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魔人6:雨燕之塔 (安德烈·斯帕克沃斯基)
- 类型:
- 作者:安德烈·斯帕克沃斯基
- 入库:05.29
“也为了找乐子。”伊思克菈补充道。
“这样,我们也能过上安生日子。”瑞夫插嘴道。
“啊哈,”邦纳特慢吞吞地说,“原来如此!如果我答应不再打扰你们,你们会放过我吗?”
“不会,你这条老灰狗,我们不会。”米希尔露出迷人的微笑,“我们了解你,知道你做事向来不择手段。你会偷偷跟在我们身后,找机会朝我们背后捅刀子。下来受死吧!”
“别急,别急嘛。”邦纳特冷笑着咧开嘴,嘴角几乎扯到跟那凶狠的灰髭须一样宽,“跳舞的时间有的是,不用这么激动。首先,耗子们,我有个提议:我会指给你们两条路,至于怎么选,看你们自己喽。”
“老家伙,你嘟嘟囔囔说什么呢?”凯雷大喊一声,身子有些绷紧,“把话讲清楚!”
邦纳特点点头,活动一下大腿。“你们的头上顶着赏金,耗子们。相当可观的赏金。没错,我也得讨生活嘛。”
伊思克菈发出山猫一样的嘶嘶声,用山猫般的双眼怒视着他。
邦纳特将双臂抱到胸前,同时把长剑挪到肘边。“相当可观的赏金。”他重复道,“要是活捉,赏金还能再加点儿。但说实话,在我看来没太大分别。我跟你们也没啥私人恩怨。就在昨天,我还打算把你们都杀了,也是为了找点乐子嘛。可今天你们自己送上门来了,省去了我的麻烦,也打动了我的心。所以我会把选择权留给你们。你们希望我怎么对付你们:活捉,还是杀掉?”
凯雷的下巴抖了抖。米希尔身子前倾,做好发难的准备,但被吉赛尔赫抓住了肩膀。
“他想激怒我们。”吉赛尔赫低声道,“让这杂种接着说。”
邦纳特哼了一声。“怎样?”他问道,“活捉,还是杀掉?我建议前者。原因你们也懂的,痛苦会少很多。”
像是收到指令一般,耗子们全都拔出了武器。吉赛尔赫抽剑出鞘,摆好架势。米希尔吐了口唾沫。“来啊,你这瘦竹竿。”她让语气尽量保持冷静,“过来啊,你这狗杂种。看我们怎么捅死你——就像捅死一条老灰狗。”
“也就是说,你们选择了被杀。”邦纳特的目光越过屋顶,像在注视远方的什么东西。他缓缓拔出长剑,丢掉剑鞘,不紧不慢走下门廊,靴子上的马刺叮当作响。
耗子们迅速散开。凯雷在最左边,几乎贴上一家酒坊的墙壁。他旁边是伊思克菈,女精灵纤薄的嘴唇露出平时那种可怕的笑。米希尔、埃瑟和瑞夫绕到右侧。吉赛尔赫留在中央,眯起双眼,审视着赏金猎人。
“很好,耗子们。”邦纳特扫视街道,再次抬头望向天空。他举起剑,往剑刃上吐了口唾沫。“既然你们想跳舞,那就跳吧。奏乐!”
双方像野狼一样扑向彼此,动作快如闪电又悄无声息,更没有半点预警。利刃划破空气,金铁交击的哀鸣声在窄街上回响。一开始,周围只能听到刀剑声、呼气声、闷哼声,以及粗重的喘息声。
紧接着,耗子们出人意料地发出尖叫,相继死去。
最先落败的是瑞夫。他的身体撞上墙壁,随即反弹回来,鲜血洒上肮脏的灰泥墙。然后是埃瑟。他步履蹒跚地退出战斗,弓起身子,朝侧面栽倒,双腿在地上不停抽搐。
邦纳特像陀螺一样旋转、跃动,被刀光剑影和利刃破空声包围其中。耗子们向后退开、躲避锋芒,随即又向前扑去、发起攻击,然后再次退后。他们愤怒而顽强,出手残忍无情,却都徒劳无功。邦纳特不慌不忙地招架,劈砍,招架,再劈砍,冷血的进攻不给对方丝毫喘息之机,但始终保持自己的节奏。耗子们只能后退,然后死去。
伊思克菈颈部中剑,倒在泥地上,像小猫一样蜷成一团,鲜血从大动脉一直喷上邦纳特的小腿和膝盖。赏金猎人跨过伊思克菈,同时挡开米希尔和吉赛尔赫的横扫,骤然转身,闪电般挥出一剑,用剑尖将凯雷开膛破肚,长长的伤口从锁骨一直延伸到腹股沟。凯雷甚至没注意到自己已长剑脱手。他只是蹲下身子,用双手捂住胸口和腹部,鲜血自掌下泉涌而出。邦纳特再次转身,避开吉赛尔赫的剑,又架住米希尔的进攻,朝凯雷挥出致命一击。凯雷的侧脑一片狼藉,金发被血肉染红。他倒向地面,在泥地上留下了一汪血湖。
米希尔和吉赛尔赫犹豫了一下。但他们没有逃跑,而是齐声发出狂野而愤怒的呼号,一同扑向邦纳特。
结果,他们也死了。
***
希瑞冲进村子,在街上飞奔。黑母马蹄下掀起大块的烂泥。
***
邦纳特用脚跟推了推背靠墙壁的吉赛尔赫。耗子帮首领已气息全无,粉碎的颅骨也不再渗出血水。
米希尔双膝跪地,寻找自己的剑。她用双手在湿泥和尿液间摸索,却没发觉自己正跪在一摊迅速扩张的血泊里。邦纳特朝她缓缓走去。
“不——!”
赏金猎人抬起头。
希瑞跳下奔马,摇晃了一下,单膝跪倒在地。
邦纳特笑了。“耗子。”他说,“第七只耗子。来得正好,这下就能凑齐了。”
米希尔找到了剑,却无力抬起。她喘息着扑向邦纳特的双脚,用颤抖的手指抓住他的靴子。她张嘴想要尖叫,但从口中喷出的并非叫声,而是鲜红的液体。邦纳特的脚狠狠踩下,让她的身子陷进了泥地。米希尔捂住破开的肚腹,拼命又爬了起来。
“不——!”希瑞喊道,“米希尔!”
赏金猎人没有回头,只用动作回应了她的呼喊。他强有力地挥出一剑,就像抡起一把镰刀。米希尔的身体离地飞起,撞上墙壁,仿佛一只瘫软的布娃娃,又像一块染成鲜红的抹布。
希瑞的喊声哽在喉头,颤抖的双手伸向佩剑。
“凶手!”她被自己陌生的语气吓了一跳,同时感到一阵口干舌燥,“凶手!杂种!”
邦纳特好奇地盯着她,脑袋略微偏向一旁。“你也想找死吗?”他问道。
希瑞走上前去,绕着他转了半圈。她抬起剑身,晃了晃,猛然刺出。但这下只是佯攻。
赏金猎人哈哈大笑。“找死,”他重复道,“小耗子想找死!”
他在原地缓缓转身,免得自己被逼进死角。但对希瑞来说,这都无所谓。她的心里洋溢着愤怒和憎恨,杀戮的欲望让她全身发抖。她想攻向这个可怕的男人,想体验一下剑刃刺穿人体的感受。她想劈开他的动脉,看着他的血伴随心脏跳动的节奏喷涌而出。
“好哇,小耗子。”邦纳特抬起血迹斑斑的长剑,往剑刃上吐了口唾沫,“在你惨叫之前,让我瞧瞧你有多大能耐!奏乐!”
***
六天后,棺材铺老板的儿子奈克拉讲述了当时的经过。“我也不明白他俩为啥一见面就要拼个你死我活。谁都看得出,他俩想杀了对方。两人都是。他俩扑向对方,举剑对砍,每眨一下眼的工夫都能拼上两三招。光靠眼睛和耳朵,没人数得清他俩对打了多少回合。大人啊,他俩的剑实在太快了,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他俩就像两只黄鼠狼,绕着对方跳来跳去,好像在跳舞似的。”
外号“灰林鸮”的史提芬·史凯伦把玩着马鞭,同时专心听着他的话。
“他俩突然退后,”奈克拉续道,“可两人身上连个擦伤都没有。谁都看得出,那只母耗子愤怒得发狂,犹如龇牙咧嘴的地狱魔鬼。她发出嘶嘶声,像只到嘴的老鼠被人抢走的猫。而尊敬的邦纳特先生却很平静。”
***
“法尔嘉,”邦纳特咧嘴一笑,像食尸鬼一样露出牙齿,“你在跳舞和用剑方面真有两下子!你让我很好奇。在你受死之前,能不能告诉我,你是谁?”
希瑞气息沉重,恐惧已漫过她的全身。她知道自己碰上什么样的对手了。
“告诉我你是谁,我就饶你一命。”
希瑞更加用力地握紧剑柄。她必须攻破他的格挡,在他架起防御之前就解决了他。她不能再给他反击的机会,因为她的手肘和前臂又痛又麻,继续强行招架实在太冒险了。她也不能再把力气浪费在闪避上,因为她不能奢望每次都以毫厘之差躲开对方的剑锋。下次迎击的同时,必须立刻攻破他的防御,她心想。不然我就死定了。
“你死定了,小耗子。”他抬起手中的剑,朝她走来,“你居然不害怕?这是不是因为,你还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凯尔·莫罕,她在心里默念,同时跳动着脚步。兰伯特。梳子。空翻。
她迈出三步,转体半周。邦纳特一剑刺来,她没理他的佯攻,而是来了个后空翻,以蹲伏的姿势着地,然后猛地朝他扑去,矮身躲过对方的长剑。她翻动手腕,借着髋关节的转动,强而有力地刺出一剑。希瑞突然感到一阵愉悦:她几乎感觉到剑刃刺进了对方的身体。
但她听到的却是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她的眼前寒光一闪,震惊和痛苦随之传来。她发觉自己正在坠落,正在倒向地面。他挡下了我的进攻。他砍中了我。希瑞心想。我要死了。
邦纳特一脚踢中她的肚子。第二脚则精准地瞄准了受伤的手肘,使她长剑脱手。希瑞抱住隐隐作痛的头,手指却没有碰到任何伤口,更没沾上一丝血。打中我的是拳头,她惊恐地想。只是拳头,要么就是剑柄。他没杀我,只是打了我,就像老子教训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