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芑云拍着扶手怒道:“再多嘴杖责五十,皇上有什么旨意,快些报上来!”
那人叩头谢罪,自怀里掏出一封书函呈上。
林芑云瞪大眼睛看去,见那函上的封印正是皇帝手书的“贞观”二字连珠印。凡此印传送的函件皆是秘旨,不记档,不入册。
李洛双手接过,送到林芑云手中。
林芑云双手颤抖,一半是因为乃第一次接到这样的密函,一半则是因揣测里面的内容。
她接过李洛递上的匕首,挑开信封,慢慢取出里面一张纸。纸质坚洁如玉,细落光润,确系上品,不过通篇只有两个字:“驻守。”
林芑云把那张纸横看竖看了半天,挥挥手,下面人忙匆匆退下。
她又看了半天,叫道:“掌灯!”
等李洛亲自掌灯上来,林芑云将那纸拿到灯烛上烤了又烤。
李洛紧张得要命,生怕公主殿下一个失手,烧了圣谕,多半是自己被拖出去砍头谢罪……
林芑云烤了半天,什么动静也没有,又用茶水打湿了——还是那两个字:驻守。
李洛汗流了一背,心道:“妄自怀疑圣旨,就是死罪了,这个丫头的胆子还是这么大……”
“哦……”林芑云喃喃地道:“哦……”
总算将那纸放到桌上。
李洛道:“公主,这是……”
“嗯。你要看是不是?笔墨侍候!”
林芑云接过笔,略一思索,下笔如飞,几笔狂草写完,拿起来凑到李洛面前。
李洛定睛一看,但见龙飞凤舞两个大字:“出去。”
中午时分,铛铛带人端了饭菜进来,见林芑云斜躺在床上,仰着头,看双手举的一件事物——还是那张纸。
铛铛忍不住道:“姐姐,来吃了饭再说吧。”
林芑云长叹一声,软软地滑下床,一个劲抓着头发,道:“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嘛!”
铛铛拉她起来,道:“你已经看了一上午了,还是没头绪?”
林芑云扑到桌子前,先灌了两碗芙蓉海底万年松汤——也就是炖的万年老乌龟——再胡乱吃了几口菜,嘴里塞得满满的,又慢慢爬回床,懒懒地躺下,咕哝道:“什么头绪……呃……都没有啊。”
铛铛也看了一阵,放到一边,道:“也没什么奇怪的啊,驻守就驻守罢,反正我们也正在这里驻守呢。”
林芑云手足乱晃,使劲爬起来,叫道:“驻守?为什么要驻守?现在国家又没战事,这附近又没有山匪强人,又没有天灾饥荒,又没有犯上作乱,你说,要我们在这里驻守做什么?”
正说着,李洛走了进来,单膝跪下施礼道:“公主,有人求见。”
林芑云道:“什么人?不见不见!你想啊,本来皇上是要我们先到洛阳安排东巡事宜的……”
她拉着铛铛待要继续说,忽然有人一把推开木门,昂首而入,大声道:“哼,做了公主,就不要我们这些老头子了么?”
却是道亦僧。
林芑云与铛铛俱是大喜,铛铛差一点就脱口喊出“爹”来,幸亏及时捂住了嘴。
林芑云笑道:“原来是道大师,正想着你什么时候来呢,快进来快进来!李洛,你下去吧,叫人送好酒过来。”
李洛一拱手,低头退下了。
铛铛瞧见他有些落寞的表情,心中不忍,忙道:“啊,等等,我跟你一起去找酒。”说着跑到李洛身边,跟他一道出去了。
林芑云道:“嘿,铛铛也是……道大师,来,这边请坐。”
道亦僧嘿嘿笑道:“你现在是公主,我这么是不是不太合礼?”话虽这么说,还是大咧咧地坐了,满袖子翻,说道:“妈的,我是不是该进贡点什么东西才好?”
林芑云道:“你一来就笑我。不瞒你说,我这个公主,实在是——”说到这里声音一低:“被逼出来的,自己都不知道。唉,一入宫门深似海,这道理我算是明白了。”
道亦僧斜着眼睛看她,道:“天下那么多人,撞破脑袋,倾家荡产,能被皇帝老子瞧上一眼,也要几辈子炫耀了。
“你倒好,被皇帝老子瞧上了,还不用做妃子才人,居然仍是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被那些人看见,不当场气死一片才怪。”
林芑云道:“你这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哪里知道我的心情。好了好了,别说这些了,快说说,你……你见到阿柯了?他怎么样?他受伤了吗?”
道亦僧不理她,看看四周,摸着肚子叹道:“哎呀,好饿……嘴里也干得紧。”
林芑云抓住他袖子使劲扯,叫道:“求求你嘛,好酒好菜这不是在给你准备了吗?你就别卖关子了!你累了?我来给你揉揉!”跳到道亦僧后面,又捶又捏。
道亦僧得意地道:“哼哼,你这鬼丫头,还算懂事……你放心,你的那个小亲亲阿柯鲜蹦乱跳,好得很。
“还不止他哦,还有个丫头,叫什么……陈硕真的……哈哈,论到漂亮,可比你还水灵两分哦!哎哟,轻点!老子要不是还有点功夫,已经给你打趴下了!”
当下把怎样找到阿柯,怎样救了小真,又是怎样听见林芑云的消息一一说了。
末了道:“阿柯听到你做了公主,立马紧张得不得了,他那样子,我还是头一次看见。
“说来也奇怪,若是普通人,听说你的事情,不高兴死了,他却似乎对宫廷极为反感,不……也许说害怕才对。总之呢,他万般恳求我,要到你这里来,看准机会,救你出去。
“话说到这里——”道亦僧坐直了身子,正色道:“你如今这般锦衣玉食,前呼后拥,风光无限的——我怎么能做那等缺德之事,是不是?”
林芑云咬着手指头,过了半天,喃喃地道:“陈硕真……小真……这个名字我好像真的听他说起过……”
道亦僧见她两眼炯炯有神,不知盯到哪里在看,实在无话可说,正好铛铛送饭菜和酒来了,乐呵呵地跟她叙别来之情。
林芑云呆了一阵,啊的回过神来,道:“你……你说……你说阿柯让你来救我,难道他知道我有什么危险不成?”
道亦僧灌了口酒,道:“我也不清楚。他说什么宫闱斗争,实在太过残酷,说你不是贪恋荣华的人,是死脑筋,怎么可能甘与别人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什么皇家的争斗,不是寻常人可以想像,便是亲兄弟、亲父子,为了那权位,也一样的杀个你死我活……
“呃……还有,说你从赐封公主的那一刻起,已经是某些人的眼中钉了,皇上越是宠你,你就越危险。你还别说,这小子整日里呆呆傻傻,这几句话倒还说得人模狗样的。”
林芑云听了,痴痴的出了回儿神,喃喃地道:“你不知道,阿柯才不傻呢。有的时候,比谁都看得透、看得准……我现在确实已被摆在了火堆上,四面八方,都是想添柴火的人啊。”
道亦僧道:“哦,你还有这种感觉?我以为你高兴得很呢。怎么公主殿下不在长安、洛阳这样的繁华之所逍遥,跑到这穷山僻壤来呢?要不是铛铛命人给我报的信,我还真找不到呢。”
林芑云道:“这事我正纳闷呢,还好你来了,快帮我参谋参谋。这个……”
她挪到道亦僧身旁,压低声音道:“本来皇上准备秘密东巡,我奉命前往苏杭一带做准备的,一面也有监视辩机的意思——辩机是谁?我可认都不认识,只知道他做的那些事而已。
“谁想走到这里,突然来一道圣旨,要我们原地驻守。这一等就是五天了,今天又来一道圣旨——”到处翻翻:“哪里去了?”
终于从屁股底下摸出那张纸,凑到道亦僧面前道:“瞧,还是驻守,真是不明白!”
道亦僧身子歪到一边,正色道:“哎,不要拿过来。我们这等贱民,怎么有资格看圣旨?多看一眼,怕是要杀头吧!铛铛,快走快走!”
铛铛作势要跑,林芑云一脸死相,怒道:“这种时候了,还和我闹着玩,我可真是急晕头了啊!你们两个要走了,永远别回来见我!”
道亦僧与铛铛傻笑一阵,又坐回来。
林芑云气得一头的包,转过头不理他俩。
道亦僧拿起那份圣旨来,看了几眼,笑道:“你自己不是已经感觉到不妙了吗?怎么还来问我呢?”
铛铛奇道:“怎么,这圣旨上有什么问题啊?”
林芑云沉思道:“是有问题,而且有很大的问题。第一,圣旨根本不应该这么写,这上面既没有受命者,也无受命原因,甚至连合乎礼数的格式与称谓都没有,如此情况,照理是不可能出现的。可是这确实是皇上手书的,我认得这字。”
她拿过信封,指着封印道:“瞧,‘贞观’二字连珠印,这是皇上的私印,除了他,几乎绝不可能再有第二个人有机会使用。”
道亦僧与铛铛两人相视点头。
“很有道理嘛。”
“还有,这封信,因为没有点出受命者,那究竟命令谁,也是个大问题。我虽然以公主之名巡游,李洛对外的身分是负责护卫的侍卫,但是皇上命我二人暗中监视辩机。
“这个命令是同时当着我两人的面宣布的,那即是说,我们两人在这一条上是同等的,并没有谁高谁低。命谁驻守?不清楚。如果命两人同时驻守,辩机那边的事怎么办,撇开不管吗?并没有明文说明。如果只命一人驻守,那谁留谁走?也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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