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官的眼睛告诉奈妮薇,他在怀疑她说谎,“据说那里出现了塔瓦隆女巫。你有没有见过两仪师,或者是听到过她们的讯息?”
“没有,将军。”奈妮薇立刻就答道,巨蛇戒似乎烫痛了她的皮肤。五十名白袍众就在她身边,这次一场风暴不会有用了,况且虽然她在极力否认,但她现在心中的恐惧确实比愤怒更甚。“我们只是小商人,不敢搅和到这种事里去。”军官点点头。奈妮薇壮着胆子问了一个问题,想转移话题:“请问,将军,我们是不是已经进入了阿玛迪西亚?”
“边界目前在东边五里的地方,”军官说道,“你们遇到的第一个村子应该是马戴辛。遵守法律,你们就不会有事,那里驻扎着一支圣光之子的卫戍部队。”他说话的语气就像是这支卫戍部队会用全部时间监视奈妮薇一行人是否违法。
“你们是来移动边界的?”伊兰突然用冰冷的声音问。奈妮薇差点就要掐死她。
那双深陷在眼窝中、充满狐疑的眼睛转向了伊兰。奈妮薇急匆匆地说:“请原谅她吧,将军大人,我的大妹还是个孩子。她以为自己生下来就应该是一位贵族,而她又总是离不开那些男孩子,所以她的母亲就让我带着她。”伊兰忿忿的表情装得很完美,不过也可能她是真的感到气恼。奈妮薇觉得自己不需要加上那句关于男孩的话,不过这样说应该还是很合适的。
白袍众军官又盯着她们看了许久,然后才说道:“最高领袖指挥官派我们运送食物进入塔拉朋,否则,那些塔拉朋人就会骚扰我们的边境,偷走一切他们咬得动的东西。行在光明中。”说完这一句,他掉转马头向那支队伍的领头处赶去。最后这一句既不是建议,也不算祝福。
那名军官一离开,汤姆就赶起了马车。但除了偶尔的咳嗽之外,四个人再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直到那支队伍卷起的尘云彻底离开了他们。
奈妮薇吞下一点水,润了润喉咙,又将水囊推给伊兰:“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她严厉地问道,“我们并不是在你母亲的王宫里,你母亲也不会因为这句话而赞扬你的!”
伊兰喝光了皮囊中所有的水,然后才说道:“你是胆小鬼,奈妮薇。”她故意提高声音,带着嘲笑的语气模仿着:“我很善良,又顺从,将军,我能吻吻你的靴子吗,将军?”
“我们的身份是商人,不是微服出访的女王!”
“商人也不用低三下四!你很幸运,他没有想到我们这么卑躬屈膝是不是因为要隐瞒什么!”
“商人也不会对五十名全副武装的白袍众趾高气扬!或者你认为我们能用至上力把他们全都收拾掉?”
“为什么你要对他说我离不开男孩子?你不用这样说的,奈妮薇!”
“只要是能让他离开,让我们继续赶路的话,我全都会说!而你——”
“你们两个全都闭嘴,”汤姆突然喊道,“不要等到他们回来看到你们要杀死对方的样子!”
奈妮薇真的从座位上转回身去观望,然后她才发现白袍众已经走到即使她们大喊大叫也不会被听到的地方了。嗯,也许她们刚刚真的是在大喊大叫。伊兰也和她一起转过了身。
奈妮薇用力地拉了一下辫子,瞪了汤姆一眼,但伊兰又依偎到汤姆的臂膀上,嗲声嗲气地嘟囔着:“你是对的,汤姆,很抱歉我那样大声说话。”泽凌在一旁偷偷看着他们,同时又竭力装作毫无察觉的样子。但他也有足够的智能,知道把坐骑保持距离,别搅和进这团混战。
奈妮薇在把辫子连根揪掉之前放开了手,她整了整帽子,端坐在座位上,望着前面赶路的马匹。不管那女孩刚刚是着了什么魔,至少她现在又恢复了理智。
一根立在路边的高石柱标示了塔拉朋和阿玛迪西亚的分界,路上除了他们之外再看不到别的马车。山丘开始变得高了一些,除此之外,这里的风景和边界另一侧并没有差别。到处都是棕褐色的草地和灌木丛,除了松树、羽叶木等常绿树种之外,看不到一片绿叶。竖着石墙围栏的田地和用茅草盖顶的石砌农舍零星分布在山坡和溪谷两边,但看上去似乎都已经荒弃了。烟囱中没有炊烟升起,田地里没有男人劳作,也看不见一只牛羊。有时候,会有一两只鸡在路旁的农家院子里来回逡巡,被马车惊得逃向一边,这些鸡显然已经没人养了。无论是否有白袍众的部队驻扎,人们显然因为害怕受到塔拉朋盗匪的侵袭,已经逃离了此地。
当马戴辛出现在前方一片高地顶上的时候,太阳距离天顶的位置还相当远,这个地方看上去更应该被称为一座小镇,而不止是一个村子。它有将近一里的方圆,横跨在一条穿过两座山丘的小溪上。镇里只有一半的房子是茅草屋顶,另一半则是石板屋顶。宽阔的街道上也能看见不少行人。
“我们需要购买补给,”奈妮薇说,“不过要快一些,我们在日落之前还能赶很长的路。”
“我们已经很疲惫了,奈妮薇。”汤姆说,“我们赶了将近一个月的路,每天都是从黎明走到黑夜。休息一天,晚一天到塔瓦隆也没什么关系的。”汤姆的声音里没有丝毫倦意。他很可能只是想找一家酒馆,耍弄一下他的竖琴和长笛,让别人请他喝杯酒。
泽凌也在马车边上说道:“我也能在地面上活动一下我的两条腿,现在我真搞不清马鞍和马车哪个更不舒服。”
“我想我们应该找一家旅店睡一夜,”伊兰抬头看着汤姆,“我已经在马车下面睡够了,而且我还能在大厅里听你讲故事。”
“只有一辆马车的商人和小贩差不了多少,”奈妮薇没好气地说,“他们付不起这种城镇上旅店的房价。”
她其实不知道这种商人到底有几个钱,而且她自己也渴望着一次舒服的热水澡和干净的床单,但她就是不想看到伊兰对汤姆那种百依百顺的样子。但直到话已出口,她才发现自己其实是同意了汤姆和泽凌的意见。休息一天不会有事的。去塔瓦隆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她希望自己一开始就坚持乘船出发。用一艘快船,一艘海民的风剪子,再加上一阵好风,有优秀的亚桑米亚尔寻风手带领,他们只需要现在已经花费时间的三分之一就能到达提尔了。说到寻风手,现在她和伊兰也可以运用至上力操纵船只了。提尔人知道她们是兰德的朋友,那些家伙是绝不敢得罪转生真龙的。那里的贵族们会为他们准备一辆上好的马车,护送他们一路前往塔瓦隆。
“找个地方宿营吧!”她不情愿地说。应该坚持要一艘船的,他们现在也许已经在白塔里了。
第9章 暗号
奈妮薇必须承认,汤姆和泽凌选择了一块良好的宿营地。这里是距离马戴辛不到一里的一处朝东的山坡,地上覆盖着一层落叶,周围是一些灌木丛和几株酸胶树与矮小枯干的柳树。它们遮住了马车,让镇里和从路边经过的人无法看到他们。山顶上的一片岩层中,流淌出一条两尺宽的小溪,流到山下时,泥土河床已经有四尺了。这样他们就有足够的水。因为树阴的遮蔽,溪水在流出很长一段之后依然清凉宜人,而且溪边还不停地吹着一阵阵凉爽的微风。
那两个男人在马饮好水,并安排好它们在山坡上吃草之后,就掷硬币决定谁可以牵着那匹羸瘦的阉马去镇里购买补给。他们现在已经习惯做每件事都要靠掷硬币决定。手指灵巧的汤姆每次都能掷出他想要的那一面,所以现在每次都是泽凌掷硬币了。
不过这回还是汤姆赢了,当他解下偷懒鬼背上的马鞍时,奈妮薇探头到马车的座位下面,用小刀撬起了一块木板。那里放着两只镀金的小箱子,那是爱麦瑟拉送给她和伊兰的珠宝,另外还有几个装满了钱币的皮囊。为了能看到他们离开,帕那克表现得非常慷慨。相比较之下,暗格里的其他东西乍看之下似乎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一个抛光的乌木小匣,上面没有雕刻任何花纹;一只软皮小兜平放在格子里,看上去像是里面装着一个碟子。那只箱子里放着她们从黑宗两仪师那里夺回的两件特法器,全部与梦有关,而那个皮兜里……那是她们从坦其克得到的战利品,暗帝牢狱的七道封印之一。
她急于回白塔的原因除了想知道史汪·桑辰下一步会让她们去哪里追捕黑宗两仪师,另一个就是为了这道封印。她伸手从鼓鼓的钱袋里掏出一些硬币,并尽量避开那个扁平的皮兜。那道封印留在她这里的时间愈长,她就愈想把它交给玉座,了结这件事。有时候,当她接近它时,她似乎能感觉到暗帝正在全力攻击这道封印。
她严肃地叮嘱带着满口袋银币的汤姆,一定要找一些水果和绿色蔬菜回来。这两个男人对于食物的认知似乎只限于肉和豆子。汤姆拉起偷懒鬼的缰绳,向镇里走去。看到他一瘸一拐的样子,奈妮薇显出难过的表情。沐瑞说那是一处旧伤,现在已经无法医好了,它至今都在溃疡、发炎,而她却对此无能为力。
她离开两河最初只是为了保护村子里被两仪师拐走的年轻人,她去白塔时也仍然带着能够照顾他们的希望,另外还有让沐瑞垮台的野心。从那时到现在,这个世界已经完全不同了,或许只是她眼中的世界发生了变化。不,不是我在改变,我还是原来的那个我,是其他所有事情都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