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
月与灯依旧。
不见去年人,
泪湿春衫袖。”
这是欧阳修的词,《生查子元夕》。她唱得凄凉动人,哀婉缠绵,众人尽管不懂音律,也被曲中悲凄之情所动,更何况白艳红竟然珠泪滚滚,使大家不禁鼻头发酸。
白远昌也想不到女儿如此动情,忙道:“各位,以茶代酒,干了此杯!”
众人痛痛快快举杯饮尽,一个个愁眉苦脸,禁不住发出长吁短叹。
忽然,不对了,众人感到头晕眼花,慌忙想要站起,却一个个身子一歪昏迷过去。
东野焜大惊,连忙调息运功祛毒,一面装作昏迷过去,想弄清究竟是怎么回事。
只听白远昌喝道:“来人,上绑!”
一阵脚步声传来,进来了十多人,一会儿就把大家捆得牢牢实实。
只听一个陌生的声音道:“齐了么?”
王莲英道:“启禀副庄主,没有到齐。”
“为何不把他们都叫来?”
“有两个女的没来,说是在家照顾两个受了伤的和尚,除此外,还有凤凰镖局的韩镖头、虎威镖局的张劲竹……对了,还有个法胜头陀。”
“谁是东野焜?”
“喏,那个穿蓝衫的就是。”
“好,你们先守着,我去去就来!”
人走后,室内安静下来。
白远昌道:“艳红,你好大胆,事到如今还哭什么,要是被端木副庄主查觉……”
白艳红凄然道:“爹,我们对得起人家么?彼此无怨无仇,何苦害了他们性命。”
王莲英叹道:“唉,我也不忍心啊,可是庄主的号令不能不听呀!”
白远昌叱道:“你二人好糊涂,他们闯进了复仇山庄,又不愿立誓效忠,庄主他们为顾全大局,只有将他们除去!”
“爹,或许他们是误入山庄的,只要告诉他们不要泄露,相信他们都是君子,断不会……”
“糊涂!这事入他们之眼,难免出他们之口,为了大局,只能这么做!这关系多少人命!”
“爹,这样做未免过份,于心何忍?他们都是好人,武林豪杰,又不过问政事……”
“红儿,先有国,后有家,爹爹迫于大义,不得不这么做,山庄三令五申,务必要把他们捉住,否则军法从事。段靖副庄主借口初到京师,人生地不熟,把差事交与爹爹,限期捉拿一干犯人,要不爹爹又岂能下得了手。”
“爹,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有的,除非能使他们归顺。”
“他们要是不愿呢,莫非真要他们的命?”
“于庄主下了严令,杀!”
“爹爹,你不能看着他们无故遭殃……”
“嘘,别再多言,上楼去吧,段帮主来了!”
一阵脚步声起,进来了好多人。
“把他们抬到我那院落去!”段帮主下令。
“帮主,不如再问问他们,愿降还是愿死。”
“这班人冥顽不化,在庄中放火烧屋,又伤我高手,应立即处死,决不宽待!”
“帮主,人才难得,再问一次何妨,说不定有人愿意归顺,这样做于大局有利。”
“不用多说,我自会酌量处置。”
东野焜觉得被人抬了起来,便一动不动,只偷眼看了看,见其余人也被抬走,方才闭起眼睛,寻思刚才听到的一番对话。
原来,白远昌父女等人和复仇山庄是一家。尽管白艳红不愿意害他们,但上命难违。难怪她刚才唱曲如此悲伤:“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浸青衫袖。”那个段帮主要把他们杀了,自然就“不见去年人”了。
复仇山庄要杀人灭口,究竟为了什么?
复仇山庄到底有什么秘密怕人知晓?
白远昌说的先有国后有家是何意?
忽然,段帮主又道:“慢,就抬到花园墙根吧,有几人下落不明,拷问后再处死!”
白远昌道:“遵命!”
东野焜被人一送,重重跌在地上。
白远昌道:“副庄主……”
段靖不悦道:“在京师叫我帮主,你怎么开口闭口都叫副庄主?”略一顿,吩咐下人:
“到隔壁把总管护法都请来!”
白远昌道:“帮主,东野焜武艺高强,不如好言相劝要他归顺,如今正值用人之际……”
“白副帮主,似这等冥顽不化之徒,召来山庄何益?待审出法胜头陀之下落就立刻问斩!”
“段帮主,这样的人才不可多得……”
“白副帮主,你忘了于庄主的令谕了么?”
“没有忘,只是属下以为……”
“不必多言,拿水来泼醒犯人,务必追出法胜头陀下落,须知恩主特使很快就到,我们必须确保复仇山庄无虞,方能迎接特使大驾。所以,今夜要将凤凰镖局的韩兴邦,虎威镖局的张劲竹连同他们的亲眷仆人一并杀光,以绝后患。特使到后,由伏虎帮护送,出不得半点差错,否则军法从事,你我都得小心才是!”
“特使何日到京?”
“到达前一天,自有人知照。”
“冷水来了,要泼醒他们么?”
“慢,泼醒后怎么治住他们?几根绳索成么?以他们的功力,轻易就能挣断。”
“点穴……”
“在复仇山庄也是这么做的,可还是让他们跑了,东野焜那小子功力不凡,就是他运功冲开了穴道作乱,因此点穴不是好办法!”
“那……段帮主有何良策?”
“嘿嘿嘿,泼醒后老夫点其气海穴,把他们的功力全废了,到时严刑拷打,经得起么?”
“帮主高见,那就泼水吧。”
“一个个来,泼醒一人废一人,先从这个东野焜开始,来,给我泼!”
一个武士提了桶水过来,举起木瓢舀了水,走到东野焜跟前,把瓢一伸伸到他头上。
白远昌、段靖背着手看着,却不见那人把水泼下,不知他弓着腰在看什么。
“快泼呀,你看什么!”段靖大喝。
那人不理不睬,仍专心地朝地上看。
“咦,你……”段帮主大怒,正要赶上前去责罚此人,忽然想起不对,下属一向不敢犯上,此人对帮主令谕充耳不闻,莫非着了人家的道儿,这个念头一闪之际,猛觉腿上伏兔穴一麻,惊得他大叫:“不好,有人暗算……”
白远昌稍后被治了穴,惊得他魂飞天外,不知是什么人用什么暗器偷袭了他。
倏见睡在地上的东野焜腾身而起,眨眼到了跟前,伸手点了他和段靖的哑穴。
“对不住,为求自保,只好得罪了!”东野焜对二人说道。
他接着舀水泼醒了众人,将他们身上的绳索扯断,叫大家快离开。
回到家中,东野焜把经过情形说了,他以黄豆粒儿趁段靖、白远昌不住意点了他们的穴道,因无怨仇,没有伤人。
沈志武道:“原来他们是一家人,这复仇山庄当真古怪,不杀我们灭口似不甘心。”
侯三娘愁道:“麻烦了,他们如果成天来纠缠,这日子怎么过?”
冯二狗道:“岂止如此,金龙会的首脑人物也会找到这儿来,不如搬家吧!”
吴小东道:“还有凤凰镖局,虽然黑鹰前辈夫妇一家住他们那儿,但伤势未愈,如何抵敌?此外,九宫门、白鹤门阵前反水,金龙会岂能饶得了他们?啊呀呀,完全顾不过来!”
侯四姑道:“瞧你说的,凌姑娘精明能干,这么大的事还能忘了?风尘二怪住进了九宫门,陈剑书他们住进了白鹤门,今天他们就会收拾好细软离家,找个地方藏起来。”
吴小东道:“咦,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侯四姑得意地一笑:“凌姑娘亲口对我说的,还说我们这里不能再住,她给我们找地方,这事不能再拖延。”
东野焜一路上并无接近凌晓玉的机会,凌晓玉有什么话,就对三娘四姑说。闻言赞道:
“凌姑娘心思缜密,我们可以少操点心。”
四姑道:“亏你好意思这么说,男子汉不出来挑大梁,事事让我们女子操心,像话么?”
此时,敲门声起,四姑跑去开门,原来是凌晓玉和四星女来了。
冯二狗抢着把在白家的事说了,凌晓玉十分震惊,道:“复仇山庄的事我听法胜师兄说过,没想到他们在京师也安插有人,看来不灭你们的口不甘心,这又为了什么呢?这其中必有重大缘由,定要将它查个水落石出!”
吴小东道:“我们正说呢,似这般死缠,烦也烦死人了,这日子还能过么?”
凌晓玉道:“暂时避开,等查清他们来历再说,这班人究竟想干什么?”
东野焜道:“对了,我忘了说,那白帮主问段靖帮主……不对不对,是段靖告诉白副帮主,恩主特使很快要到了,为保复仇山庄安全,定要清除我们这班人,以免泄密。”
“恩主特使?这又是什么人物?”
“不知道,段帮主说很快来到,到时由伏虎帮护送到复仇山庄。”
凌晓玉略一沉思,道:“东野兄,还要请你带小妹前往复仇山庄一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