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一件明白的事情不能被说成是愚蠢,”罗曼妲喊道,“吾母……”在她的嘴里,这个称谓听起来很像是“孩子”。“必须阻止黛兰娜的原因是她这么做不会有什么好效果,反而很可能会受到伤害。也许爱莉达真的是黑宗,我个人对此表示强烈的怀疑,但黛兰娜的依据只是那个下流的哈丽玛带来的一些流言蜚语。爱莉达是个顽固而不知错的人,但我不能相信她是邪恶的。即使她真的是,鼓吹这种事情只会让外人对所有两仪师产生怀疑,并让黑宗藏得更深。我们不该吓跑那些黑宗,总有办法可以把她们挖出来。”
蕾兰重重地哼了一声:“即使这些胡言乱语是真的,任何有自尊的姐妹都不会屈从于你的手段,罗曼妲,你的建议已经近乎审讯了。”艾雯困惑地眨眨眼。对于这件事,史汪和莉安完全没有对她透露过丝毫的讯息。幸运的是,守护者们并没有多注意她,就像平时一样。
罗曼妲将双拳叉在腰间,绕过艾雯,站到蕾兰面前。“非常时期需要非常手段,当然,我不排除有人要坚持把自己的尊严放在揭发暗帝奴仆的工作之上。”
“你这句话很危险,听起来就像是一种指控。”蕾兰眯起眼睛。
现在微笑的人变成了罗曼妲,只不过这个微笑冰冷而坚硬。“我会是第一个照我的方法去做的人,蕾兰,如果你愿意做第二个。”
蕾兰真的发怒了,她朝罗曼妲走了半步,罗曼妲也向她倾过身体,用下巴对着她,她们看上去像是立刻就要抓住对方的头发,把对方推到地上乱打一通。两仪师的尊严都已经被她们抛在了脑后。瓦瑞琳和塔其玛也彼此凶狠地瞪视着,如同支持各自主人的女仆,又像是一只长腿鹭鸶和一只鹪鹩正在酝酿着一场激战,她们好像全都忘了艾雯。
史汪戴着一顶大草帽跑了过来,她牵着一匹有白色后蹄的褐色母马。当她看见结界中的情景时,马上停住脚步。她的身边还跟着一名马夫,那是一个高瘦的家伙,穿着一件磨损的长背心和一件满是补丁的衬衫,牵着一匹高大的花色马。他是看不见这两重结界的,但他能看清这些两仪师的样子,立刻就瞪大了眼睛,然后又舔了舔嘴唇。路过这里的人都已经远远地绕到了帐篷群里,装作什么都没看见,这些人里有护法、仆人,也有两仪师。只有加雷斯皱起眉头审视着她们,仿佛是在好奇这些两仪师正在争吵什么。麦瑞勒正在重新系紧她的鞍囊,显然打算离开了。
“等你们决定我应该说些什么之后,”艾雯对四名宗派守护者宣布,“我就能决定该做什么了。”她们真的已经忘记她了。当她从罗曼妲和蕾兰之间穿过去,走出两重结界时,她们都愣住了,四双眼睛惊讶地盯着她。当然,她穿过结界的时候没有多费半点力气,这种结界是不会阻挡任何有形物体的。
当艾雯骑上花色马时,麦瑞勒深吸了一口气,顺从地也骑上了马背。结界消失了,但至上力的光晕仍然包围着两名守护者。她们两个看着艾雯,一脸挫败的神情。艾雯急忙从马鞍上拎起轻亚麻防尘斗篷,披在背后;又从斗篷的口袋里找出一副骑马手套,从高鞍头上拿起一顶宽边帽。这顶深蓝色的帽子很配她的衣服,帽子前面用别针固定着一簇白色的羽毛。这肯定是琪纱的手艺。炎热她可以忍受,但刺眼的阳光就是另一回事了。她摘下别针和羽毛,将它们放进鞍袋里,然后将帽子戴在头上,系好勒住下巴的缎带。
“我们可以走了吗,吾母?”加雷斯问道。他早已经上了马。刚才还挂在马鞍上的头盔已经罩住了他的头,将他的脸挡在一片钢栅后面。那种样子看上去很自然,仿佛他天生就是穿戴盔甲的人。
艾雯点点头。宗派守护者们并没有拦阻他们。蕾兰不会在公开场合大声喊叫让艾雯停下,这有失她的颜面,但罗曼妲……当坐骑向前行进时,艾雯终于松了口气,但她还是觉得脑袋就要爆开了。她能对黛兰娜做什么?她能做什么?
这个地区的主要道路是一条宽阔而坚硬的实土路,马蹄踩在上面并不会溅起尘土;这条路穿过军营,沿着军营和两仪师营地之间的空地绕了一圈。跑在最前面的加雷斯拐了过去,带领她们穿过另一边的军营。
虽然军营中的人是两仪师营地的三十倍,甚至更多,但这里的帐篷肯定没有两仪师的营地那么多。这些帐篷零散分布在平地和山丘上,但大多数士兵是露天而眠的。已经很难记起上次下雨是什么时候了,天空中肯定看不见一丝云彩。奇怪的是,这里的女人比两仪师营地里的还要多——虽然夹杂在这么多男人里,而且第一眼看上去她们的数量好像很稀少——这些女人中有正在大锅旁忙碌的厨师,有努力清洗脏衣堆的洗衣妇,还有一些人的工作位置在马匹和马车旁。其中有相当数量的人是士兵们的妻子,她们或者在缝补衣服,或者在小锅旁烹调菜肴。到处都有兵器工匠在用大铁锤锻打钢铁;造箭人增加着他们脚边箭矢的数量;蹄铁匠检查着马匹。到处都是各种样式和大小的马车,也许有几百甚至几千辆。这支军队似乎把一路上所有的马车都带来了。大多数征收粮草的人已经被派出去了,只有不多的几辆高轮大车和载重马车正离开营地,去寻找农场和村庄。当艾雯一行人骑马经过时,到处都有士兵站起身高喊“加雷斯大人!”和“公牛!公牛!”公牛是加雷斯·布伦的徽记。没有人为两仪师和玉座欢呼。
艾雯在马鞍上转过身,想确认一下麦瑞勒是否还跟在后面。她还在,正任由她的坐骑向前奔跑,只是和艾雯已经拉开了一段距离。她的脸色有点苍白。史汪跑在队伍的最后面,好像是牧羊人在照管落单的羊;或者她只是害怕让她的马跑到前头去。那匹褐色马体型圆胖矮小,但即使是一匹马驹对史汪来说也像战马那样难以对付。
艾雯对自己的坐骑有些气恼。这匹马的名字叫戴夏,在古语中是光荣之意,而艾雯更愿意骑着贝拉。那匹多毛的小母马只比史汪现在骑的这匹褐色马稍微瘦一点,艾雯就是骑着那匹马离开了两河。艾雯觉得现在这匹可以被当作战马的坐骑,让自己显得像是个小娃娃般。但玉座必须有符合身份的坐骑,绝不能用多毛的拉犁马凑合,这种规矩让艾雯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名处处受限的初阶生。
艾雯转回身问道:“你认为前面会有敌人吗,加雷斯大人?”
加雷斯瞥了她一眼。离开沙力达时,艾雯就问过同样的问题;在穿过阿特拉时,艾雯又向他问过这样的问题。问这个问题的次数应该还不至于让他起疑心,艾雯心想。
“莫兰迪就像阿特拉一样,吾母。邻居总是把全部精力用在谋划、算计邻居上,或者直接和邻居作战。除了战争之外,没有别的理由能让他们结盟;而且即使他们有了盟约,也会非常薄弱。”加雷斯的语调中带着嘲讽的意味。他曾经是安多女王的卫队大将,和莫兰迪人有着长年累月的小规模冲突。“恐怕安多就是另一回事了,我并不期待前往那里。”他转向另一边,爬上一座山丘的缓坡,以躲过三辆在岩石地面上隆隆驶过的马车。
艾雯竭力不让自己的面孔扭曲。安多。以前,加雷斯对那个地方绝口不提。这里是昆巴丘陵的末端,再往北就是莫兰迪的首都卢加德了。即使他们的运气好,至少也要十天以上才能到达安多边境。
“当我们到达塔瓦隆时,加雷斯大人,你计划如何攻占那座城市?”
“还没有人问过我这个问题,吾母。”加雷斯以前的语气只是冷漠,现在则是明确的否定了。“等我们到达塔瓦隆的时候,如光明所愿,我的军队数量就是现在的两到三倍了。”艾雯想到要付给那么多士兵薪饷,不禁哆嗦了一下。加雷斯似乎并没注意到。“那时候,我可以包围那座城市。最困难的事情是寻找船只,将它们击沉,封锁北港和南港。那些港口和桥头城镇的封锁是攻城的关键,吾母。塔瓦隆比凯瑞安和凯姆林加在一起还要大,一旦食品供给中断……”他耸耸肩,“当不必行军时,大多数军人所做的事情只有等待。”
“那么如果你没有那么多士兵呢?”艾雯从没想过会让那么多人陷入饥饿,包括妇女和孩子。她从没真正想到过除了两仪师和士兵之外,其他人也会被卷入其中,无辜受难。她怎么会如此愚蠢?她曾经见过凯瑞安战争的结果。加雷斯似乎完全不在乎这些,当然,他是一名士兵,穷困和死亡已经成为士兵们的日常生活。“如果你只有……比如说……你现在统率的这些士兵呢?”
“围攻?”他们谈论的内容终于把麦瑞勒从沉思中吸引了过来。麦瑞勒踢了一下自己的栗色马,让它向前赶过来。有几个人急忙向一旁跳开,其中还有人摔在了地上。一些人愤怒地张开嘴,但当他们看到麦瑞勒不受岁月侵蚀的面孔时,又急忙把嘴闭上,只向麦瑞勒怒目而视,而他们对麦瑞勒来说也许是完全不存在的。“亚图·鹰翼用二十年的时间围攻塔瓦隆,最后还是失败了。”她忽然意识到还有别人在听,就压低了声音,但语气中仍然充满了尖刻的讽刺。“你想让我们等待二十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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