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东图看着二人,一副束手就擒的样子,知他们已是砧板上的肉,只能任由自己宰割,心情放松下来,道:“关于我的身世之事,本不应告诉你们两个江湖小辈。”他看了看李玄,微笑道:“一来念你曾有心救我,若死得明白,也算还了你那份情谊。二来念你们临死前能让我得了这份富贵镖,告诉了你们,咱们便互相扯平,谁也不欠谁得啦。嘿......我一定会给你们留个全尸,你们到了阎王那里若被问起,也好有个交代啊!”
一阵狂风突然卷过,山崖剧烈摇动,片时,却又复归安静。
林东图缓缓道:“当年我才十几岁,便已拜在江西鹰潭‘魔云鹰爪’谢信的门下,做了他的入室弟子之一。江湖中人都说,谢信生性豪爽,出手大方,是个可以信赖之人,但世人太喜欢表象的东西,被他精心伪装的外表蒙骗了。此人不但心胸狭窄,且唯利是图。他除了对家人古板严苛外,对门下弟子更是视为自己圈养的猪狗,轻则动手打骂,重则门规法刑伺候,所以我自跟他学艺十几年,已不知被他打骂过多少次,最重的一次,竟被踢断了三根肋骨,但当我想到自己艺成后,可以在江湖上有所作为,便都忍了。”李玄见表情凝重,充满悲伤,言语中对自己授业恩师大为不满,甚至直呼恩师名讳,颇感意外,待听到此处,隐隐觉得其中或许大有原委,转念却又想:“自古‘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做人怎可目无尊长呢?”忍不住道:“严师出高徒,谢信谢前辈对您要求苛刻,岂不是为了您好?”林东图闻言冷哼一声,似乎对他这番言语甚为不屑,道:“他若真心授我本领,我怎会连沈无惧也打不过呢?唉......我不是沈无惧的对手,就莫说要对付燕无敌这个老贼了......”语中愤愤不已,充满无奈。李玄看看林东图,愈发觉得其中有不为人知之故事。
段啸天因腿伤之故,脑际时而清醒,时而迷糊,待听到此处,忍不住高声问道:“若依您所言,昔年曾侠义满江西的谢信谢前辈,是一个伪君子,假仁义之人了?”
林东图瘦消的脸颊抽动一下,沉声道:“看你年纪也不大,对前朝江湖还是有所了解啊......哈哈......不错,这个谢信确是一个虚伪的假仁假义之人。你们一定不知,他门下弟子几十号人,平日都为他做什么事?哈哈......你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出。”
李玄与段啸天齐声问道:“做甚事?”林东图冷冷道:“每日早晨,习武完毕后大家都会接到谢信给的一个锦囊,锦囊中便是谢信的授意,大多是要求我们四处,或抢或盗一些富人商贾,嘿......他其实是江西境内所有绿林帮派中隐藏最深的总瓢把子。”
林东图见李玄与段啸天一脸惊讶,冷冷笑道:“我们名为师徒,实则是他鹰爪门下的一干头目帮众。他除了授我们轻功、搏杀之技外,还要我们行事心狠手辣,事事不留活口。”李玄与段啸天听到这里不禁对望一眼,彼此满是疑惑,但又想:“江湖之事,虚虚实实,实实虚虚,因此事实真相,往往不是表象能一概而全。”林东图看了看二人,心知他们必会不信,却也不在乎道:“不出几年,谢信便积攒下了万贯家产。嘿,按说钱财乃身外之物,你拥有再多,也不过是堆废铜烂铁而已。但谢信不同,他是个唯利是图爱财如命之人。他不断要我们出去盗抢,然后再对江湖中人薄施恩惠,来收买自己的仁义名声,就这样,他成了江湖人眼里的大侠。”
李玄奇道:“如您所言,谢信前辈要那么多财宝干嘛?难道就为了给自己在江湖上留个美名么?”
林东图摇了摇头,道:“其时天下三分,北周北齐,彼此终年战乱,人人自危。其中最数北周武帝雄心勃勃,立誓要在两三年内,平突厥,定江南,统一天下,因此像谢信这样的人,尽管手中握有巨宝,毕竟还是草民一个,所以他打算趁着乱世捞个功名。”
李玄闻言叹息一声,道:“富人买卖官位,越买越富。穷人纳钱纳粮,越来越穷。世道如此,莫怨人心思变啊。”林东图嘿嘿一笑,道:“你倒明白其中的理儿啊?哈哈......你们明白了么?无论北周、北齐,还是南方的陈朝,只要任何一方统一天下,谢信便会审时度势,适时呈上自己由黑道聚敛的财富,以此换取功名,从此洗黑成白,让他的子孙荣华富贵。”李玄点点头,道:“为己为利,也算人之常情吧!林前辈,您说了半天,好像只与您有一点点干系。难道背后还有故事?”
林东图道:“一点点干系?你知道些什么!嘿,当然有故事,且与我干系大着呢。”
李玄道:“愿闻其详。”林东图道:“我既然窥破了谢信的秘密,便想他既然能从别人手中夺来财富,我为何不能从他手中夺来?”李玄一惊,看着林东图干瘪瘦小的样子,心道:“这算是黑吃黑么?”林东图不理会他的心思,又道:“有了这般想法,我便开始留意他的藏宝所在。天真不负我啊!一年后,他的藏宝所在终于被我发现。嗯,因此,我便暗自筹划怎样将这些财宝弄到手,岂知这时候有一个恶人出现,并打乱了我的计划。”
李玄与段啸天皆道:“一个恶人?”
林东图咬牙切齿,大声道:“正是一个恶人,这恶人出现后,不但将谢信打成重伤,还打乱了我的计划,更将我日思夜想的那些财宝悉数夺走了。”李玄奇道:“是谁如此厉害,能打败‘云魔鹰爪’谢信前辈?”林东图道:“便是燕无敌这恶贼。”李玄与段啸天诧异道:“燕无敌?这又是怎么回事?”林东图道:“那时燕无敌可威风得紧啊!他在北周武帝朝廷内任职,属于内外五府中缉盗天下的领军。”
李玄哦了一声,心道:“原来燕无敌曾是官家的人。”
林东图似乎怕李玄二人不明白,又道:“你们自然不会知道,北周朝廷的内外五府,权力最大的莫过于缉盗天下这个职责。它虽名为缉盗天下,其实是受北周齐王掌管,负责朝廷内外所有拘捕、暗杀的任务。若发现不忠于朝廷之人,哪怕仅仅是怀疑,便可行使生杀大权。”
段啸天喃喃道:“那可是令天下谈之色变的衙门啊!”
林东图叹息一声,道:“不错,所以能在这个衙门内任职之人,武功必然非同小可。”
段啸天很不以为然,道:“我怎的没听说过其他人的名头?怕只有燕无敌一人武功高强吧?”
林东图不屑地看了他一眼,道:“你个井底之蛙,又有何见识?如燕无敌的武功,在缉盗天下总衙门中只能算是中等,即使在他所居的小衙门内,顶多排在第三位的座次。”
李玄惊问道:“他只排在第三位?”林东图点点头,道:“北周武帝朝中的缉盗天下衙门,共分为天、地、武、医四小衙门,而武小衙门中以武功而论,统共分为酒、色、财、气四个座次,恶贼燕无敌属于财字座次。嘿,他不是第三,难道会是第一不成?”李玄道:“那酒、色、气这几个座次又是什么人呢?”林东图似乎不愿细谈那几个人,道:“小朋友,你应该问我燕无敌为何要争夺谢信的财宝?”
段啸天闻言,仿佛突然听到天大的笑话似地,哈哈大笑,正要说话,却因这一笑,牵动了腿伤痛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如纸,竟一时说不出话来。林东图听他笑声满含讥讽,怒道:“小子,你因何发笑......你说说,为何发笑......快说啊!”
第四十章 拒邪跃崖
段啸天忍住疼痛,笑道:“燕无敌既然排在财字座次,不为钱财,还会为了什么?”
林东图恨恨道:“算你说对。”顿了顿又道;“酒、色、财、气座次不同,职责自然不同。燕无敌司职财位,正是为北周朝廷刺探、夺取、聚敛世间财宝。要知北周战时频繁,所需军饷极大,为了保证统一天下,北周武帝授权给齐王,只要能扩充军饷,尽可不择手段,所以燕无敌才敢如此放肆,甚至不惜以明抢手段将谢信多年聚敛的财宝夺去。”李玄闻言叹息一声,道:“一将功成万骨枯,其实自古帝王将相为了夺得天下,何止万古枯,只怕背后因保护自己可怜家私,丢掉珍贵性命的人不止千骨万骨吧!”
段啸天点头叹道:“为名为利舍了身家性命,值当么!”
林东图不理会二人的感慨,道:“管他万古枯,还是千万骨枯,反正燕无敌坏我计划,便是我的仇人。让人可恨的是,谢家不但没有去向燕无敌追讨财宝的下落,反而质疑我为何如此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李玄听了,隐隐明白林东图为何离开谢家,问道:“他们便是因此将你逐出了鹰爪谢家么?”林东图呸了一声道:“何用他们逐出林某,是我自己不干了。谢信受了重伤,所有弟子还有谁能拦得住我!我出了谢家,自己在江湖上自由自在,逍遥快活,岂不胜过在谢家百倍!”
李玄心道:“沈无惧前辈说此人被逐出谢家门墙,从此成了独行大盗,看来不虚。”想了想,问道:“您既然出了谢家,漂泊江湖,自由自在,为何却在大漠隐居?”这话先前段啸天曾问过林东图,但他没有回答。如今李玄重又问起,林东图闻言,脸颊抽搐一下,一双小眼睛盯了李玄半晌,长叹一声道:“这与你不相干,问来何用......嘿嘿......你们既已知道了我的身世,就此死了也会瞑目了吧!嘿嘿......小子,快把富贵镖交出来。”李玄听他再次逼要富贵镖,心下蓦地灵光一闪,问道:“不着急,目下情势,富贵镖已是您的了......不过,我心下有个疑问还要请您解答。”林东图不耐道:“什么疑问?”李玄道:“您在路旁摆下茶棚是为了富贵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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