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闻言一惊,心知自己已被发现了,暗暗叫苦,正想站起来,却见段啸天身侧不远,被季潭击倒的丑女子蠕动几下,呼地跃了起来,青光一闪,向段啸天刺了过去。
段啸天伏在草丛中,不住暗自思索:“原来富贵镖背后竟藏着如此隐秘的计谋......”不禁回想起了那个帮助自己除去痛苦,气度非凡,雍容高贵的侯公子托付富贵镖时的言语细节。
他还未理清这些头绪,蓦见一道青光如电而来,直指自己颈项要穴,不由大吃一惊,匆忙中狼狈躲过。
要知丑女被假冒石婉柔的季潭猱身一击,点了麻穴,被踹到草丛中后,动弹不得。但她麻穴虽然被点,神智却还清醒,躺在地上,耳听莽汉与牛鼻子道人一死一伤,谢木青又被诸葛东方凌空一推一拍,倒地后备受折磨,其焦急之心情可想而知。
她一面暗自思量着脱身的法子,一面用真气撞击被点的麻穴,如此反复数百次,穴道终于被撞开。穴道已解,正想起身,却发现自己身侧不远竟还藏伏着李段二人。那时的二人,一个全神贯注的窥视广场上的情形,一个却如傻子似地趴在石香炉上大口的喝着雨水。丑女明白,自己武功远远不及谢木青,纵然此时穴道解了,若想从诸葛东方眼皮底下逃走,也是万般不能,且自己身侧伏藏的二人是敌是友,更不清楚。此时此景,藏伏的李玄或段啸天二人,若发现丑女还能动弹,只需一人高喊一声,她便在劫难逃。所以,丑女麻穴虽被解开,一直不敢稍有动弹。
雨暂时停了,曙光微现。丑女动也不敢动,被秋雨一浇,全身早已经冰冷僵硬,待见石婉柔服毒自尽,诸葛东方转而向自己这边喊话,知道若再不逃走,待他寻过来,必死无疑。她心念急转,轻轻拔出腰间的峨眉钢刺,心道:“看来只有声东击西,冒险逼出身侧藏伏的二人,制造混乱,自己或许才有机会,躲进茂林脱身。”
段啸天见丑女袭来一刺,慌忙避过,就地一滚时冲出了草丛。而丑女大喜之下,一跃而起,发力往另一方向逃去,谁知脚下一滑,身不由己摔倒在地。人算终究不如天算。丑女麻穴虽解,可因躺在地上久不动弹,被冷雨湿透,腿脚僵硬异常,如今几步匆匆跨出,草丛湿滑,向前摔倒。不过,她应变能力极强,踉跄跃起,人在空中,即将着地时,忙以手中峨眉钢刺作杖拄地,却不曾想到,承受不住压力的精钢峨眉刺‘嘎蹦’折为两截。其中一截钢刺仍握在她的手中,而另一截断掉的钢刺刺尖瞬间弹起,不偏不倚,刺中了她的胸口。可怜的丑女,好不容易冲开了麻穴,却稀里糊涂的死在自己的峨眉刺下。这一变故快极,任谁都始料不及。
诸葛东方见段啸天冲出了草丛,摇摇晃晃,惊慌呼喊着要逃走,便飞身过去挡在他身前,冷笑中抬起左掌,只使了一成寒冰掌的内劲,便将仓惶要逃的他劈倒在地。
第二十三章 不惧强敌
风呼呼又来,卷过大地,急促地吹着古槐,沙沙作响。
诸葛东方冷冷地看了看死去的丑女,又看了看段啸天,阴沉沉道:“一帮苟且之辈,没有什么真本事,却喜欢藏头露尾,你亦是为了富贵镖么?”言毕,杀机毕露。
诸葛东方自少年时代流浪江湖,几经磨难,终于机缘巧合得遇到高人。那位高人对他自负孤傲的个性甚是欣赏,倾囊相授。武功大进后,诸葛东方的个性更加孤僻,他之所以毫不留情的一掌杀了牛鼻子道人,除了因为他伏在屋顶暗处偷袭自己,还因他越来越讨厌偷鸡摸狗之辈。当他从屋顶飘落后,广场上的形势跌宕千变,他明知丑女被季潭踢飞出去,却来不及顾及此事。如今见段啸天和丑女冲出草丛,一个稀里糊涂死掉,一个正打算逃离。哼,又是偷鸡摸狗之辈!他低头看看被毒蝎刺伤的指尖,告诉自己莫要生气,莫要急躁,但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愤怒。
段啸天见诸葛东方看向自己的眼光,透着森森杀气,不禁颤声道:“诸葛先生寒冰掌无人能敌,我与先生无怨无仇,更不知富贵镖下落,先生若就此放过在下,定当感激不尽。”
谢木青此时悠悠醒过来,虽然仍动弹不得,却听段啸天如此可怜的祈命,不禁鄙夷,大口喘着粗气,嘶声道:“能在江湖行走得开,吃得饭,都应该是大好男儿,不惧生死,哈哈......死有何惧呢!何必为了苟活一时,去卑贱的乞求这个恶人!”
薄薄的阳光姗姗来迟,月亮依旧在天。
诸葛东方听他说的硬气,看也不看他,鼻腔重重地‘哼’了一声,道:“宵小鼠辈,说几句硬气的话就可免死么?似你反复无常之人,我倒是见过不少,可惜他们都死于非命了。嘿,你是大好男儿?就凭你也配称作大好男儿么?可别辱没了男儿两个字。”
雨来后又停了下来,山色迷蒙,大地万物尽在湿漉漉的雾水中。这时候,风带着晨寒,引得云雾在高低错落的山间川流不息。山与云,像情人间纠扯着,缠绵难舍,痛并快乐着。李玄见大地苏醒,雨夜已褪下幽暗的外衣。此时,山非山雾非雾,天地如美人初醒,慵懒迷人。清水样的白光,漫无目的漫过山间,轻柔的波纹在沟壑间一点点升起,在迷离与清晰中转换着色彩,渐次照亮万物。面对此景,他思绪恍惚,心想:“按说此时美景,美轮美奂,该当把酒言欢。但为何却要刀剑相向?这个江湖,难道除了你死我活,便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世人快活以待么?”
眼见段啸天已被诸葛东方满身的杀气深深笼罩着,李玄一颗心不由提到了嗓子眼上。
生死只在呼吸间。他收起不合时宜的诗情画意,因自己的镔铁窄刀与假胖龟包林打斗时,落在了客来喜酒店。看来若想救下段啸天,空手上前,无疑会是自寻死路!
李玄下意识地摸摸背在身后的鬼泣剑。
诸葛东方站在庙前的广场上,薄雾笼罩下,他宽大的青袍冰冷的模样,活像一只傲然在鸡群的飞鹤。
李玄看着诸葛东方,暗想:“江湖之事,虽说纠葛难分,但总不会都要以武功之高低来决断吧?唉......武功高强又怎样?诸葛东方的武功不是比谢木青强过数倍吗?但又怎样,还不是中了他布下的诡计!”尽管段啸天曾暗中给他服了迷药,并试图夺剑杀他,但只要相知一场,朋友一场,便不能见死不救!李玄如此想着,慢慢拔出鬼泣剑古剑,心道:“朋友遇难,便应有另一个勇敢的朋友前来相救。勇敢是什么?勇敢是明知寡不敌众,以卵击石,却依然不惧生死,全力而为。”
他想到朋友二字,忍不住暗叹一声,心道:“记得有位胡山野大侠,少年时忍辱负重,恨不得将仇家杀得干干净净,但到青年后却性情改变,无论是谁落了难,哪怕是陌路之人,他也会慷慨出手相救。如今,大侠胡山野消失多年,却一直被江湖人深深怀念,并尊为江湖侠义之典范。见死不救绝非侠义,而作为侠义之人,必须要有勇、忠、义、博、宽之信念。嗯,人人为己的江湖是自私自利的江湖,我若在江湖,能将之改变么?”此时天空下,薄雾不薄,浓的像诸葛东方眼中的杀气。风尽管再次吹来,但大地之上,似有万流狂奔涌动。风反复搅动越来越浓的雾气,万物竭力静止,而雾气隐隐发出巨大的巨响。李玄心中早已经热血澎湃。
黑暗可以隐藏污浊,静谧却可暴露心机。诸葛东方向来耳力聪敏,虽然十几丈内能听风辨声,但由于夜间风雨嘈杂,加之他现身后情势一变再变,如今身中蝎毒,慌乱之余,自然少了平日那份缜密的心智。可他久历江湖,心下明白,敌暗我明,在不知潜藏之人是敌是友的情况下,若自己心绪先乱,已败了三分。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平息了一下心绪,侧耳细听,发觉附近的松林中仍有呼吸声若隐若现。
他暗暗吃惊,挡住段啸天,摆出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却暗暗叫苦:“眼前情势未明,敌友难辨,疗毒已迫在眉睫。倘若这时蝎毒发作起来,我再分出内力来料理潜伏之人,毒伤会更加凶险。唉,我十几年来,纵横天下,少有敌手,难道竟会因这些宵小之人的下三滥阴招,死于此地!”心中想着,低头看看被蛰伤的手指,见一条细细的黑线又缓慢地逼近臂弯。看来自己虽已点穴止毒,但因适才自己动了真怒,蝎毒发作的更快了。他这是第一次对是否掌控自己的性命失去了信心。
诸葛东方缓缓地将呼吸调匀,希望借助自己浑厚的内力逼住蝎毒,让其暂不发作,若潜伏之人瞧不出破绽,自己或许能从容些。但就在此时,草丛中一阵响动,一个身材修长面色英俊但疲惫异常的年轻人从古槐树后面走了出来。这个年轻人沉肩挺胸,步履凝重,修长有力的手中握着一柄古剑。古剑已出鞘,寒光夺目,透着隐隐煞气。
走出来的年轻人正是李玄。
他见诸葛东方挡在段啸天的身前,忽黄忽白的脸色阴晴不定,难以捉摸,便不能再袖手旁观了!可是李玄的江湖经验少得可怜,自然看不出此时诸葛东方是在全力压制蝎毒,所承受的痛苦已到了极点。诸葛东方也不知道李玄底细,见他从容走出,心下由苦转惊。其实,他若知道李玄与自己的武功相比,差了不止几十倍的话,自然不会如此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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