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本身就很可笑。”兰德对她说。明和他一同笑了起来。梅兰娜只是哼了一声,就继续介绍海民的状况。
在河边,高大的城墙直接涉入河水之中,河岸上排列着灰色的石砌长码头,各种尺寸的小艇和驳船停泊其间,拥挤在码头上的人群都注视着这支队伍。不过兰德需要的船只已经在码头上准备好了,它的船尾被系在一座码头的末端,那座码头上的劳工也都被清空了。这种船被叫作长舟,它的形体低矮细长,没有桅杆。在船首有一根十二尺的长杆,顶端挂着一盏灯,船尾也有同样一根。全船长约九十尺,排列着大约三十对长桨。和同等规模的普通船相比,这种船无法运载很多货物,但它不需要风推动,并且因为有着倾斜幅度小的风帆,只要更换桨手,它就可以日以继夜地航行。长舟一般被用来在河道上运送需求紧急或重要的物品,它很能胜任这类工作。
当兰德挽着明,率领两仪师和殉道使走上船板时,船长再三向他鞠躬。他的名字是易维·舍恩,看上去比他的船更瘦,一件莫兰迪风格的黄色外套一直垂到他的膝头。“能够送您一程真是我的荣幸,真龙大人。”他一边用一块大手帕抹着光秃的头顶,一边低声说道,“这是我的荣誉,我的荣誉,真的是荣誉。”
很显然,他宁愿让自己的船上装满了活毒蛇。他朝两仪师的披肩眨眨眼,又盯着她们光洁的面容,舔舔嘴唇,然后将闪烁的目光转回到兰德身上。殉道使们让他张大了嘴,他肯定听说过那些关于黑衣人的谣言,随后他的目光一直在躲避着他们。易维看着多布兰率领旗手上了船,随后是号手和扛着鼓的鼓手。然后他又望着排列在码头上的骑兵们,仿佛在怀疑那些骑兵也会上船。接着上船的是南蒂拉率领的二十名枪姬众和卡玛率领的二十名黑眼众,他们全都用束发巾裹住头脸,只是没有戴上面纱。船长急忙退后几步,躲到两仪师身后。艾伊尔人全都满面怒容,他们在担心戴上面纱的动作会延缓他们的速度。但海民也许知道面纱对艾伊尔人意味着什么。如果现在就戴上面纱,海民很可能会认为自身遭到了攻击。兰德觉得易维的手绢也许要把他头顶仅剩的几根灰毛也擦下来了。
长舟在船桨的推动下离开了码头,两面旗帜飘扬在船首,鼓号声重新响起。在河面上,人们都上了甲板,朝这里望过来,甚至还有人爬到了桅杆上。海民船上的人同样都出来了,他们颜色鲜艳的服饰和其他船上人们色泽单调的穿着完全不同。白浪花号比其他的船都要大,船身的曲线圆润流畅,两根长长的桅杆向船尾倾斜,桅杆上固定着水平的横桁,其他船上都用比桅杆还要长的斜桁固定船帆。这艘船的一切都是那么与众不同,但兰德知道,在一件事上亚桑米亚尔肯定和所有人一样,他们一定要追随他,或者是出于自愿,或者是被逼着这么做。预言说他会将所有土地上的人结合在一起——“北方将被系于东方,西方将被捆在南方”,字面上就是这样——没有人能被允许袖手旁观。现在,他明白了这一点。
他在洗澡时发出命令,那时他没机会详细说明自己前往白浪花号的计划,现在他开始宣布自己的计划细节。这些细节让殉道使露出笑容,这是他所预料到的(的确,达莫和佳哈是在笑,柯朗只是心不在焉地眨着眼睛)。艾伊尔人皱起了眉,这也是他预料到的;他们不喜欢被丢在后面。多布兰点点头,他知道自己今天在这里只有大张声势的作用。兰德没预料到的是两仪师的反应。
“听从你的命令,真龙大人。”梅兰娜说着,行了个她们特有的那种小屈膝礼。另外四名两仪师交换了一下眼神,也跟随梅兰娜行了屈膝礼,低声说了“听从命令”。没有人反对,没有人皱眉,也没有傲慢的眼神,或者是用责备的语气说“既然他想这样,那么就只好这样”。他可以开始信任她们了吗?或者当他转过身去时,她们就会用两仪师的办法避开她们的誓言?
“她们会信守他们说过的话。”明忽然低声说道,仿佛她能读出他的心思。她的一只手臂环绕着兰德的手臂,两只手拉住他的袖子,说话的声音只有他能听见。“我刚看见了这五个人被掌握在你的手里。”似乎是害怕兰德不明白,她又补充了这么一句。即使这真的是明从幻象中看到的,兰德还是不确定自己能否完全相信这一点。
不过想要确认这点并不需要太长的时间。长舟迅速滑过水面,很快就在距离白浪花号六十尺的地方停住了。鼓号声安静下来,兰德开始导引,一道由火之力镶边的风之力桥梁将长舟和海民船连在一起。他挽着明的手臂,踏上桥面。除了殉道使之外,所有人都只能看见他们两个在悬空而行。
他担心明会脚步不稳,至少开始时会这样,但她轻快地走在他身旁,就好像绿跟的靴子下是一条坚固的石板路。
“我相信你。”她平静地说。她的脸上露出了微笑。一部分是在安慰他;另一部分,他觉得是她在为又一次读出他的心思而高兴。
兰德想知道,如果明发现这是他能力的极限,会不会仍然相信他。只要再长一尺,这东西在踏上第一步时就会彻底消失,那种情况下的编织就像是要用至上力举起自己,这是不可能的。甚至弃光魔使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正如同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女人能比男人编织出更长的桥,即使女人没有男人那么强大。这不是重量的问题,任何有重量的物体都能通过编织出来的桥。
就在白浪花号的栏杆前,兰德停住脚步,站在半空中。虽然梅兰娜已经向他描述过海民的状况,但站在甲板上的人们仍然让他吃了一惊。皮肤黝黑的女人和赤裸胸膛的男人穿着暗色的宽松长裤,系着各种颜色、一直垂到膝头的腰带。女人穿着色彩缤纷的宽松外衫,他们都戴着金银项链和耳环,一些女人的鼻子上也穿着金银小环。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足以媲美努力维持镇定的两仪师。有四名女人虽然像其他人一样赤着脚,但身上颜色鲜亮的衣衫是丝绸做成的,其中两个人穿着锦缎。她们身上的项链和耳环也比其他人多,且在她们的鼻环和一只耳环间还连着一根细小的链子,上面缀着许多黄金徽章。没有海民说话,她们只是站在一起,看着兰德,一边将挂在项链上的雕花黄金小匣放到鼻子下面嗅着。兰德向他们做了自我介绍。
“我是转生真龙,我是克拉莫。”
全船的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一阵叹息声,只有那四名女人无动于衷。
“我是哈琳妮·丁·托加拉·双风,梭玳茵部族的波涛长。”耳环最多的女子说道。她相貌俊美,嘴唇丰满,仪容高贵,穿着红色的锦缎上衣,每只耳朵上各有五个粗厚的小耳环。“我在这里代替诸船长发言,如光明所愿,克拉莫请上船来。”不知为什么,她自己仿佛是吃了一惊,另外三个人也是一样;不过她的语气很显然表示着允许。兰德和迫不及待的明踏上了甲板。
兰德放开了阳极力以及那座桥,但立刻感觉到另一座桥伸展了过来。殉道使和两仪师很快就到了他身边。两仪师们像明一样丝毫没有慌乱的表现,但她们之中也许有一两个人不必要地整理了一下裙子。在殉道使身边时,她们的内心仍然无法像表面上那样平静。
四名海民女子看了两仪师一眼,立刻聚在一起,悄声议论起来。其中说话最多的是哈琳妮和一名相貌美丽、穿着绿色锦缎、耳朵上一共有八只耳环的年轻女子,那两名身穿朴素丝衣的女子只是偶尔插进几句话。梅兰娜用手掩住嘴,微微咳嗽了几声,以这个姿势说道:“我听见她称你为克拉莫。我听说亚桑米亚尔都是精明的商人,但我想,她是无意间泄露了某些东西。”兰德点点头,又瞥了明一眼。明一直在端详着那些海民女人,看到兰德在注意她,她只是懊丧地摇摇头,她还没看见任何对兰德有帮助的影像。
哈琳妮平静地转回身,仿佛她们刚刚并没有进行过匆忙的争论。“这是纱罗·丁·托加拉·晨汐,梭玳茵部族的寻风手。”她说着,朝那名穿绿色锦缎的女子微一鞠躬,“这是黛兰·丁·希朗·升涛,白浪花号的领航长。”被她提到名字的女人都微一鞠躬,并用手指碰一下嘴唇。
黛兰是一名接近中年的女子,不过仍然相当俊俏,她穿着朴素的蓝色丝衣,也戴着八个耳环,只是她的耳环、鼻环和挂在其间的金链比哈琳妮和纱罗的细小。这时她说道:“我的船欢迎您,愿光明眷顾您,直到您离开他的甲板。”然后她向穿黄衣服的第四名女子微一鞠躬:“这是塔薇·丁·卡那·九鸥,白浪花号的寻风手。”塔薇的耳朵上只有六个耳环,也像她的领航长一样细小,她看上去比纱罗更年轻,甚至比兰德还要年轻。
哈琳妮重新开始说话,她指着高过甲板许多的船尾说道:“如果您愿意,我们去我的舱里说话吧!翔翼算不上大船,兰德·亚瑟,舱室也小,所以希望你可以单独过来,这里所有的人都会保证你的安全。”现在称谓已经从克拉莫变成兰德·亚瑟了,那么只要有可能,她也会收回她能够提供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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