探如此为人,大家不会离他远些么?”
“没有用,因为钦探不准公开身份,他们扮成各种人物,混杂在官场中、尘世间,就是日日和你相处你也不知道。比如有的衙门,说不定捕头差吏中就有钦探,县太爷天天在他监视之中,可自己并不知道,还对充作差役的钦探摆威风呢。殊不知他是与虎同笼,保不定某日被钦探密报一通,丢了官职还丢了命!
“啊哟,真是无孔不入呐!”
“钦探终身效忠皇上……”
“那么说如果玉妹辞去这官职也不行?”
“一旦做了钦探,终身不得改变,辞官之类的话,半个字也说不得。钦探共分七级,小妹现在是四级,可密调五城兵马司人马协助拿人。羊老爷子、风尘二怪,雌雄刀卢新泰都是三级,唯婆婆是二级。婆婆专管武林动静,有的管士卒兵营动静,有的管五品以上朝臣,总之,各司其职。由于婆婆职司所辖,便命小妹扮作侠女,在江湖上树起万儿,结交江湖朋友,把一些有用之人招为钦探,这就是小妹为何下黄山后让焜哥不要去京师的原因,我知哥哥心中怨恨小妹,但为了不把哥哥拖进是非场中,妹妹只好忍痛说出那些无情无义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