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前面路上一阵骚动,有人大声吆喝,似在驱赶人群。一转眼,两匹高头大马冲了过来,马上骑者身批军甲,一人手中拿一根长长的马鞭,只往站在路中的人群中抽去,一边酒气醺天的大叫:“回避!回避!他奶奶个熊的,你们这些统统他妈给我滚到路边去,中书令大人的车驾就要到了!”
人群顿时大乱,人们奔走躲避,都往旁边林子里钻去。老弱妇孺们有走不动的,有被人流挤倒在地爬不起来的,有父母儿子走散不见的,有走避不及挨了鞭子的,忍不住哭泣喊叫,一时间整条路上哀号遍地。
两个军官马鞭抽得落响,闹腾了好一阵,终于将人群悉数赶到路边去,骑着马在空无一人的路上闲逛,甚是得意。其中一人道:“他奶奶熊的,老王,我们是不是走得太快了,把中书令他们他妈弄丢了罢?”
另一人哈哈大笑,用眼睛不时色色的窥看路边稍有姿色的女人,一边道:“那管那么多?妈的……臭规矩这么多,老子不耐烦听他那一套……”
不一会儿,从前面拐角处传来一阵车轮之声。站在一旁的逃难者们顿时乱起来,争先恐后往前挤,要看来的是什么派头。人潮拥挤之下,便有不少人给挤到路上来。那两个军官大怒,手中鞭子乱抽,叫道:“滚回去!滚回去!妈的!中书大人是你们这些个穷酸看的么?”前面被打了的人呜呜乱叫,偏是后面拥挤的人太多,个个都像鹅一般伸长了脖子往前压,想往回串都不能。立刻便有人张三李四的乱骂起来。
正吵闹间,一辆破破烂烂的驴车“吱吱嘎嘎”地从林子后转了出来。赶车的人是一个呆头呆脑的少年,看那身寒酸的装束,怎么也不像官差打扮。两百多名难者见挨鞭子等了半天等出这么个角色出来,不禁都怔了。那少年似乎对周围这么多人伸着脖子看他茫然不知,只顾驾车前行。
那两个军官策马上前,其中一人劈面就是一鞭抽去,骂道:“小子,你眼睛长到屁股上了?看不见这里不许乱跑吗!你奶奶熊的……”
那少年见到军官,心下先怯了三分,这一鞭下来便没躲开,打在肩头,“哎哟”一叫,口中陪笑道:“军……军爷!这是……”
那军爷一边骂道:“你小子这个时候在路上乱跑个屁,带的媳妇么?”一边用马鞭去挑车帘子。他马鞭刚刚碰到车帘,那帘子突然一晃,一个少女怒气冲冲伸出头来,叫道:“干什么,官道之上,难道驾车都要挨打的么?”那少女虽身着普通村姑打扮,但明眸浩齿,眉貌如画,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英气,让人徒生敬畏之感。
那军官未曾想到在这荒凉之地竟有这种角色,不觉一呆,一句操祖宗的话便不知为何堵在嘴里说不出去。他暗自吐了口气,道:“他奶……哼!中书令大人的车驾就要到了,闲人闪避,不得待在路上,懂吗?小子!”最后这句却是用马鞭指着少年说的。
那少年陪足笑脸,一句“军爷”还未出口,少女忿忿道:“让道就让道,可以随便打人吗……中书令大人过路,就不许我们小老百姓活了么……”
那少年忙打个哈哈,一迭声的道:“让……让路!我们让……让路!”驾着驴车便往边上赶去。不料旁边挤满了人群,想要把这么大个车驾到路边去甚是困难。那少年吆喝道:“父……父老乡亲们,让……让个道,让个道!”人群东挤西攘,怎么也让不出个道来。
一个军官冲上前来,举起鞭子只往人堆里打去,一边不干不净的乱骂,好容易才让驴车勉强挤到路边。
这少年便是阿柯了。他和林芑云自风旗镇上路已经两个月,却还未赶到洛阳。刚开始时行医卖药还算顺利,各处小镇上来找他们看病无非是些感冒头痛、跌打损伤之类的小伤小病,真正有大病的哪里相信这些骗吃骗喝的行脚医生?所以阿柯白天看病把脉,晚上林芑云开方抓药,倒也没出纰漏。一个月下来,还赚了点小钱,买了牛车代步。
谁想走到一处叫歇马石的小地方,阿柯给人驱火扎针,盲俞扎到了气穴,周荣扎到了室宝,两针下去,将一个只是肩肘麻木的大汉治得卧床不起,命若悬丝。
两人连夜出逃,被几十人举着火把牵着狗追出二十多里路,最后跳进河里才侥幸逃生,不仅辛苦赚来的牛车丢弃在镇上,连阿柯的宝贝夜明珠也在乱中落入河里不见。林芑云惊怒交集,渡河时又凉了身子,大病一场,躺了足有七八天才动得了身。
以后教阿柯认穴位时,说错一次便在该处插一针,几天下来,阿柯全身是洞,倒也勉强记住了几处关键要穴。几经周折,才走到这里。
阿柯停好了车,见林芑云兀自恨恨盯着军官,忙道:“不……不要紧,别……别惹官场的人……”
林芑云道:“官场中人,了不起得很么……这家伙中了我的招,还傻呼呼的什么都不知道……”
阿柯大吃一惊,压低了声音道:“什……什么?你什么时候出的手?哎呀……这可……”
林芑云得意地一笑,道:“怕什么?哼哼,中了本姑娘的毒,管叫他从明天起,三天别想下床走一步。”
阿柯偷瞧那军官一阵,见没什么异状,回头问道:“你……你下了什么毒?会死人么?”
林芑云拿出手绢,掩在嘴前咳了两下,道:“这药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毒药,只是一般的泻药罢了。我又在上面加了峥草、利血散,理气活血,增强药力,别说人了,是马吃了这药也得趴下。此人如此粗俗,我料他进食时也不会洗手,刚才便弹了点在那马鞭上。如果待会儿他不打人便罢了,要是继续用马鞭抽人,势必要用手圈鞭梢,那可怪不得本姑娘了。”
阿柯从未听过这般下毒的,瞪目半天,方道:“这、这个……似乎也没有必要……”
林芑云不耐烦他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皱眉道:“那又怎样?这种人,泻泻肚子里的民脂民膏,那是在帮他积德……”
正说着,突听人群又是一阵喧闹。两人转头看去,只见官道上浩浩荡荡一群人马开到。领头的是二十名黑盔黑甲的禁军重骑兵,披着厚厚的腥红披风,一个个铁青着脸,马刺佩刀“叮叮当当”撞得山响,在这深秋阴沉沉的天空下显得煞是威风。
后则是一路藩旗,大大的书着一个“马”字,接着是两辆四乘马车,顶棚与四面窗格都涂着金粉,前后挂着紫晶琉璃宫灯,装饰得甚为富贵华丽。后面一群家奴抬着十几只漆黑的楠木柜,再后则是五十个行脚家将,举着长枪长戟。十余丈之后,还有五十多地方上的士卒,扛着棍棒刀枪,身着简陋的布衣,在一名骑马的军官带领下亦步亦趋的跟着。
逃难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先前赶到的两个军官似乎也对这群人颇为忌惮,将马驾到路边,让出道来。面黄肌瘦的难民们一个个睁大双眼,带着敬畏与艳羡的眼光,注视着威风八面的御使车队缓缓步近。
突然间,人群中有人大声叫道:“冤枉!青天大老爷!小民冤枉!”
此人声如洪钟,在这一片肃静的时候吼出来,只听得人人心头一震。四下立时便有十数个声音此起彼落的跟着叫了出来:“青天大老爷做主呀!”“小人没活路了!”“……没饭吃呀……”“……小人家中九口人,大兵一来,就只剩小人一人逃难出来……”“……大老爷为我们做主呀……”人群顿时乱成一团。
先前那两个军官吓了一大跳,万没料到这些人此时发难,一夹坐骑,冲入人群中,挥鞭只是猛抽,叫道:“住嘴!都他奶奶的给老子闭上鸟嘴……”
然而为时已晚。这些难民们从山东、河北一路逃来,人人肚子里都有一团饥火整日烧着,此时看到眼前这队锦衣玉食的人,再听到声声凄厉的哭诉,哪里还把持得住,你拥我挤,纷纷向前涌去,一下子把住了道路。当先数十个妇孺老人跪了下来,对着车队只是磕头,后面青壮少年可不管这些,便有不少人越众而出,向马车奔去。
禁军重骑兵中一人右手一举,车队立时停下,后面二三十个家将迅速冲上前,将两辆马车团团围住,手中长枪挥舞,阻止人流靠近车驾。便有一人大声喝道:“混帐!何方刁民,胆敢围堵中书令大人的车,想造反么!戚县的人呢?还不约束刁民!”
两名军官忙不迭地答应,想要骑马过来,不料人群乱动,已经将他们困在其中。他俩左右乱打,却始终在人堆里晃不出去,不觉额头上已全是冷汗,提起鞭子,手下得又快又狠。
二十骑重骑兵迅速分散,排成四列,“喀啷”一声,都抽出腰刀来。其中一人似是当头的,大声喝道:“冲撞中书令车驾,与犯上作乱同论,一律处斩!”其余兵卒大声响应,一时声势高涨。
难民们受此一吓,胆气顿时泄了些,当先的更看到当兵的提刀,一个个凶神恶煞般,不由得犹犹豫豫停了下来。人群虽仍闹哄哄的,却也不敢再贸然靠进车队。
那带头的提气喝道:“马大人奉旨前往洛阳观风查行,你们有何冤屈难处,自可到洛阳面见马大人。敢在此处拦截车驾,想犯上么?”他见天色已晚,此地离驿站尚远,这两百多灾民要闹起来,自己几十百多号人还真有点吃紧,也不敢有丝毫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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