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犯事之后,留下的讯息也很明显,证明下手杀死他们的是同一个人,江湖为之悚动,还从来没有如此猖狂的杀手。
要问是谁杀了他们,答案呼之欲出,高行天!
这只是高行天伤愈复出三个月内的战绩。
以上任何一家关键人物被刺杀,都是耸人听闻的事件。何况连死七人且都是一人所为。
杀人者再有本领,潜藏的再好,也被联手剿灭了。
可惜杀人者身在蚂蚁窝。
没有任何一家愿意率先和蚂蚁窝开战。蚂蚁窝杀手蚁般遍布江湖,很难剿灭干净。再者蚂蚁窝亦是高手如云,跻身天下三大杀手组织绝非浪得虚名,战端一开,胜负难料。
也曾经有人暗地突袭蚂蚁窝。可是蚂蚁窝地形复杂,并且地底洞壑勾连,诡秘无比,深入的无一生还。
高行天再度跻身江湖最危险的杀手之一,已有人称呼高行天杀手王。
高行天在蚂蚁窝也威望急升,身份仅在蚁王、蚁后以及三只血蚁之下。
蚂蚁窝的杀手们凭借实力生存,也因实力而低头,等级森严,强者享受尊严,弱者得到保护。
蚁窝之外,行事不究,窝外的争斗是被默许的。但于蚁窝小镇内部,绝无动手可能。这是蚂蚁窝的默认规则,谁搅了蚁窝清静,蚂蚁共杀之。所以蚂蚁窝很少发生自相残杀之事。加之彼此了解底细,争斗极少发生。
不过有一役,生活在蚁窝的人们已经期待很久了。
那就是血蚁之战。
屈洒是第三代蚁王,蚁窝对其身体状况很是担心,这个人自被孟千回重创之后就很少公开露面。蚂蚁窝私下谣传屈洒随时可能死去,蚁王被纱布紧缠的身体随时可能崩溃。虽然年复一年,屈洒仍然活着,担忧气氛却日益浓重。如果蚁王身殁,按照蚂蚁窝的传统,王位将由血蚁接任,如果存在多只血蚁,那就由最强的一只掌权。
蚁窝现存三只血蚁。他们分别是最早的惘然剑白追,稍晚出现的一恸三哭霍离生,以及最后诞生的背水一剑陆无归。这几只血蚁之间势均力敌,接触过几次并没有分出高下,于是他们以杀手独有的方式开始了比拼。无论谁刺杀了有名的豪强,另外两人都会采取刺杀同级别以上的人物作为抗衡的宣言。三人都知决战在所难免,但是他们不急。三只血蚁互相牵制,暗暗衡量对手的实力。他们三人知道,如果贸然与一方搏杀,得胜的都是剩下一方,作为杀手,必须学习如何避免成为鹬蚌相争的牺牲品。
这种比拼还在继续,镇上的血蚁目前只剩陆无归。白追、霍离生得知陆无归刺杀厉啸兰的消息,两人就远去南北两地刺杀显要人物。他们的目标显然相当棘手,两人归期遥遥。
镇上必须留守一只血蚁是蚁窝不成文的规定。直到今天,陆无归才奉屈洒之命出窝。
走在镇中,听人纷纷私语高行天的传闻,陆无归忽然想发笑。
恐怕再不出窝,该杀的人都让高行天杀光了。
小镇出口立着一块石碑。碑面刻着小字,“向北”。
字是初代蚁王二指所题。
他说向北,因为北面即武冢。他说向北,每一代蚁王都要去武冢一刺。
他说向北,他死在这里。
陆无归就站在碑前,他用剑挑着包袱,寂静的看着西方。面朝西方,他的心里却是默念“向北”两字。
距离上次出窝,转眼一年多了。
时节近夏,暖风拂面,山野苍翠,空气清新。前几日降下连绵阴雨,树木吸饱了水分,一夜疯长。
山麓绿了,更像是肿了。
去年去西北,今年依旧去西北。
从界碑回望看不到小镇,一片槐林遮住了视线。待陆无归二次回身看去,已经见到等待的人。
高行天。
按照执律厅下达的命令,这次西北行动,高行天为主,陆无归为辅。
陆无归接到命令,倒是欣然,他只不过需要配合一个环节而已。
正午阳光照在高行天两腮,映得新刮的胡须像是两抹惨青的刀光。强光逼着高行天眯缝着眼睛一路走来,他刀系于背,肩挎包裹,一身短衣襟打扮。
陆无归道:“高兄是不是太累了?”
高行天道:“有点。”
三个月内马不停蹄的潜伏、刺杀,高行天确实感到了疲惫。
陆无归道:“我们怎么走,沿官路?沿小路?”
高行天停在碑前,回望道:“再等一个人,还有人要参加。”
这次行动是绝对机密。
陆无归在屈洒座前进言,明言此事须加上白追和霍离生方可成事。屈洒只是说,有高行天就够了,你们三人在一起反而可能坏事。陆无归原本以为只是两个人,他也认为只能是他们两个,蚁窝够资格的人目前大多在外面。
然而高行天却要了一个人,要的是谁?
陆无归望着槐林,瞥见了一个耷拉着脑袋的熟悉身影。
“是他?蚁王让他也来?”
“不,是我让他来的。”
“蚁王竟然同意?”
高行天想想道:“屈洒气得差点翻脸。我知道他不愿意,但是此人留在窝里也用处不大,不如给我。”
陆无归望着走来的金寒窗道:“他有用?”
高行天咧嘴一笑,“没他娘有用。”
陆无归笑道:“你还是耿耿于怀。”
金寒窗走到跟前,异道:“你们笑什么?”
高行天淡淡道:“笑你娘。”
“笑你娘!”金寒窗怒了。
高行天走在前面,言道:“笑你娘,你也信?不过,就算笑你娘其实也是笑你。”
金寒窗不说话,闷青着脸跟在最后。
高行天回望他一眼,继续戏谑道:“怎么不打伞呢?皮肤别晒黑了,黑了嫁不出去,你这细皮嫩肉……”
金寒窗再也控制不住,一下子跳到高行天身旁,他气得有点哆嗦,想说什么又一时间没找好词儿。
高行天看着他比划的手指,皱眉道:“你气什么?”
金寒窗深吸一口气,颤声道:“老子不惹你,你为何一再羞辱于我!”
“这样就算惹你了?”高行天不解,一脸无奈道:“对什么样人自有什么样话,你这个层次的,只能听这些。”
说完,他依旧用手比量一下高低,不过他给金寒窗的评价依然是最低。
高行天从金寒窗身边撞了过去。
一撞之下,金寒窗打了趔趄,肩膀都有些隐隐作痛。可是他没有发作,金寒窗脾气执拗,但真到该忍得时候他也学会了。他要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和这两个人,尤其是和高行天保持伙伴的关系。出了蚂蚁窝就离了保护伞,一切都需谨慎从事,有过惨痛教训,他不想再惹是生非。
表面忍住,内心的火却烧得厉害,金寒窗问陆无归:“这个人简直不可理喻,平常你们两个怎么说话的,我学学?”
三人行必有我师,做点诲人不倦的事情,陆无归当然乐意,他懒洋洋道:“高兄,这段时间你也太凶了些,同行都快没买卖做了。”
高行天回道:“没买卖你去卖肉啊?”
“现在都喜欢你这样壮实的,我想卖肉都卖不出去。”
“脱了衣服,还不都一样,你这样穿衣显瘦的才更受欢迎。”
陆无归歪头,一摊手道:“喏,就是这样。”
金寒窗听着发愣,叹道:“无耻啊,人怎能无耻到这个地步呢。”
陆无归笑道:“人当然能啊。”
金寒窗一脸的嫌弃,忍不住骂道:“恶心啊,你们两个真是恶心,让人作呕。”
高行天“哈哈”一笑,道:“这就对了,男人之间相处,就要这样,有怒就骂,有气就撒。有点事就闷着脸,仿佛把屁都能憋到脸上,这样的人谁敢信任。特别是杀手,杀手聚在一起必须要建立一个最低限度的信任关系。这次我们三个人一起去西北做事,首先就要建立这个信任,否则别说成事,能不能到西北都是个问题。”
金寒窗抗议道:“我不是杀手!”
高行天道:“人以类聚,人以群分。你和杀手在一起,不是杀手也是杀手。”
陆无归补充道:“寒窗,你也杀过人,别五十步笑百步了,杀过人的就算是杀手了。”
金寒窗冷笑道:“什么歪理,我和你们可不一样,我杀的是贪官,行侠江湖,为民除害,不像你们善恶不分,为了一点铜臭挥刀。”
“贪官?你怎么知道他是贪官?就算是贪官,你杀他亦是目无王法,你有杀他的能耐为何不报秉监察,静听圣裁?以你们金家的人脉,让上面听到声音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届时自有整饬他的手段,而你为泄一时之愤,强行为人出头,累家累己,闹得现在的下场,你是活该。”
高行天说的丝毫不客气。
金寒窗抗辩道:“他祸害百姓,霸良田护恶商,恶名久矣,其子更是顽劣霸道。我更亲见良人一家被逼得只剩下寡妇和婆婆,他们草菅人命害死其夫,逼节妇改嫁。我见到这情景能不出手吗?”
高行天冷哼一声。
陆无归道:“寒窗,你是杀了那狗官,也从世家的公子哥变成了通缉犯。但是那家俏寡妇照样被旁人霸占了去,老太婆也溺水沉冤,只不过干这事儿的不是那狗官的儿子而已,戏还是照唱,只不过换了角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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