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寒窗心神震动,停在原地,他万万想不到接下来会发生这种事情,青州义举是他生平最骄傲的一件侠事,到头来竟是这个结局?
陆无归同情的目光刺得他极其受伤。
距离拉远,高行天也停下了脚步。
金寒窗捏着拳头,俏白的额上都起了青筋,他恨道:“此话当真,怎会变成这样,是谁干的?我要去趟青州。”
陆无归道:“不行,你去青州再干出一票买卖来,没人能保得住你。”
金寒窗怒笑道:“保我?呵呵,我叫谁保我了?我做我的,老天看着,我自无悔。你且告诉我,这事是谁干的。”
陆无归摇头,事已至此,把听到的传闻告诉金寒窗又有什么用呢,让他去青州再杀一个恶霸,然后自投罗网?
高行天扬声讽道:“金寒窗,仿佛你是青州的青天大老爷,世间不平事都在青州似的。”
金寒窗怒道:“遇到了,自然要管,冷眼旁观还学什么武功。”
陆无归果断道:“不能去青州,我们没有时间。”
“你们不去,我去!”金寒窗拎着锦瑟伞拂袖而去。
两个杀手站在原地没有阻拦,表情都有些默默然。
看着金寒窗消逝在林野之中,陆无归道:“高兄,他就这么走了,没关系么?”
高行天道:“他连半点干粮没带,野外所需的物品也一件没有,既然奉命出来,窝里更不会放他进入。不出傍晚,必定抱着肚子来求我们,我们到夕照溪等他。”
从蚂蚁窝小镇出发,翻过折羽山,拐过梨花沟,前方就是夕照溪。这一路都是蚂蚁窝的势力范围,巡蚁十二个时辰警戒。出了夕照溪,几十里外才渐有人烟。其间一条小路直达官道,从那里走就通上了去云州的路。
蚂蚁窝西邻云州,北临幽州,南伴青州,乃三州交汇之地,此处方圆百里可以划归云幽青任何一州,但三州皆不要它。
没人希望辖区之内多出一个聚居杀手的小镇。
蚂蚁窝穷凶极恶,把它揽进来,娄子捅大了谁兜着?
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精明人不会做。
这片山水有了蚂蚁窝竟成了三不管地带。
入夜。
夕照溪倒映一天明月繁星,夜风吹过河水,波光粼粼,河岸边的芦苇也跟着齐头摇摆。
近岸处“哗啦”一声水响,高行天撞碎水面波光,从河底涌出。他裸露的腰身泛着河水的幽光,大步跋涉而行的杀手像是一只月下猛虎,咬在口中的折腰刀就是他殷亮的虎须。
上岸后,他将手上两尾鱼就地摔晕,用刀剔干净鱼肚,然后用修剪两根树枝将早早捉到的鱼一起串联起来。高行天洗涮了赤脚,提着两串鱼就往火光的地方走。
陆无归将篝火生了起来,备好了柴枝,两人分工有序,晚餐就是烤鱼。
陆无归拨弄着篝火,道:“那小子还没有踪影,他要不跟来怎么办?”
他们已经在这附近逗留了整天,金寒窗依旧不见踪影。
高行天把鱼架上,在火旁烘着身体,无所谓道:“不跟来,就是被狼吃了。他连火石都没带,怎么饮食?我不信他那把鬼伞连火也能弄出来。”
陆无归笑道:“不是没有可能,金家的东西让人说不清。大不了这小子钻木取火,与炉火相伴的人这一点还是能做到的吧。”
高行天蹲在火旁,分析道:“官府缉拿他,窝里不收容他,金家虽摆明了态度,但料他也不敢回。说什么一个人去青州?赫赫,去拯救一个陷于水深火热之中的小寡妇?进了地界,他就等着入大牢吧,你当青州的捕快、衙役都是吃素的。”
陆无归沉吟道:“不过,他还有些朋友,或许有人愿意收容他的。”
高行天不屑道:“如果有人愿意收容他,他还用躲来蚁窝?他躲在蚁窝之时,可有一个朋友来看他,恐怕就是连一封书信也是没有的。那些世家子弟心底里怕了他这个麻烦,唯恐被他牵连,避还避不及呢。”
陆无归提醒道:“别看寒窗年纪小,他出身好,交游也算广,脾气易怒但对朋友却很仗义。金家、唐门自不必说,就是四大世家他也认识不少侠少。他要是真拗着,撑过一段时间也不是没有可能。”
高行天闻着逐渐散发出来的鱼香,道:“能撑他也要先撑过这几天,出不了山他能找谁?”
陆无归道:“带他出来反而是个累赘,我真想不明白他有什么用。”
高行天忽然问道:“屈洒让你做什么?”
高行天和陆无归一起的时候,很少称呼屈洒为蚁王,大多直呼其名。而陆无归正与他相反,陆无归对于屈洒从来都恭谨如一,敬称有加。
此时陆无归见高行天目光灼灼,一时有些犹豫。按理他不应将信息透露给高行天,屈洒的吩咐是二人各行其是,只需做好分内之事。
高行天的眼神也闪动着秘密,陆无归并不知道对方具体去西北执行什么。
杀手需要信任,不过目前两人要建立信任就要打破蚁窝的规则,违背蚁窝的五律。
五律其一,不背叛。
不经允许私下交换信息,明显是对蚁王的背叛。
烤鱼香气四溢,两人目光隔着篝火相对,一时无言。
第十章心月
高行天干咳一声,打破了沉默。他扭头将事先脱下的衣褂套上,干燥衣裳磨着肌肤,有股生涩的滋味。
陆无归拨弄着烤好的鲜鱼,眼神却看着旁处,没什么食欲的样子。
这时旷野远处的荒草一阵拨响,几只野鸟惊叫的飞走,似是草中来了一只猛兽。响动迅疾,一会就传到岸边,那只猛兽也已现身。
猛兽从荒草中扑出两只脏手,探出冠带歪斜的脑袋,野兽的腰上还插着一把黑伞,他似乎想笑笑,不过将篝火上的烤鱼看个真切,脸部就僵了,咽了一口唾液。
这只野兽就是金寒窗。
他饿得双眼放光,作为一名武者,两天不吃东西是很正常的事情。如果修了辟谷之术,更是可以旬月不吃正餐,只靠一点水就能保持体力。不过金寒窗一道左冲右突。近似迷路的折腾,猛烈运动加剧了肠胃消化,他一个世家公子哥什么时候受过忍饥训练,早饿的五迷三道。
之所以能找到夕照溪来,金寒窗要感谢他灵敏的嗅觉。
高行天看着金寒窗,仿佛在看一只野鸭。收了目光,高行天立刻抄起一串烤鱼大嚼起来。陆无归淡淡望了金寒窗一眼,就别了头。
金寒窗只得讪讪上前。
靠得愈近,香气欲浓,金寒窗逐渐忘了两人给他的脸色,进入到了无我境界。
近了,他的眼里只剩下无限放大的烤鱼。
金寒窗懦弱探手,鱼未到手,刀已先至。
寒光四射的折腰刀架上他的脖子,使刀的人还在吟哦:“鱼,我所欲也。小芙亦我所欲也。舍鱼而取小芙乎?舍小芙而取鱼乎?”
金寒窗在青州的事迹不光是捅了天,他还赎过一名唤作“小芙”的妓女。
小芙的丈夫因兵役而死,家境败落,举债缠身而堕入青楼,金寒窗逢见,感其一家忠良,重金替她赎身。当然重金是陆无归出的,那时他已经一时冲动,失手杀了青州府郡守栾祥光。如此下来他借陆无归的钱便没法还上,只好用“清明时节”抵押。
金寒窗杀郡守,赎名妓两件事情在蚁窝传的都很开。
在外界最为轰动的当然是一州之长的暴亡,但蚁窝对于刺杀却看的很淡,即使死的是郡守,杀手们也只当死了一个常人。
小镇津津乐道的是金寒窗千金赎妓,这事代表的是风流,格杀郡守后还有心情逛窑子,可谓落难公子亦风流,真不愧是名家子弟。
当然还有其他的嘈言碎语,乃至污言秽语,风流之事越传越香艳,而一旦香艳起来就无法阻止下流淫靡的揣测。
金寒窗不喜旁人议论这两件事情,更是厌烦有人将他和小芙放在一起胡乱联想。
他心中的小芙那么纯真美丽,忠贞善良,是人都会救她的。
而传言不断,添油加醋的,花样百出。
金寒窗每次听到脸上都火辣辣的,他感到的不是光荣,心底泛上来的感情胃酸一般具有腐蚀力,这是一种近于耻辱的感情。
这些议论总让金寒窗有种错觉,他不是做对了,反而是做错了。
现在高行天拿这事来调侃。金寒窗心底泛上来的感情尤其强烈,他生硬道:“你觉得我有用,就给口饭吃。”
高行天道:“你不去青州了?”
金寒窗道:“我迟早去青州!”
高行天心想这小子还没饿够,竟还拗得很。
金寒窗心中却在咬牙切齿的喊着,这厮!这厮!自小到大,还无人这样和他拿大。
在蚁窝之时,即使蚁王屈洒也对他有礼相待,如今竟被人一碗饭给压着。
高行天一挑眉毛,轻蔑道:“你有何用?”
“蚁王说我有用,我虽曾不亲手铸刃,但在蚁窝教会了不少铁匠手艺,就连淬火、回火等几样金家不许外传的独门技巧,我也触类旁通的稍有指点,你别小瞧我!”
“傻小子,你以为屈洒是看重你打铁制器的本事?他收留你,只因为你是金家二当家金月游的三子,唐门八琼之首唐棠的独子!留你在窝里,金家自不必说,就连唐门也要欠他几分的情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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