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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白无常 (边城老孙)



哗啦一声铁链响,直取钟馗的颈项。

没有斩鬼利剑在手,钟馗徒有拳头。

拳头御出鬼火,直击铁索。

铁索如蛇,不与钟馗的铁拳硬碰,蜿蜒转曲,缠上了钟馗的双手。

用力一拉,将钟馗锁了个结实。

地府黑君锁钟馗,真是一番好热闹。

唉,说着,说着,又打起来了。

凌空而起,黑无常锁着钟馗破空而行,白无常纵身相随,耳边急劝:“小爷,就算带钟馗回了地府,阎老头会给我们做主吗?”

“他不做主,我还有手段。”

声音冰冷,一如既往。

劝不动小爷,又纵身回到钟馗身旁:“钟大人,谢前辈,何苦呢?地府一家人,偏得为了北冥雪山而大动干戈吗?”

长笑过后,谢必安答话:“经年未回地府,正好故地重游,否则以我与钟馗之力,能这么轻易被黑无常锁住?”

一句话,找回了面子。

钟馗接言:“就算告诉你北冥雪山的所在,你们也找不到玄冰梯,蒙古那么大,够你们找万年。”

蒙古!

也许是钟馗随口失言,也许是钟馗有意告知。

终于摸到一丝光明。

蒙古,这两个字,已深深刻在了黑白君的心里。

既已听到答言,黑君不再纠缠,铁索撤回,任由钟馗坠落。

急坠之时,听到谢必安出声埋怨:“钟吃鬼儿,你说话漏风了!”

没听到钟馗的回言,白无常高声祝愿:“希望前辈与钟大人能找到分离魂魄的秘要,他日老友重逢时,这顿酒,我请了。”

声音回荡在天月间,遥见钟馗化身成风,直追像巨山一样的斩鬼利剑。

俊秀的状元郎,在手触剑身时,又幻化回蛮荒的巨人,一部钢须飘然。

月色下,巨人背回利剑,回首望向黑白君,深意的一笑。

随后,蹬风而起,黑雾笼罩,巨人鬼影无踪。

终于松了一口气,不负此番辛劳。

白无常抹去额头汗,引黑无常飘飘下落。

古树参天,托住了黑白君的身影。

黑君一身桀骜,立在树梢。

白君满面嬉笑,坐进树影。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月。”念过了诗句,堪堪一笑:“蒙古,是个好地方。”

斜眉再看黑君,依然无声冷傲,喜笑问他:“小爷,你去过蒙古吗?”

“只要有死人的地方,我都去过。”

这句答,冷漠不过人心。

“我是说人间的蒙古,不是鬼魂的蒙古。”解释过后,仰头羡慕:“马奶酒,手把肉,烤全羊,奶豆腐。”

念的几欲流下口水,白无常偷笑出声:“蒙古的美食,最为纯粹,煮熟就吃,不掩其味。”

他啰里啰嗦,没完没了,好像眼前已摆了一整席的全羊宴。

垂涎过后,皱起眉头,抬眼商量黑无常:“既然已知北冥雪山在蒙古,反正它也不搬家,这件事,能不能等一百天后再去?”

见黑无常的眉目阴冷,白无常吐了吐舌头,急忙将事由讲清:“不是我犯懒病,而是我为了追查北冥雪山的秘密,中了干娘的毒,一百天内,吃什么东西都没味道。”

原来只是怕失了口头福而已。

“你可以不去。”

沉声一叹,苦笑不堪:“小爷,东海羽妖一案,你就曾对我说过这话,我在沙漠里想逃,却不得小爷恩准。这次,怕是又要重蹈覆辙。”

抱怨过后,软语再问:“只求一百天。”

没有听到他的言语,这次,黑无常连一个字都懒得回他。

偷见小爷面目沉静,实则早已欲动。

还敢说不惦记茶摊小妹?

注:

关于钟馗与状元郎:

钟馗,字正南,唐初长安终南人。

相貌奇丑,才高八斗。

在殿试中,因为长得难看,被罢官弃用。

羞愤之下,钟馗撞向殿阶,身亡。

后来这件事被皇帝知晓,赐他红袍加身,厚葬。

阎王惜才,赐钟馗职务,专斩民间厉鬼。

据多方资料查证,钟馗自称是殿试未中的进士,故不应该是状元郎。

但当朝皇帝赐他红袍厚葬,等于追认了钟馗有状元之才。

故,书中冒名钟馗是状元郎。

也许我内心中,也隐隐替钟馗觉得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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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套马

天空湛蓝,朵朵白云。

大地多彩,朵朵羊群。

深秋的蒙古,是最美之季。

你没见过的五彩六色,都能在这片苍茫大地上找到。

山不高,短小而连锦。

草深邃,没过牧人的马蹄。

望尽连绵山脉,都被彩花遮覆,像一个个穿了五彩霞衣的俊俏少年。

彩山上黑鹰盘旋,密林里群狼游荡。

马无数,羊无数。

鹰无数,狼无数。

偏偏寻不着如玉的雪山。

藏在云里,黑君四望,望尽千里,毫无头绪。

白无常惬意的躺着,头枕一个麻袋,麻袋里装满硬物。

是从谢必安的山庄里取的金子。

“妙,妙,妙。”他摇头晃脑,十足得意:“不负我此次辛劳,居然白得几屋黄金。”

无人搭言,他自说自话:“就算金子再累赘,我也要抱着它们睡,我可不想再过卖艺讨生活的苦日子了。”

回忆卖艺,歌舞跟头。

蛇女曼妙,童女娇俏。

往事不堪回首,忆起徒伤心头。

强忍离愁,黑无常依旧冷峻:“你要躺到何时?”

拍了拍实成成的麻袋,白无常不答反问:“我让小爷带的两样东西,究竟带了没有?”

腰带里藏着钱囊,怀揣贴身兰帕,黑无常念动行云再进一程,轻轻冷言:“若想磨时间,不如回去睡。”

“我?磨时间?”顿时满脸委屈,白无常翻身坐起,将金子牢牢抱在怀里,语重心长:“如果你忘带了帕子和钱囊,现在还有时间去取,等真见到了茶摊妹子,你拿不出这两样东西试试看。”

说过了一堆啰嗦,终于懒懒的站了起来,手里死死攥着麻袋,凑近黑无常,满脸愁容:“没被女人闹过,这种辛苦你不懂,我是真真的为你好。”

茶摊娇女,生死未明,还要听他说尽废话。

念及此次他未成行先出力,又误食孟女的小毒,黑无常不再斥责,斜目反问:“如果我带了呢?”

“带了?”白无常无奈的摇了摇头,大叹一口气,反声埋怨:“带了你不早说,咱们好快点行事,哪还有时间聊这些闲天,说这些啰嗦呢?小爷,不是我说你,有时候,你说话太费劲,明明两个字就能解决的事情,偏得绕八百个圈子,人生苦短,如果时间都浪费在说话上面,意义何在?必须要学会简言意赅,这才是……”

耳边像围了一万只苍蝇,绕的头痛,反身侧踢,狠狠将他踏下云端。

铁链随行,缠住了他的腰际,两君同时坠下,落入无尽的山脉。

坠至半空,冷风凌冽,割裂麻袋,大大小小的金锭子像漫天花雨,洒向大漠草原。

“金子,金子!”

天地间,回荡着白无常凄惨的呐喊。

手忙脚乱,不顾坠势,在半空中抓起金块子。

刚收了十数块回来,终于摔到深草间,砸出一个方圆巨坑。

攥在手里的十数块金子又都摔了出去,藏在草里,无影无踪。

人平躺在坑里,满眼凄怆,几乎哭泣,眼睁睁的看着黑无常飘飘落下。

见白无常装死不动,黑君扯动铁链,要将他拉起。

“腰断了,腰断了!”

铁链一动,白无常像杀猪般的嚎叫,紧接着苦叹一声,抱怨连天:“小爷,用不用下脚这么黑?你还以为下面是软软的沙漠,摔不死人吗?蒙古的草,看着又密又软,实则草底全是石头,没把我硌个千疮百孔算我修了九百辈子的造化!”

“你若再不起,这辈子的造化,我保你修不完。”

“我腰下面有石头碍事,我摸出石头再起行不行?”皱眉再抱怨一句,忍着痛,反手摸出腰下面的硬物,刚要抛出去,却见它闪闪放光,原来是同行坠下的金锭子。

叹一口气,狼狈的爬起来,解下腰间的铁索,可怜的看着这锭金子,摇头苦笑:“天上一麻袋,地下一小块,难怪人人都想上天。”

说过了怪言怪语,将这锭金子揣在怀里,举袖打扫过浑身的泥土草棍,走近两步,问黑无常:“在沙漠里,我们扔过两车财宝,在草原里,我们撒下一袋金子。小爷你真把我当成一见发财了?”

懒得看他那副穷酸相,黑无常负手侧身:“无论谁捡到黄金,总能派上用途,不会有半颗浪费。”

财富转在世间,人人都是过客,这个道理简单,却有许多人不懂。

“豁达,真他奶奶的豁达!”伪心的赞了一句,迈出泥坑,苦笑长叹:“但愿正北妖祖也能像小爷这般的豁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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