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活着,卡亚肯。”贝奥是兰德见过的最高的人。他盘腿坐在铺着白绿色地砖的地面上,显得闲适安逸,却又能在眨眼间就发动凌厉的攻击。这位高辛艾伊尔的部族首领已经不年轻了(没有任何部族首领是年轻的),他的深红色头发里有着不少灰丝,但任何以为他已经被岁月削弱的人,都会得到意想不到的悲惨教训。“愿你总是能找到清水和阴凉。我立在卡亚肯身边,我的枪矛立在我身边。”
“清水和阴凉是很好,”达弗朗·巴歇尔说道,他坐在一把镀金椅子里,一条腿搭在椅子扶手上,“但我自己更喜欢凉酒。”他比安奈拉稍高一点,蓝色短外衣敞开着,汗水在黝黑的脸庞上闪闪发光。他有一双眼角上翘、精光四射的眼睛,夹杂着些许灰色的浓密髭髯上面是高耸的鹰钩鼻。尽管他摆出一副慵懒的模样,但他比贝奥更像是个厉害的人物。“为了您脱离险境和您的胜利,我向您祝贺。但为什么您会伪装成一名囚犯到这里来?”
“我更想知道他是不是带来对付我们的两仪师。”黛拉插话道。这名身材高大的女人穿着一件绿丝绣金长裙。在场的枪姬众里,只有索麦莱比黛拉更高。菲儿的母亲留着长长的黑发,只是鬓角处的头发都已经变白了。她的鼻梁并不比她丈夫的矮多少,目光里有比她丈夫更多的烈性。在一件事上,她和她的女儿很像——她的忠诚是对丈夫的,而不是兰德。“你已经让两仪师成为了囚犯,我们现在是否可以期待白塔会为了取下我们的头颅而全体出动?”
“如果她们这样做,”麦兰整理着披巾,一边严厉地说道,“她们会得到她们应有的下场。”这位太阳色头发、绿眼睛、容貌美丽的智者,从面容判断,只比兰德大几岁。最近她成为了贝奥的妻子。无论是什么改变了智者们对于两仪师的看法,麦兰、艾密斯和柏尔是智者当中改变最大的。
“我想知道的是,”等在房里的第三名女子说,“你会如何处置克拉瓦尔·赛甘。”黛拉和麦兰气势逼人,多灵达的气势却压倒了她们两个,但兰德很难说清楚这是为什么。这位烟泉堡的顶主妇是一位坚定、有着母性威严的女子。她的相貌用“英俊”来形容更为贴切。她的眼角已经有了许多鱼尾纹,浅红色头发中的银丝几乎和贝奥头发里的灰丝一样多。任何有脑子的人都能看出来,在这三个女人里,她具有绝对的影响力。“麦兰说柏尔认为克拉瓦尔·赛甘并不重要,”多灵达继续说道,“但智者们会犯和男人同样的错误——当她们关注于眼前的战斗时,却看不见脚下的蝎子。”她朝麦兰抛出一个微笑,除去了刚才那番话中的尖刺。麦兰回报以一个微笑,向她表明自己并不介意。“顶主妇的工作就是在人们被螫伤前找到那些蝎子。”多灵达也是贝奥的妻子,这种事情一直让兰德感到惶恐不安——这三名艾伊尔人的婚姻完全出自于多灵达和麦兰的选择,身为男方的贝奥只能被动承受。在艾伊尔人当中,如果某个男人的妻子选择了一位姐妹妻子,那么这个男人并无权表达什么意见。
“克拉瓦尔已经被流放到农场去做工了。”兰德恼怒地说道。众人都朝他眨眨眼,寻思着这是不是个笑话。“太阳王座再次空出来,等待着伊兰的到来。”兰德考虑过是否要编织一个防止偷听的结界,但结界可以被任何进行探测的男人和女人察知,并让他们由此知道这里正有人在谈论重要的话题。不管怎样,这里所谈论的任何事,很快就会传遍从龙墙到大海的每一个地方。
费德文正在揉搓自己的手腕,嘉兰妮将匕首插回鞘里,没有人看他们一眼,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兰德身上。兰德皱眉看着妮芮莉,摇晃着被捆住的双手,直到苏琳割开了绳结。然后兰德说道:“我没想到会有这样一场家庭聚会。”妮芮莉看上去似乎有点羞愧,但房里只有她有这种表情。
“等到你结婚后,”巴歇尔带着微笑喃喃说道,“你就必须学习如何谨慎地选择有什么事情是应该向你的妻子隐瞒的。”黛拉瞥了他一眼,咬住了下唇。
“妻子们是巨大的安慰,”贝奥笑着说,“只要男人不告诉她们太多事情。”多灵达微笑着用手指抚过丈夫的头发——然后突然抓住他的头发,仿佛要把他的头揪下来一样。贝奥哼了一声,但不只是因为多灵达的手指。麦兰在自己宽大的裙子上抹了抹小刀,把它收回鞘里。这两个站在贝奥两侧的女人彼此笑了一下。她们的丈夫则揉着肩头凯丁瑟上的一小片血迹。黛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似乎是有了什么主意。
“我对哪个女人能有那么深的恨意,会让她成为转生真龙的妻子?”兰德冷冷地说。这句话在房里造成了一阵让人喘不过气的静默。
兰德努力想拉紧自己愤怒的缰绳。他应该想到这个的,麦兰不止是智者,她还是梦行者,就像艾密斯和柏尔一样。她们可以在梦中交谈,也可以在梦中将讯息告知他人。这真是个有用的技能。但至今为止,这个技能她们只为他使用过一次。她们是智者,做什么事要由她们自己决定。麦兰知道凯瑞安所发生的事情丝毫也不奇怪,她肯定也会把这些事全都告诉多灵达,这两个女人既是最好的朋友,也是姐妹。麦兰在告诉贝奥绑架的事情之后,贝奥就会把这件事告诉巴歇尔。期待巴歇尔会向他的妻子隐瞒这件事,就如同期待他不把家中着火的事情告诉黛拉。兰德一点一点地将怒火收了回来,在心里熄灭它们。
“伊兰到了吗?”他竭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随意,但是失败了。没关系,所有人都知道他会为此而焦虑。安多也许不像凯瑞安那样动荡,然而让这两个地方恢复平静最快的办法就是让伊兰登上王位,也许这也是唯一的办法。
“还没有。”巴歇尔耸耸肩,“但已经有传闻从南方传来,说一支有两仪师参加的军队正在莫兰迪的某个地方,或者也许是阿特拉。那可能是年轻的麦特和他的红手队,王女和逃出白塔的两仪师应该是和他们在一起。”
兰德揉搓着被绳子弄痛的手腕。刚才他会那么无聊地装成囚犯,都是为了躲过伊兰。伊兰,还有艾玲达。那样他就可以在她们不知道的情况下前来并离开。也许他会想办法看她们一眼。也许……他是个傻瓜,这点是确定无疑的。
“那些两仪师也向你宣誓效忠了吗?”黛拉的音调和她的表情一样冰冷。她不喜欢兰德,在她看来,她丈夫现在走的这条路早晚会让他的脑袋被插在塔瓦隆门口的矛尖上,而让她丈夫走上这条路的正是兰德。“你对两仪师做的那些事,白塔不会置之不理的。”
兰德向黛拉微一鞠躬。如果黛拉将他的这个动作看成是嘲讽,那就烧了这个女人吧!黛拉·尼·德·加林恩·巴歇尔从没有在称呼兰德时用过任何尊称,她甚至没叫过兰德的名字。她对兰德说话就像是在对一名步兵说话,而且还是一名愚笨又不被她信任的步兵。“如果她们选择立誓,我会接受她们的誓言。我怀疑她们之中到底有多少人真的想回到塔瓦隆。如果她们有别的选择,她们可以走自己的路,只要她们不和我对抗。”
“白塔已经在对抗你了。”贝奥说。他将拳头杵在膝盖上,身体向前倾过来。那双蓝眼睛比黛拉的声音更加冷酷。“来过的敌人还会再来,除非他们被阻止,我的枪矛会跟随卡亚肯到任何地方去。”麦兰点点头。她大概很想将每一名两仪师都屏障住,让她们跪倒在地上,甚至被捆住手脚。多灵达也在点头,还有苏琳。巴歇尔若有所思地用指节搔着胡子。兰德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难道你们不认为我的盘子早已经盛满,再也放不下一场对抗白塔的战争了吗?爱莉达是掐住了我的喉咙,但她已经遭到了挫败。”地面在火焰中崩裂,血肉四散纷飞。乌鸦和秃鹰都塞满了肚皮。有多少人死了?这只是挫败了爱莉达而已。“如果她够聪明,能够就此止步,我也会的。”当然,他不会信任爱莉达。那个箱子。他摇了摇头。依稀察觉到路斯·瑟林突然开始为那里的黑暗和干渴呻吟起来。他可以忽略,必须忽略,但他不能忘记,也不能信任。
贝奥和巴歇尔开始争论爱莉达既然已经开始行动,她是否有足够的智慧知道自己该停手了。兰德没有理会他们,而是走向墙边一张放置有各种地图的桌子。那面墙壁上挂着一幅织锦,织锦上描绘了一场安多白狮取得辉煌胜利的战役。很显然,贝奥和巴歇尔一直是在这个房间里拟定各种计划的。稍一搜检,兰德就找到了他需要的地图。那是一张巨大的卷轴地图,上面标明了从迷雾山脉到艾瑞尼河的全部安多领土,以及安多南边的一部分区域,包括海丹、阿特拉和莫兰迪。
“被关在毁树者国度的那些女人禁止制造任何麻烦,那么我们为何要允许其他那些女人肆意妄为?”麦兰说道,她显然是在回应某些兰德没听到的话,语气显得很恼怒。
“我们会做我们必须做的事,黛拉·德·巴歇尔。”多灵达平静地说。她的声音一直都是平静的。“坚持你的勇气吧!我们会去我们必须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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