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起涛神色倏变,瞬息间又恢复冷静,他两步抢到床头,掀枕取出他的兵器“八卦铸心刀”,掂刀入手,双目光芒似血。
“二弟,该来的果然来了,而且,的确比我们预料中要早!”
霍邦镇定地道:“我们上阵吧,当家的。”
门外,贺晚晴一闪而入,躬身急报:“老板,‘铁桨旗’敌踪已现,分兵三路攻入总坛,据值班标卫首领郑大通适才急禀,来敌之中,似以‘风啸’、‘云起’两殿之好手为主力,三路人马,数近六百之众,我方防守两边的‘玄’字旗姜大掌船、东侧‘地’字旗常大掌船、南面‘黄’字旗官大掌船,已经各率所属,反扑上去”何起涛沉声问:“七志士何在?”
贺晚晴忙道:“由头领潘光斗点齐,已在楼外阶下候差!”
何起涛道:“跟我来。”
三个人匆匆下楼,门外石阶之上,“丹心七志士”头领“赤棍”潘光斗早已率同他的五名手下肃立相候,何起涛多一句话也不说,挥挥手,九个人迅速奔向那一片火光人影相映红的混乱里。
从东边攻入的“铁桨旗”人马,乃是由他们“风啸殿”的殿主“生死环”
石重带领,并手下九名骁勇善战的大把头,二百名儿郎助阵,黑色的人影如波如浪,潮水般涌入,一式的鬼头刀,一式的灰皮盾,寒光闪耀,掺合着发自丹田的阵阵杀喊,把人的血液都激扬沸腾了。
迎着这一拨来敌的,正是“千帆帮”“地”字旗大掌舵“飞鸿”常毅庵,常毅庵领着他五位久经杀伐阵仗的“正护旗手”,百余名兄弟,在总坛十余名禁卫的支援中力拒敌方“风啸殿”的入侵者,人肉阵冲着人肉阵,刹时业已彼此切入!
芒闪血映下,常毅庵对上了石重,两个人原乃素识,只是处在眼前各为其主的搏命形势中,除了挥刀相拼,连苦笑都笑不出来了。
由西侧冲来的“铁桨旗”所属,以“云起殿”殿主“长鞭”庐存敬一马当先,粗横魁梧的身子领头前扑,手上蟒皮包箍钢圈的长鞭挥舞得震天价响,他的九名大把头左右呼拥,二百手下并排挺进,声势亦是不小。
接战“云起殿”庐存敬的“千帆帮”主将,就是夜来恰好当值的“玄”
字旗大掌舵“闪刀”姜省非,这位“玄”字旗的大掌舵,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剽悍凶狠,勇不畏死,他领着他的五名“正护旗手”与一百多名麾下帮众,只一朝面便和来敌杀成一团,并且立时就见血溅尸横,有了伤亡!
“千帆帮”负责担任南面防务的,是“黄”字旗大掌舵“黑龙”官小楼,说起此人来头大,他原本是横行渤海水域的一帮海盗首脑,不但武功高强,心狠手辣,而且行动飘忽,神出鬼没,是一号极其难惹难缠的人物。由于消遥日子过惯了,便不免兴起目空天下的骄狂气焰,甚至连“千帆帮”的船队也动起脑筋来,几翻侵掠之下,激发了何起涛的愤怒,亲自带船出海,邀击官小楼;在一个浊浪汹涌的早晨,双方终于碰头,何起涛独挑这条“黑龙”
对决,而一场鏖战下来,何起涛虽未能以他的“八卦铸心刀”镇伏对方,却以他的不传之刃、不传之术“慑魂剑”下运展的“大寂四剑”剑法败了官小楼。官小楼在惊服之余,心甘情愿的归顺了何起涛,做起“千帆帮”“地”
字旗的大掌舵来。现在,这位桀骜不驯,连当年同在渤海水面讨生活的“长橹会”会首危中行都得退让三分的官大掌舵披挂出马,气势上已经先透出一股凌厉。
但是,率众攻扑南侧的“铁桨旗”阵容,却决不比官小楼这边稍逊,为首者乃是“铁桨旗”方面的首席执法,素以冷面铁心闻名的“白髯血爪”万沧,以及万沧手下的十二名“掌刑”,二百名属众,双方甫始接触,立即将对将、兵对兵各不相让的展开了厮杀,血雨横飞的惨厉情景,不遑轻让于西边。
整个“千帆帮”的总坛,已经完全陷入一片疯狂的杀伐之中,原本北侧方不见敌踪,而敌踪的出现却弥足惊人这一股人马,竟由魏长风亲自率领!
黑脸黑须的魏长风,穿着一身黑袍,形象威猛刚厉,别有一种雍容气度,他手中的一对“弯月斧”在黎明的晨曦中闪耀着冷森的寒光,跟随于他身边的,全是一流的硬把子“黑摩韧”宫子郁、“海夜叉”田听潮、“燕子”危中行、生了两只火眼金睛的“赤瞳子”柴宣、容貌阴鸷狠沉的“摘标瓢”熊光渭、高头大马,有如巨灵般的“贯月戟”方化,以及另两个穿着豹皮紧身衣,头扎豹皮巾的光顶大汉,却不见“筏帮”的“木面四判”,当然,“阴阳无常”江桦、任雪绮夫妇亦不可能在此刻出现了。
镇守正北位的主将,是“千帆帮”的首席大掌舵,负责“天”字旗的“铁鬼手”荆之浩,这位首席大掌舵不但精明达练,老谋深算,其功力之强、反应之快,尤属全帮翘楚,目前虽然面对强敌如虎,他依旧沉得住气,魏长风等人甫一现身,他已横阻向前!
注视着白发似雪,却面庞油光红亮的荆之浩,魏长风一挥袍袖,冷冷地道:“老荆,我不难为你,去把何起涛叫来!”
双方本来就熟,当年的朋友,此刻竟变成了死敌,荆之浩实在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他修长壮硕的身体半步不移,语气也十分生硬:“瓢把子,我不承情,如果你有本事放倒了我,再去找我们老板也不嫌迟!”
魏长风忽然冷峻地笑了:“老荆,你真是年纪越大越固执,今天的场面,你应该心里有数,我们敢于发动攻扑,就有必胜的把握,‘千帆帮’土崩鱼烂便在眼前,为何起涛,不值得卖这等老命,你如果现在抽腿,还来得及!”
荆之浩的那把“铁鬼手”竖立身前,鬼手五指如爪,隐泛蓝光,他红润的脸上没有丁点表情:“对我说这些话,瓢把子,你不觉得乃是多余?我荆某人二十余载的一颗赤心,岂会听你几句滥言便抹黑了?”
一边,“燕子”危中行突然叱喝:“姓荆的,你也太无状!”
荆之浩连正眼也不看危中行,只声声冷笑:“放着‘长橹会’的首领不做,却跑到‘铁桨旗’去仰人鼻息,听差跑腿,这种天生的奴才,真个不提也罢!”
危中行勃然大怒,星目中光芒如火:“荆之浩,你敢出言侮辱于我?”
荆之浩扬起面孔,沉沉地道:“杀都杀得,何不能辱?”
危中行略略侧身,背后斜挂的两只“削刀轮”已到了手上,他阴恻恻地道:“早就想收拾你了,荆之浩,如今正是时候!”
魏长风走开几步,淡然道:“破阵吧。”
不待危中行有任何动作,荆之浩的“铁鬼手”已横扫向危中行左肋,尖锐箕张的五只钢指快要沾到危中行的衣角,才传来鬼手挥动时的破空之声!
危中行冲天飞起,又在连串的斤斗下似翻而回,翻滚的过程间,“削刀轮”掣闪翩舞,恍若落月沉灯,团团涌罩荆之浩。
“铁鬼手”便仿佛刹时幻成了多臂魔神旋转的胳膊,朝四面八方,朝能以充塞的空隙中穿织抓扣,金铁交击的声音密如正月响起的花炮,危中行第一次接触下己被逼退七步!
“赤瞳子”柴宣双目火红,闪不吭声的暴蹿而上,身形腾跃里,一条镶包铜头的三节棍“哗啦啦”卷袭下来,力道沉猛,颇具威胁。
荆之浩身形微闪,反手间鬼手骤挑,却在挑出的一刹回带,柴宣抽棍横截,业已不及,“刮”的一声,胸口上便现出了五道血淋淋的长痕!
于是,“海夜叉”田听潮,霍的舞起那只又重又粗的铁桨,长身加入战圈。但这一次,围峙四周的“千帆帮”所属立时有了回应,五名“正护旗手”
中的两个,打斜刺里切迎上来,他们全是“天”字旗中拔尖的好手,一个叫范樵,一个叫吴浪,合称“双死角”两人所使用的四只巨大糜鹿角,乃经过特殊调合的药汁泡过,几番薰晒之后,坚硬如钢,二人惯于夹击双攻,且又出手无情,是而有“双死角”的称谓,眼下并肩迎击田听潮,立时就缠了个难分难解!
魏长风的神色已略显不耐,他本来打算一动手便给荆之浩等人施一记下马威,谁知双方这一豁上,竟然陷入鏖战的场面,如此不仅延误戎机,且不易与其他各路人马的行动配合,若不速战速决,只怕将影响整个局势他的目光移向“摘瓢”熊光渭,能光渭即刻会意,身形低塌,人已飞出,隔着荆之浩尚有丈许,一面斗大锃亮的黄铜钹“嗖”的一声凌空旋斩,去势之快,真个有钹现头落的功架!
用不着荆之浩来对付这面飞钹,一条粗逾儿臂的白腊杆倏然一抖直点,杆端颤如旋碟,“呛”的一记已把飞钹戳歪,而钹身偏转,又湍溜溜的掠回熊光渭手中!
执用白腊杆的人,亦是“天”字旗的五大“正护旗手”之一,有个号,叫“通天臂”,名为赵钧,其实他臂未通天,这条白腊杆倒几乎能呼风唤雨了;熊光渭的飞钹堪堪收回,赵钧已挺杆长刺,杆头抖闪点桃,千变万化,熊光渭才一接手,便知是铁扫把碰上石地堂,有得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