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希望自己能有勇气说话,有勇气说些安抚他的话,但她只能不停地拍拍他的手臂,就如同一名妻子(现在她突然觉得这个词非常顺耳)在随意地拍抚着自己的丈夫。丈夫这个词也很好。光明啊,但他这样不行!一定不能让他这样。
“达林大君最近刚刚和他的几位密友一同乘长舟前来,托马斯。”卡莱琳沙哑的声音没有丝毫改变,但她的坐骑忽然腾跃起来,那匹马肯定是突然被她踢了一脚。她很快恢复了自制,背对着达林向兰德警告地瞪了一眼。“不要惹大君生气,托马斯。”
“我不介意,卡莱琳。”达林说着,将十字弓挂在马鞍上。他策马向兰德靠近了一些,一只手臂撑在鞍头。“一个男人应该知道自己踏进了什么地方。你也许听到了兰德前往白塔的传闻,托马斯。我来是因为两仪师在几个月之前找到我,告诉我会发生这件事。你的表亲也告诉我,她收到了同样的讯息。我们本来想在克拉瓦尔篡位之前拥戴她坐上太阳王座。嗯,兰德不是傻瓜,我从不相信他是。在我看来,他玩弄白塔就像是在玩弄一架竖琴。克拉瓦尔上吊了,兰德稳稳地坐在凯瑞安城墙后面——不管有什么谣言,我打赌两仪师控制不了他。在我们找到办法脱离这个僵局之前,我们只能留在他的手心里,等着他先出招。”
“你是乘船来的,”兰德却说道,“你也可以乘船离开。”明忽然发觉他正在轻轻地拍着她的手。他在安抚她!
达林惊讶地仰头笑了起来,有许多女人会因为他的眼睛和笑容而忘记他的鼻子。“是啊,托马斯,但我已经向你的表亲求婚了。她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但一个男人不可能就这样将自己的意中人丢给艾伊尔人,而她又不愿意离开这里。”
卡莱琳·达欧崔在马鞍上坐直身体,表情显得比两仪师更加冰冷,但明忽然看到红色和白色的光晕闪耀在她和达林周围。明知道,他们将要结婚——在卡莱琳引他进行过一次愉快的追逐之后。明看到的还不止这些:一顶王冠出现在达林的头顶——他的眼眉上方有一个样式简单的金环和一把稍微弯曲的长剑。有一天他会戴上这顶国王的冠冕,但明说不出它代表哪个国家,提尔没有国王,只有大君。
当达林掉转过马头面对卡莱琳时,光晕和幻象都消失了。“今天没有什么猎物了,托朗姆已经返回了营地,我建议我们也这么做。”那双蓝眼睛迅速地搜索了一边周围的树林,“看来,你的表亲和他的妻子把马给弄丢了,他们实在是很不小心。”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语气很温和,似乎是在表明他很清楚他们两个根本就没有马。“不过我相信罗瓦尔和伊恩丝会让出他们的坐骑,在这种空气里走动一下对他们的身体有好处。”
那名穿红色条纹袖外衣的矮胖男人立刻跳下他高大的枣红马,同时向达林奉上一个谄媚的笑容,也给了兰德一个冰冷油腻的微笑。那名面带怒容的女人迟疑了片刻才僵硬地爬下自己银灰色的母马,她的脸上没有半点高兴的表情。
明也没有。“你要去他们的营地?”她对领着她走向马匹的兰德悄声说,“你疯了?”看到兰德没有反应,她又不假思索地加了一句。
“还没有,”兰德轻声说着,用指尖碰了碰明的鼻子,“多亏有你,我知道这一点。”他先扶明上了马,然后自己跨上枣红马的马鞍,一夹双腿,来到达林身旁。
他们一直朝北偏西的方向前进,很快就越过了那道斜坡,只剩下罗瓦尔和伊恩丝站在树下,气恼地盯着对方。其他跟随在队伍后面的提尔人都大笑着祝他们能有一次愉快的徒步旅行。
明本来打算走在兰德身边,但卡莱琳伸手按在她的手臂上,将她拉到那两个男人身后。“我想看看他会做什么。”卡莱琳低声对明说,明却不知道卡莱琳口中的“他”指的是谁。“你是他的情人?”卡莱琳又问。
“是。”调匀呼吸之后,明确定地告诉她,她觉得两颊仿佛被火烧一样。但那个女人只是点点头,仿佛这是世界上最正常的事。也许在凯瑞安就是这样。有时候,明觉得自己努力寻找的一切借口和辩解都像自己的衬衫一样薄弱不堪。
兰德和达林并排地走在前面,年轻的比年长的要高出半个头,两人全都披着骄傲的外衣。他们一直在交谈着,但明很难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他们的声音不大,而马蹄踩踏枯叶断枝的声音持续不断,头顶和树梢上也不时传来鹰啸声和松鼠的吱吱声。明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听到他们的只言片语。
“请容我说,托马斯。”达林在走下第一个斜坡时说道,“光明在上,我没有任何不敬,你有这么漂亮的一位妻子可真是好运。如光明所愿,我也会有一位同样美丽的妻子。”
“为什么他们不说些重要的事情?”卡莱琳嘟囔着。
明转过头遮住自己的微笑。卡莱琳女士并没有显露出任何不悦。明自己从没在意过别人是否认为她漂亮,直到她遇到了兰德。也许达林的鼻子并不是那么长。
“我不反对他从提尔之岩拿走凯兰铎,”又过了一会儿,达林在走上一道有稀疏林木的山坡时说,“但我不能容忍他率领艾伊尔人侵犯提尔。”
“我读过真龙预言,”兰德说着顶了一下枣红马的脖颈,催促它走快一些,那匹马很漂亮,但远远比不上它背上的人,“提尔之岩会在他拿到凯兰铎之前陷落,我听说其他提尔贵族都已经在追随他了。”
达林哼了一声。“那些势利的小人只会给他舔靴底!我本来会追随他的,如果他是那样想的,如果……”他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太多如果了,托马斯。提尔有一句俗话,‘任何争斗都可以被原谅,但国王们从不会忘记’。自从亚图·鹰翼以来,提尔就没有过国王,但我想,转生真龙很像是个国王。不,他已经用叛逆的罪名侮辱了我,我必须完成我所开始的事情。如光明所愿,我要在死前看到提尔重新独立起来。”
明知道,这一定是时轴的作用,那种人是不会随意将这些话讲给陌生人听的,不管他是不是卡莱琳·达欧崔的表亲。但兰德会怎么想?她迫不及待地要把那顶王冠的幻象告诉兰德。
翻过脚下的小山,他们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群长矛手。这些士兵中有人穿戴着有凹痕的胸甲或头盔,大多数人的身上并没有盔甲。当他们看见这支队伍时,立刻鞠躬行礼。在两旁的树林里,明看到了其他岗哨。在下方,似乎永远会弥漫在空中的尘埃覆盖着一片营地,两座小山之间的整片谷地都被这座营地占据了。营地里的帐篷并不多,每座帐篷都很大,帐篷的尖顶上悬挂着代表某位贵族的旗帜,营地中成排拴住的马匹数量几乎和这里的人数一样多。几千名男人和少数女人在营火和马车旁走动,当他们的统帅进入营地时,没有人发出欢呼。
明一边端详着营地里的人,一边用手绢捂住鼻子,阻挡尘埃;她并不在意卡莱琳看见她的动作。到处都是沮丧或阴沉的面孔,人们知道自己掉进了陷阱。明不时会看到有人背上插着代表某个家族的小旗,但大多数人似乎把他们能找到的一切都挂在身上。明在他们身上经常能看到一两副不合适的盔甲。这里也有许多肯定不是凯瑞安人的高个子穿着红色的外衣和有破损的胸甲,明依稀看见一只肮脏的红袖子上绣着白狮图案。乘长舟而来的达林只可能带着身边的一些人,也许今天参加狩猎的那些提尔人就是他全部的随员了。卡莱琳目不斜视地在营地中走着,但是每次当他们靠近那些穿红色外衣的人时,她都会绷紧嘴唇。
达林在一座大帐篷前下了马,这是明见过的最大的帐篷,明从没想象过会有这么大的帐篷。这顶装饰着红色条纹的帐篷整体呈椭圆形,在太阳的照耀下熠熠发光,仿佛完全是丝绸制成的。四个圆锥形尖顶上都飘扬着绣有金色凯瑞安日升图案的蓝旗。帐篷里传来演奏竖琴的声音。仆人们跑过来把马匹牵走。达林向卡莱琳伸出手,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停顿,卡莱琳面无表情地将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由他陪同走了进去。
“我的妻子大人?”兰德微笑着也伸出了手。
明哼了一声,抓住兰德的手腕。她真想揍他一拳,他无权开这种玩笑,也无权将她带来到这个地方,无论他是不是时轴,他可能会在这里被杀死。烧了他吧!他真的不在意让她的后半生在哭泣中度过吗?当他们走进这顶帐篷时,明摸了摸帐帘,惊讶地摇摇头。这是丝绸。一顶丝绸帐篷!
他们刚走进帐篷里,明就感觉到兰德身体一僵。达林和卡莱琳的随员们一边口是心非地道着歉,一边挤过他们身旁。在四根立柱之间,长桌上摆满了食物和饮料,桌下色彩绚烂的地毯只应该铺在宫殿的地板上。这里到处都是人。穿着奢华的凯瑞安贵族之间也有几名剃光额顶并敷了粉的军人,从衣着看来,他们应该都是高阶军官。几名吟游诗人拨弄着雕花镀金的竖琴,在人群中来回穿行,样子比贵族们更加高傲。但明的目光很快就定在令兰德忧虑的源头上——三名两仪师正在相互交谈着,她们的披肩上分别缀着绿色、黄色和灰色的流苏。各种影像飞快地从她们身边闪过,明却看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这时人群一阵骚动,从中走出了另一名两仪师,那是一名面相慈和的圆脸女人,更多幻象,更多闪耀的光晕,但明所注意的是她肥胖的手臂上垂下来的红色流苏披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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