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米拉·阿瑞恩是乔翎的妻子,她从一道门里走出来,正聚精会神地和一个穿雪白围裙的秃顶胖男人交谈着什么。莉亚熏轻蔑地笑了笑。这个女人真是矫情,她不仅要亲自和厨子说话,还会把他带出厨房,在这里谈论菜式。她简直把仆人都当作……当作是朋友了!
胖埃翁第一个看见了莉亚熏,他吞了口口水,立刻把那双猪眼睛转向了一边。莉亚熏不喜欢男人用垂涎的方式看着她,她来这里的第一天就为此而狠狠地教训过这个胖子,胖子本来还想辩解说他没有看莉亚熏,但莉亚熏知道男人们那些卑鄙的毛病。没等女主人命令他离开,埃翁已经连滚带爬跑回去了。
莉亚熏一党刚到时,这名灰发的商人妻子还会摆出一张严厉的臭脸,现在她却一边舔着嘴唇,一边做作地抚弄着身上装饰着蝴蝶结的绿丝裙。“楼上有人来找你们,女士,”她客气地说,一开始的时候,她还以为能直呼莉亚熏的名讳,“就在前面的客厅里,我相信,那人是从塔瓦隆来的。”
莉亚熏一边寻思着来的人会是谁,一边朝距离她最近的曲形楼梯走去。当然,为安全起见,她对其他黑宗两仪师认识极少,不知道就不会出卖。在白塔的时候,她只知道这十二名同党中的一个属于黑宗,现在这十二个人里已经死了两个,她知道这笔账该向谁算——艾雯·艾威尔、奈妮薇·爱米拉和伊兰·传坎。在坦其克的行动败得那么惨,这三个半吊子见习生有可能也去过那里。然而,她们在法美镇和提尔曾经先后两次愚蠢而温驯地走进了她设下的陷阱,而且两次都毫无逻辑地逃脱了。无论洁安声称看见了什么,她不相信她们真的去过坦其克,否则早就在坦其克落入她手里了。等到下次她找到她们,她们绝对无法再逃脱了,无论她接到了什么样的命令,她一定要和她们把账算个清楚。
“女士,”亚米拉也像刚才那名女仆一样有些口吃,“我的丈夫,女士,乔翎。求求您,你们能不能救救他?他那样做不是有意的,女士,他已经得到教训了。”
莉亚熏一只手放在楼梯的镂花扶手上,回头望向她:“他不该以为他对暗主立下的誓言是可以随便忘记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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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学到教训了,女士,求求您。他现在整天只能躺在毯子里,在这样炎热的天气里不停地发抖。无论是谁碰他一下,或者是说话稍微大声一点,他都会痛苦得泪流不止。”
莉亚熏像是考虑了一会儿,然后宽容地点点头:“我会要加丝玛去看看她能做些什么,不过你要明白,我没有做出任何承诺。”那个女人带着不安情绪的感谢从她身后传来,但她无意去理睬。那是提麦勒的杰作,她在进入黑宗前是一名灰宗两仪师,擅长在仲裁中平均分配痛苦。她是一名成功的仲裁者,因为她喜欢让更多的人承受痛苦。加丝玛说也许再过几个月,他就能做些小幅度的活动了,她是黄宗数代以来最好的医疗者,所以她说的应该不会有错。
当她走进大厅时,确实是吃了一惊。虽然金色流苏的地毯上有足够的丝垫椅子,但十名与她同行的黑宗两仪师里,有九个背靠着雕花和彩绘嵌板站着,她们之中的第十个——提麦勒·金德罗正将一只盛有茶水的细瓷杯子捧给一个面容刚毅英挺的黑发女子。黑发女子穿着一身样式陌生的青铜色裙装,让莉亚熏觉得有一点熟悉。但她并不是两仪师,岁数显然已近中年,尽管脸上没什么皱纹,但那绝不是一张不会表露出年纪的脸。
大厅中的气氛让莉亚熏绷紧了神经。提麦勒有着一副看似柔弱的外表,她那双孩子气的蓝色大眼睛会让许多人信任她,而现在那双眼睛里充满了忧虑,或者是不安。在那个女人伸手接住茶杯之前,它不停地和底座碰撞着,发出一连串轻微的叩叩声。每张脸上都带着不安的神色,只有那个让莉亚熏感到熟悉的古怪女人例外。古铜色皮肤的洁安·凯德穿着令人厌恶的阿拉多曼衣服(只要待在屋里,她就会穿上这种衣服),脸颊上仍然闪烁着泪光。她曾经是绿宗两仪师,而且比大多数绿宗更喜欢在男人面前卖弄风骚。曾经属于白宗的蕾娜·安德兰一直是个傲慢自大的杀手,现在正神经质地摩挲着左耳上方黑发里的那一绺白丝。莉亚熏完全看不出她把傲慢藏在哪里。
“出了什么事?”莉亚熏问,“你是谁,这是怎么——”突然间记忆闪入她的脑海,一名暗黑之友,她们在坦其克时一名总是显出傲慢态度的仆人。“吉丁!”莉亚熏失声喊道。这名仆人采用某种手段跟踪了她们,显然现在她以为只要自己携带着要紧的讯息,就可以对黑宗两仪师颐指气使了。“这次你太过分了。”莉亚熏开始拥抱阴极力。但她刚这样做,椅子上的女人四周已经出现了一团光晕,莉亚熏撞到一堵看不见的墙上,再没办法向真源伸展半寸。真源像一颗太阳悬浮在她面前,但无论她怎样努力,也没办法碰到它。
“不要把嘴巴张成那种样子,莉亚熏,”那个女人平静地说,“你看上去就像是一条死鱼,你面前的不是吉丁,而是魔格丁。这茶里要再加点蜂蜜,提麦勒。”身材苗条、狐狸脸的黑宗两仪师立刻跑过去端走了茶杯,同时胸部还在剧烈地起伏着。
只能是这样,这些人还有可能会怕谁?莉亚熏看着这些靠墙而立的黑宗。圆脸的爱蒂丝·琼达用力地点着头,鼻子上还有墨水的痕迹,但眼里第一次没有表现出半点茫然,其他人似乎连稍微动一下都不敢了。为什么这名弃光魔使——她们不该使用这个名字,只是她们已经习惯这样用了——为什么魔格丁要装扮成一名仆人?莉亚熏完全不能理解。这个女人能得到她想得到的一切,她所拥有的至上力知识和力量都是她们做梦也无法企及的,除了拥有可以压倒世界的力量之外,她更拥有无尽的寿命。但莉亚熏和她的同党们一直都在怀疑弃光魔使之间是有矛盾和纠纷的,她们会得到并不相符的命令,其他暗黑之友也会得到这样的命令,也许魔格丁这样做是为了避开其他的弃光魔使。
莉亚熏拎起开叉的骑马裙,尽量行了个深深的屈膝礼:“欢迎您,伟大的主人,被选中引领我们的使徒,暗主回归之前,我们必将成功。”
“说得很好,”魔格丁冷冷地说着,从提麦勒手里拿回茶杯,“嗯,这样就好多了。”提麦勒表现出一种愚蠢的感激和放松。魔格丁刚刚做了什么?
一个念头突然跳进了莉亚熏的脑子里——一个很糟糕的念头,她曾经将这名使徒当成她的仆人。“伟大的主人,在坦其克,我不知道那是您——”
“你当然不知道,”魔格丁不耐烦地说,“如果你们知道了是我,那我留在暗处还有什么意义?”一个浅浅的微笑突然出现在嘴角,但她脸上其余的部位仍然阴冷如旧。“你在为命令吉丁去厨师那里挨打的事情而担心?”汗水突然出现在莉亚熏的脸上。“你真的相信我会允许发生这样的事?那个男人当然会向你报告,但他只能记得我想让他记住的事情。他确实为吉丁感到遗憾,她的主人们竟然会那么残忍地对待她。”这似乎让魔格丁感到很有趣,“他偷偷给了我一些为你们做的甜点,如果让他还活下去,我不会不高兴的。”
莉亚熏终于松了一口气,她不会死了。“伟大的主人,您不需要屏障我,我也是侍奉暗主的。我在进入白塔之前就已经立下了成为暗黑之友的誓言,我从能够导引那天起就在寻找黑宗了。”
“那么你就是这群蠢货里惟一不需要被告知谁是主人的了?”魔格丁扬起一侧的眉弓,“我本来以为你不会这么聪明。”她身上的光晕消失了。“我有任务要你们完成——你们所有的人,无论你们目前手边的任务是什么,都暂时别管了。你们在坦其克的表现说明你们是不称职的,如果我拿起狗鞭子,也许你们捕猎的效果会好一些。”
“我们在等待从白塔来的命令,伟大的主人。”莉亚熏说。不称职!在坦其克被暴乱搅成一锅粥的时候,她们几乎已经在那座城市里找到了目标。她们是为了避免被突然插进她们计划中的两仪师毁灭,才不得不离开那里。如果魔格丁当时亲自出马,或者只是帮她们一把,她们一定已经成功了。她们的失败只能怪魔格丁自己犯了错误。莉亚熏向真源伸展,但没有拥抱它,她只是想确定那道屏障已经消失了。“我们被赋予重大的责任,需要完成重要的工作,我们肯定还会被命令继续——”
魔格丁厉声打断了她的话:“你必须侍奉任何选中你的弃光魔使,无论是谁从白塔向你们发出命令,她得到的命令一定也是我们之中的一个发出的,她还要趴在地上接受那个命令。你要侍奉我,莉亚熏,记住这一点。”
魔格丁并不知道黑宗两仪师的首领是谁,这对莉亚熏来说是个新发现,魔格丁并非无所不知。莉亚熏总是以为弃光魔使是接近于全知全能的存在,要远远超越她们这样的凡人。也许这个女人真的是在逃避其他的弃光魔使,将这个女人交到其他弃光魔使的手里,肯定会让自己得到一个崇高的地位,她甚至有可能成为弃光魔使之一。还是孩子的时候,她就学会了一个技巧。而她现在能碰触到真源。“伟大的主人,我们像您一样侍奉暗主。我们得到承诺,可以拥有永恒的生命和权能,当暗主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