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衫女子眼里的林易属少年模样,脸色清秀,看起来比她自己要小上几岁,然而,就当林易将目光也投向她时,她发现对方眼里的深邃竟让其迷惑起来。
因为林易的双眸是比无际大海还要更加深邃的眼睛,比夜幕降临时的蓝天还要深邃的眼睛,所以黄衫女子迷惑。
林易看着黄衫女子,发现眼前的人儿真是好看,至少比他以往认识的女子都要好看。女子挂着淡淡的绯红,俏脸上的错愕逐渐转为一抹沐浴春风般的笑意,她之所以好看,那是因为可以静下心来好好的看。
“青丝散披肩,发尾半席卷,绿巾绕颈秀,黄衫遮容颜。笑意斐然时,酒窝两岸现,轻扇蝶双羽,漫迷人世间。”如果要试问林易此刻的脑海里还有什么,那么就只有这首二到不可限制的诗句,毕竟眼前的女子就是这般模样,虽谈不上如梦似仙,可偏偏生的就是好看,格外好看,而且十分耐看。
“外边的麻烦皆由小生一人挑起,与朱兄无关,此事自当得小生去自己解决,多谢先生好意,小生告辞了!”林易收回看着黄衫女子的目光,再向教画先生一拜,转身便要离去。
而就在这时,那之前只说了十六个字的先生看了一眼桌上的白银,悠悠开口道:“少年可是有心了!”
先生的话与林易刚进来时所碰到朱墨阳说的话一模一样,林易不禁微愣心神,心中暗道这朱墨阳可真是个有趣的人,竟学会了先生的言行举止。
“你用足足十两银子还我,这可是比我之前付得面线钱多了不止数倍,莫非是想我再抽时间还你不成?”先生接着说道。
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先生给人一种很是和蔼的感觉,仿佛只要与他谈话,那么即便是脾气再暴躁的人也会变得心平气和,不再刚烈。
所以,林易此刻也有这种感觉。
他看着先生脸上那步入不惑之年的大方脸,再看着他十分秀气的眉宇,一头黑色的长发披肩,并不高大的身体看起来竟如此的随心所欲,淡如清风。
“小生并无此意,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先生昨日的面线钱对小生而言便是及时雨,如今小生手中已经阔绰,自当该加倍报恩,况且先生让朱兄前去阻挡那些官家将士,只怕会给墨砚画坊惹上不必要的麻烦,而且小生不是个依靠别人的人,所以…….”
林易尚未说完,旁边的黄衫女子便是莞尔一笑,银铃般的声音不禁翠绿了院外的两株嫩叶桃花,仿若一段美妙的音乐。
她用细如青葱的秀指轻轻掩嘴,简单却带着韵感美。在这个年代,林易很清楚官宦之家或贵族富庶之家的千金都是如此矜持委婉,所以并不以为然,只是让他不明白的是对方为何而笑,因何而笑?
“先生是正直大义的人,先前少年所做的一切更是都被其看在了眼里,况且方才那位肥嘟嘟的少年本是寮城萧家最为纨绔的子弟,平日里总以惹是生非为乐子,少年出手教训他一顿倒也合情合理。”黄衫女子缓缓说道。
她的声音十分的悦耳,娇柔里又带着许许清脆,接着道:“少年如果往后还要在寮城行走的话,便得多加小心萧家的人了,因为萧家家主是出了名的护短,只怕会不断来寻少年的麻烦,当然,你若是能成为先生的学生,那么这些麻烦都会不复存在。”
“多谢小姐好言告诫,只是在下惹出的事就该自己去解决,而不是依靠他人躲避。”林易有些固执道。
他不想像自认为很简单的小事就依靠他人,更不想平白无故的便受他人的馈赠与恩惠,因为他知道只有恩情最难偿还。
“呵呵,少年倒是个明事理的人,只是我墨砚画坊也有自身的规矩。立身于画坊者,便是我常微的学子,即便你马上就走,但只要未曾踏出这间画室一步,那么我就不能把你交出去。”常微先生的话带有肯定,仿佛墨砚画坊悄然间成了林易背后的一座安全可靠的大山。他接着道:“虽然我知道你有足够的能力从那些将士队里逃走,但萧家的将士何止千万,你杀的了门外一小队,但能杀完兵临城下时的千军万马吗?”
林易听得常微先生之言,心底里的十足自信蓦然间变得极其骇然起来。而且,他那双深邃的眸子也霎那之间变成了错乱,但整个人看去竟显得十分冷静。
陷入沉思的他,冷的安静,冷的平静,于是成了冷静。
…….
…….
第五十三章 势与痴,朱墨阳
门道外,庭院中,桃红色的花儿正繁华盛开,它们生长在桃树枝头,随着春风飘过而轻轻颤动,花瓣儿左右不停的摇摆,显得像女子一般婀娜多姿,摇曳生魅,自空中传来阵阵香气弥漫。
墨砚画坊的大门敞开着,大门中央站着一名俊美青年,正是那得意洋洋的朱墨阳。
“先生之意不可逆,你们即便要擒拿这位少年郎,那也不得在画坊内动手,不然以你们这些狗头军士的头颅,难道担当得起吗?”朱墨阳语气生硬,脸上不带丝毫的笑意,肃然冷酷说道。
围堵在十三巷的数十名将士气势汹汹,在听了朱墨阳的言语后,心中早已怒发冲冠。
领头的将军脸上一阵铁青,一阵苍白,只是他却怎么都不敢将手中的兵刃举起,仿佛眼前那立在门庭上方的木质牌匾拥有着什么魔力般,死死压住他心中的那股憋屈与嗜血之意。
朱墨阳看着这群将士们如此模样,心中早已乐不思蜀。
虽然先生时常告诫他不可太过强势与风头过盛,但这种时候的强势与风头大盛,先生只会对他赞美,而不会有丝毫的责备与怪罪。
每个学子都渴望得到先生的赞美,朱墨阳是先生最喜欢的弟子,可他同样希望得到先生不同层次的赞美与夸奖,况且常微先生在他心中早已是无比神圣的象征存在,因为先生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普天之下便没有他不可预料到的事。
就好比在数日之前,常微先生曾在暗地里告诫他说,画坊在近日里会迎来一名少年驼子,驼子是贵客,所以让其守在门口好生等候着。这不,时日没过多久,林易便驼着弯背寻到了古街十三巷来。
这些神迹似得推算都不是巧合,而是先生口中说什么,事情便会发生什么,同时也是让朱墨阳愈发将先生看成世间神圣的充分理由。
“尔等还不速速散去,莫非是要先生出来与赶你们不成?萧家可真是好大的胆子,不仅生出个纨绔至极的肥胖子弟来,竟连你们这群吃干饭的狗都要逆天了吗?不要忘了先生所用的画坊牌匾是何人而立!”朱墨阳手指门庭上的木质牌匾,痛骂之声越发强烈,嚷嚷道。
将士们心生惧意,他们并未想到朱墨阳会如此维护那将自家少爷打成骨折的少年,而且不惜将背后立匾之人搬出。
青筋暴露的手中死死握住那藏在各自木鞘的刀剑,将士们的心中有十足的恨意与怒火,然而,就因为挡在前面的可恶青年头上立着一块珍贵牌匾,所以不管他们如何的愤怒与不屈,都始终不敢将刀剑拔出见光。
怒气攻心使领头的将军鼻子都已气歪,鼻息间的呼吸声如骏马儿拖累了马车般,沉重且冒着白色的热气。
他缓缓举臂挥动,目光冷冷的望向朱墨阳,像是要生撕了对方般,随后,便又在他就要咬破红唇的牙缝间生生挤出一丝声音,十分不愿道出一声“撤!”
常言道:“将不下令,兵不卸甲”随着将士首领的这声审判似的命令响起,身后那些蜂拥似堵住巷道的将士们即便心中再有不愿,那也只得纷纷掉头朝十三巷巷口灰溜溜的踏步离去。
朱墨阳见将士们被自己训的没有一丝脾气,甚至那拐道远去的模样都充满着狼狈,这才将满脸的肃然重新化作笑意,转身向画坊门内行去。
“萧家的一群耸人,不过是些狗头炮兵,竟还敢在我家先生的画坊门前讨伐要人,真是吃了豹子胆了。若是我家先生出面,恐怕尔等都得有来无回!”朱墨阳大声叫喊着,显得依旧十分生气。
话中余音不断,似乎是朱墨阳故意加大了音量,声音自大门朝院内四周传开,嚣张至极的声势仿若震动了院中的许许桃花瓣,竟使两颗桃花树上有片片花瓣曼舞飘落,格外美丽。
画坊内,林易清清楚楚一字不漏的听到了朱墨阳方才的话语,他有些无奈的耸了耸肩,好像并不是很在乎。只不过,之前在其眼中的骇然渐渐清醒了过来,
眼前的常微先生太过神秘了,以至于他靠明亮的两眼都无法看透。平静时的他就像一潭深水,深不见底;而皱眉不悦时的他,便像是一片深蓝色的汪洋大海,漫无边际。
常微先生并不知道林易此刻心中对他的所有想法,但他知道刚才的那些叫嚣都是朱墨阳故意为之,他微微摇了摇头并未开口说什么,只是一旁的黄衫女子却早已笑开了花,呵呵笑声如似风铃传诵,绝美的俏脸望去竟如同一朵唯天山存有的洁白圣洁的雪莲花,且在暖春的曼妙时节里娇艳绽放。
“先生,学生已将那群耸人都打发走了,萧家的人断然再不敢上门要人,而且我量他们的肮脏蹄子也不敢踏进画坊之门半步!”朱墨阳回到画室内,恭敬的对常微先生抱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