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大妈斜睨了奈妮薇一眼,然后哼了一声,摇摇头。奈妮薇决定等这一切都结束之后,她要把这个老板娘拖进宫去,让其他姐妹当着安南大妈的面承认她的身份。
在这么早的时候,马厩院子里只有一名十来岁的男孩拿着一只水桶和勺子往地上洒水。用白色石膏粉刷的马厩门敞开着,前面停着一辆手推车,车上横着一柄粪叉。马厩里传出阵阵仿佛是大青蛙被踩到后发出来的叫声,奈妮薇认为那是个男人在唱歌。难道她们要骑马去那个地方?那就太糟糕了,她们本打算只是走过莫海拉广场,在太阳爬到天顶前就回去的,所以她们没带帽子、阳伞和有兜帽的斗篷出来。
不过,安南大妈领着她们走过马厩院子,进入马厩和一堵高墙间的一条窄巷里。墙对面能看到一排干枯的树冠,毫无疑问,那是某人的花园。窄巷末端有一道小门,门后是一条更加窄小的泥土巷子,它实在太窄了,初升的太阳甚至还无法照到这里。
“一定要跟上,孩子们。”老板娘一边对她们说,一边望着这条昏暗的街巷,“如果你们不见了,我发誓会亲自去宫里。”
奈妮薇跟在后面,用两只手抓紧辫子,以免它们会掐住前面那个女人的脖子。奈妮薇真有些渴望鬓角能有一绺灰发。先是其他的两仪师,然后是海民——光明啊,她真不愿意想到他们!现在又是一个老板娘!人们不会认真看待头上没有一点灰发的人,即使是两仪师的无瑕面容也比不上一根白发的分量。
伊兰拉高裙摆,以免沾到地上的尘土,但她的软鞋还是从地上踢起一些尘埃,弄脏了裙边。“让我弄清楚。”她直视着前方,轻声说道,声音很轻,但也很冷,非常冷。伊兰能够用冷静的声音将别人撕成碎片,这是一种奈妮薇很羡慕的能力,但现在这只让奈妮薇想甩她一耳光。“我们本来能回到宫里,喝着蓝莓茶,享受清凉的海风,等待麦特大人搬进宫里。也许艾玲达和柏姬泰已经带着有用的情报回来。我们能够在一起确定一下该如何利用他。我们是应该跟着他在拉哈德的街道中随意行走,看看会发生什么,还是带着他进入看起来与目标相似的建筑,还是让他自己选择?今天早晨有上百件值得去做的事情,包括决定回到艾雯身边是否安全——虽然我们有了那个海民从我们手中榨取的约定。我们迟早要讨论这件事,忽视它是没有用的,但我们却要在刺得睁不开眼的阳光下不知道走多少路,去拜访一群会照顾从白塔逃出来的女人的陌生人。至于我,我可没兴趣在今天上午或任何一个上午去捕捉从白塔逃走的人,但我相信你可以向我解释这一切,让我明白。我很想弄清楚,奈妮薇,我不喜欢想到要从莫海拉广场一路把你踢回去,却什么都得不到。”
奈妮薇的眼眉垂了下来。踢她?伊兰真的受到了艾玲达的影响,变得粗鲁了,应该有人给她们两个人的脑里塞一些理智进去。“太阳还没刺到我们的眼睛。”她低声说道,不幸的是,太阳很快就会升得很高了。“想一想,伊兰,五十名能导引的女人,她们在帮助野人和被白塔赶出来的女人。”有时候,奈妮薇在说出“野人”这个词时有一种罪恶感,在两仪师口中,野人是个冒犯的称谓,但迟早有一天,奈妮薇会让两仪师们将这个词当成是种尊敬与骄傲。“她管她们叫作‘社’,那听起来可不像是几个朋友组成的,听起来她们有点组织。”小巷一直在高墙和房屋背面之间蜿蜒曲折,有许多砖块从破损的石膏中裸露出来,随后是一些宫殿的后花园和一些店铺的后门,从敞开的后门里偶尔能看见正在工作的银匠、裁缝或木匠。即使是这样,安南大妈也经常会回头看一眼,好确定她们仍然跟在后面。奈妮薇只能不断地向她微笑点头,希望她能明白她们迫切要见到那些女人的心情。
“奈妮薇,即使只有两个能导引的女人结成团队,白塔也一定会像狼群般追捕她们,而且安南大妈怎么可能知道她们是否能导引?你知道,能够导引却又不是两仪师的女人不会暴露自己的,不管怎样,我看不出这会有什么差别。艾雯也许想要每个能导引的女人都进入白塔,但这不是我们来这里的目的。”伊兰嗓音中严霜般的忍耐让奈妮薇更加用力抓紧自己的辫子,这个女人怎么变得这么愚蠢?她又向安南大妈龇了龇牙,然后在安南转过头时努力不让自己在她背后怒目而视。
“五十个女人不是两个。”奈妮薇严厉地悄声说道。她们能导引,她们一定可以,这是一切的关键。“如果那个社真的在这座城市里,而她们对于处在同一座城市中充满法器的一间储藏室毫无察觉,这说不过去。而如果她们真的……”她的声音不由得变得欢快起来,“那样我们不需要麦特·考索恩大人也能找到那只碗了,我们也能忘记那些可笑的承诺。”
“那些承诺不是贿赂,奈妮薇。”伊兰心不在焉地说,“我会遵守它们,你也要,否则你就没有荣誉可言了,我知道你不会允许这样。”伊兰真是和艾玲达在一起太久了,奈妮薇希望自己能知道为什么伊兰会认为她们都要遵守那个荒谬的艾伊尔节义什么的。
伊兰咬住下唇,皱起眉,所有那些冰冷都消失了,她又变成她自己,至少在外表上是这样。最后,她说道:“没有麦特大人,我们永远也不会找到这家旅店,那么我们就绝对不会见到安南大妈,被带去拜访那个‘社’。所以即使真是那个‘社’带我们找到那只碗,我们也必须说,他是最根本的原因。”
麦特·考索恩,这个名字一直在奈妮薇的脑子里翻腾。她被自己的脚绊了一下,急忙放开辫子,拉高裙摆。这里的路面比不上石板路面,更比不上宫殿的地板。有时候,伊兰还是糊涂点比较好。“实在是令人难忘。”奈妮薇嘟囔着,“我会让她也觉得我们非常‘难忘’,还没有人这样对待过我们,伊兰。即使那些人也不相信我们,即使是那些海民,即使是一个十岁的女孩自称为两仪师,大多数人也不敢轻易去碰她。”
“大多数人并不知道两仪师的容貌是什么模样,奈妮薇。我想,她曾经去过白塔,否则她不可能知道这些事。”
奈妮薇哼了一声,眼睛一直瞪着在前面大步行走的女人。赛塔勒·安南也许去过白塔十次、一百次,但她一定要知道,奈妮薇·爱米拉是两仪师,还要为此道歉,她要知道被揪住耳朵是什么滋味!安南大妈回头瞥了她一眼,奈妮薇急忙又露出僵硬的微笑,点着头,仿佛她的脖子变成了门轴。“伊兰,如果这些女人真的知道那只碗在哪里……我们应该不必告诉麦特我们是怎么找到它的?”这句话不像是个疑问。
“我不知道为什么不必,”伊兰答道,然后她又加了一句,完全打消了奈妮薇的希望,“我必须问问艾玲达,确认一下。”
如果不是害怕那个叫安南的女人也许会把她们丢在这里,奈妮薇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尖叫出来。
蜿蜒的小巷变成一条街道,嘈杂的声音充满奈妮薇的耳朵。太阳在前方的屋顶上露出一道刺眼的光线,伊兰夸张地用手掌遮住眼睛。奈妮薇拒绝这么做,阳光还没强到那种程度,她甚至还不用眯起眼睛。一片亮蓝色的天空嘲讽着她对天气的感觉。她仍然感觉到一阵风暴正盘踞在这座城市上空。
即使在这么早的时候,这条曲折的街道上已经出现了几辆刷着亮漆的马车,和一些颜色更加鲜艳的轿椅。每张轿椅都由两名或四名身穿绿色和红色条纹背心的赤脚大汉抬着,轿夫们都是一路小跑,而他们的客人全躲在木格帘子后面,大车和马车在石板地上隆隆作响。街上的行人愈来愈多,店铺的大门纷纷打开,遮阳棚被架起来,穿背心的学徒在为各种差事而奔忙。一些男人的肩上扛着卷起来的大地毯。杂技演员、杂耍艺人和乐手在街角做好了准备。小贩们捧着装有针线缎带或干瘪水果的托盘来回巡行。鱼肉市场充满了叫卖声;所有鱼贩和大多数肉贩都是女人,只有那些卖牛肉的除外。
安南大妈穿过人群,躲开那些不会减速的马车、轿椅和大车,快步前进着,来弥补那些停下来讲话的时间,这种插曲发生了很多次。她似乎蛮有名望的,因此一路上不断有店铺老板、工匠和其他旅店老板娘跟她搭话。她会和老板与工匠们交换几句问候,微笑着向他们一点头,而对于旅店老板娘们,她总是要停下来和她们交谈一会儿。第一次这种交谈后,奈妮薇开始强烈地希望不要再有第二次了;第二次之后,她开始祈祷不要有第三次;到了第三次,她只是直视着前方,徒劳地努力不去听她们交谈的内容。伊兰的脸愈绷愈紧,愈来愈冰冷,下巴高扬到几乎无法看到路的程度。
奈妮薇只能不情愿地承认,这是有原因的。在艾博达,也有人会穿戴丝绸,但往往也只是衣服的一部分而已。现在她们看到的所有人都穿着羊毛或亚麻衣服,衣服上很少有刺绣,倒是偶尔能看见一名乞丐穿着破烂不堪的丝绸外衣。奈妮薇只希望安南大妈能够找些别的理由解释为什么她会带她们两个在这种街道上行走,她希望自己不再听到什么两个女孩把钱全都花在衣服上,只为了取悦一个男人的故事了。麦特也总是出现在这个故事里。烧了他吧!他变成一个优秀的年轻人了!如果安南大妈自己没结婚,大概也会视他为心仪的对象。他是个美丽的舞者,只是稍微有点野性。所有那些女人都会被安南大妈的故事逗笑,除了奈妮薇和伊兰之外。这些没脑子的小蝴蝶(安南大妈就是这么说的,奈妮薇能猜出她指的是谁!)为了追逐一个男人花光了身上的银币,现在她们的荷包里只剩下了一堆铜子儿和傻瓜才会要的锡币。如果不是安南大妈知道有人会雇她们在厨房里干活,她们迟早会沦落成乞丐或小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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