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话少说!”副团长向来吃软不吃硬,他倔起来的时候甚至都敢跟夫人叫板儿。“你还待在这里做什么?赶紧忙你的去吧,我这边也要赶紧忙活起来了。”
现在说这话是有些不合时宜,但他对劫将实在是忍无可忍了。行军途中,瘸子一直以指挥官自居,耍了好几个月官威,惹得团长和副团长憋了一肚子火,也许这正是劫将和佣兵团之间产生矛盾的根源。虽然团长也有自己的底线,但他比起副团长更懂人情世故,但要是命令没法执行,他也未必买账。
我来到门外的施工现场,用来包围黑堡的城墙正式开工了。第一批来自杜松城的劳工们已经到了,他们肩膀上扛着铁锹,眼睛里满是恐惧。我们的人倒不干活了,专门负责监督和看管这些人。偶尔有嘶吼声从黑堡里传出来,就像一座奄奄一息的火山正在喃喃自语,这点儿干扰对我们来说就跟挠痒痒似的。但劳工们时不时就散得太开了,所以还得费力气把他们集合起来。我们的士气也变得有些低迷。
典当商冒着午后的烈日跑来找我,而且他看上去既气恼又不安。我了然地走过去,问道:“想来是什么坏消息吧?”
“谢德那个浑蛋趁乱逃走了。”
“趁乱?”
“劫将和黑堡之间那场混战才刚开始,整座城市就陷入了混乱之中。我们一不留神就把谢德跟丢了,等地精追踪到他的时候,他人已经上了一艘前往米登瓦尔的轮船。我本来都追到码头了,都怪那艘轮船不肯停船,朝他们射箭都没用。我只好抢了一艘小艇去追他们,但还是没能捉住他。”
我竭力压抑住了想要掐死他的冲动,把他臭骂了一顿后。我才坐了下来开始分析原因:“他为什么要跑?你觉得他到底是在害怕什么?”
“他整天疑神疑鬼的,连自己的影子都怕。碎嘴,我猜他就是怕我们会宰了他。地精的意思是还有其他的原因,但你是知道的,地精总爱把事情复杂化。”
“其他原因?”
“地精说谢德是想跟过去一刀两断,对我们的恐惧是他跑路的主要原因。”
“一刀两断?”
“他想忘记自己过去犯下的罪孽,还想逃脱审判官的追捕。他们洗劫墓窟的事情已经被阉牛查出来了,他知道阉牛一回来就会找他麻烦。”
我望着背阴处的港口,那儿不断有船只在启航,码头都已经空了一大片儿了。如果城内的外地佬继续往外逃,那到时候我们不仅得不到民心,甚至很可能会激起民怨,毕竟杜松城的经济过度依赖对外贸易。
“你现在就去跟老艾说一声,你被我派去追捕谢德了。你到了那里之后先去跟顶梁柱他们会合,到时候记得把他们也一起带回来,顺便再打探一下宝贝儿和阉牛的消息。”他看上去就像是被判了死刑似的,但没有对此提出抗议。他已经搞砸了好些事情,就这样发配出去已经是便宜他小子了。
“好的!”典当商回答道,说完他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我也转身继续忙活起来,之前乱成一锅粥的劳工被士兵分成了不同的施工队,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尘土飞扬,劳工们终于挖好了战壕,而且挖得很深,这将是挡住怪物的第一道防线,接下来就是修建栅栏。
一名劫将正乘着飞毯在高空中盘旋,密切监视着黑堡的一举一动。
木材和石料一车车地被运上山来——为了弄到足够多的建筑材料,后援队正在城里进行大拆大整。尽管我们拆的都是那些年久失修、不宜居住的危房,但的确没有顾及那些失去家园的城民。
独眼和一名叫作战栗的军士带来的那张工事草图,须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矿工们须要去到最陡峭的斜坡下面,然后在特定的地方开凿矿井——直接让黑堡那部分的城墙落到悬崖下面去。他们的计划直接粗暴,反正再怎么遮遮掩掩也躲不过那些怪物的眼睛。
但想要成功推倒黑堡的城墙可没那么简单,矿工们须要凿穿好几米厚的大石头。就算有独眼的帮忙,这项工事也得花上好几周的时间。
副团长有好几个类似的计划,基本上都是虚晃一枪。虽然我们的计划是困住里面的怪物,但可以用虚虚实实的手法反复惊扰敌人,等它们疲惫下来再趁其不备、攻其不意。有整座城市的人力物力做后盾,副团长自然也有更大的选择余地。
望着已经初具规模的城墙,我的内心不由升起一股自豪感。我在佣兵团里待了这么久,从来没有筹备过这么声势浩大的工程,也从来没有得到过这么大一笔资金。我在城墙附近逛了逛,半路上遇到了副团长。“计划到底是什么啊?”我只知道个大概。
“我们只要把怪物困在黑堡里就好,劫将自然知道怎么收拾它们。”
我咕哝了几句,他的计划真是简单明了,我还以为会更复杂一点儿。到时候,那些怪物肯定也会负隅顽抗,我猜帝王现在满脑子都是如何反击我们,估计连躺都躺不安稳。被活埋的感觉不好受,帝王现在无路可逃,只能一心期望自己爪牙能尽快救他出去。这要是我的话,这种绝望感不出几个小时就能将我彻底击溃。我跟副团长聊起了谢德逃走的事情,但他对此并不在意,谢德对他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他也不知道宝贝儿的真正身份,对他来说,渡鸦只是个逃兵,宝贝儿不过是那个逃兵的跟屁虫罢了。我本想透过他的嘴让团长知道谢德逃走了的事情,团长出马肯定会比我和老艾要靠谱一些。
我俩又静静地待了会儿,他直直地盯着施工队瞧,我则望向那辆正在慢慢上山的货车,那辆车应该是来送晚餐的。“该死的,饭菜肯定又是冷的。”我轻声咒骂道。
“碎嘴,想吃热菜热饭吗?简单!赶紧结婚就行!”
“好啊,”我话中带刺儿地答道,“只要你先结婚,我随后就结。”
“没开玩笑,这儿正是求婚的好地方。你可以先准备准备,跟那些有钱人搞好关系,我说的就是公爵一家。然后等你女朋友到这儿了,你就可以向她跪地求婚了。”
我的灵魂像是被无数把冰冷的匕首刺了进去,刀刃还在伤口里扭了一圈。我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女朋友?”
他咧开嘴笑出了声:“对啊,你还不知道吗?她正在来看戏的路上,估计是打算亲自出马了,这对你来说可是个好机会。”
好机会?难道是跑路的好机会?
很明显,他指的女朋友正是夫人。多年前在我还没见到夫人的本尊时,我为她写过一些浪漫的故事,他们就一直拿此事来笑话我。他们会记得任何人的任何糗事,而且时不时拿出来取笑一番。
我敢肯定这个王八蛋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在打这个坏主意了,他就等着亲口告诉我这个消息,亲眼看我出丑呢!
夫人就要到杜松城了!
我或许真的该跑路了,只要码头那儿还有一两艘外地船只的话。
第三十六章
杜松城:战火
黑堡里的怪物其实只是在按兵不动,而我们对此却浑然不觉。施工队花了两天的时间,终于在北山山脊上挖出了一条很深的壕沟,并修建好了一道相连的栅栏,矿井那边也进展顺利。就当我们以为胜利在望时候,我们却被它们打了个措手不及。回想起来,之前那一切其实都只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那是一个暗无星月的夜晚,劳工在灯笼和火把的光亮下继续工作。副团长沿着栅栏修建了一座座哨塔,每座哨塔之间相隔三百多米,且配有弩炮。但我觉得这完全是多此一举,对付凡人的围攻武器能干掉帝王的爪牙?但人家才是这次行动的一把手,一切由他说了算。所以即便弩炮派不上什么用场,但还是投入了使用。哨塔里还配备了目光敏锐的哨兵,正一动不动地监视着不远处的黑堡。
某个哨兵发现大门处情况有异,他没有大喊大叫,而是朝哨塔下递了信。副团长赶紧爬上哨塔,确定怪物是想偷袭独眼他们后,他立即拉响警报,顿时鼓角齐鸣,火箭被一支支地射到空中。警报声让我从睡梦中惊醒过来,我马上冲上哨塔,想要一探究竟。但等了好一会儿后,我才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远处的斜坡上,独眼和战栗正严阵以待,但劳工们已经不战而败了。大部分劳工直接被吓跑了,但他们慌不择路,直接摔死或摔残在杂草丛生的悬崖峭壁上,只有少数劳工还没丧失反抗意识。
为了完成某种唤醒帝王的仪式,怪物设计了一场闪电战,它们打算从独眼那儿抓走几个劳工后就立马撤回城堡,但被我们发现后它们便立即调整了策略——哨兵发现又有一批怪物从城堡里冲了出来。副团长连忙下令发起火攻,两台投石机将点燃的木头抛向黑堡的大门。然后他派人去找地精和沉默,毕竟他俩至少能用法术为我们提供照明。
地精还留在山下的巴斯金区,走到他那儿都要花上半个时辰。我不知道沉默人在哪里,尽管他在杜松城都快待了一周了,但我一直没有碰到过他。情况紧急之下,副团长点燃了向杜雷特尔求救的烽火。
总算有劫将飞过来帮忙了,是瘸子!只见他拿出一把标枪,在上面施过法术后,便将它们掷到了栅栏和黑堡之间的空地上,标枪瞬间变成一排闪着黄绿色光芒的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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