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利关闭了通话器。那声音中充满了恐惧。凯利不喜欢把人搞得太恼火,他担心自己会对比利产生同情心。他把压力计固定在一百的深度,然後关上了压力阀,但马达仍然开着。就在比利设法适应压力的同时,凯利找来一根橡胶管,他把它连结在马达的排气管上,这样他就可以把马达排出的一氧化碳混入空气管内。等不了多久,事情就会发生。凯利开始回想往事,那是令人心烦意乱的。在压力舱旁边有一个简单的说明,最後一行文字说使用时应参考潜水说明书。但凯利手头没有这种说明书。最近他没有进行过深水潜水,真正使他担心的一次那就是在海湾爆炸油井钻塔时那次集体行动。凯利花了一个小时的功夫把机房打扫了一遍,顺便也消了消心头的气,然後又回到压力舱旁。
“你现在感觉如何?”
“还好,还好。”实际上他的声音很紧张。
“现在可以回答问题了吗?”
“好,什麽问题都可以,只要让我出去就行。”
“那好吧。”凯利拿起一个笔记本。“比利,你被捕过吗?”
“没有。”话中含有叁分傲气。凯利记了下来。
“过兵吗?”
“没有。”真是一个愚蠢的问题。
“那就是说,你从未进过监狱,从未按过手印,是吗?”
“从来没有。”
“我怎麽知道你说的都是真话呢?”
“我是个男人!”
“噢,你也许是个男人,但我要弄清楚。”凯利伸出左手,拧了一把连接器的阀门,压力舱中的空气嘶嘶地往外冒。凯利注视着压力计的数字。
比利不知道会发生什麽情况。事情来得很突然。一小时前,他所处的空间的空气压力是通常情况下的四倍,他的身体已经适应了那样的压力。空气吸入他的肺部,也是经过压缩的,并进入他的血管之中,他的整个身体每平方所承受的压力为五十八点八磅。各种气泡,主要是氮气,已经溶解於他的血液之中。当凯利放出压力舱的气体後,那些体内的气泡便开始膨胀,气泡周围的组织便要抗拒这种扩张力,但是抗拒不了,於是细胞壁就开始被拉长,有些部分就会拉断。这种情况会感到疼痛难忍。比利可从来没受过这种罪。那疼痛是一阵一阵的,和急切的心跳一样。凯利听到原来的呻吟逐渐变成了惨叫声,而当时的空气压力只有六十的深度。他又拧了一下放气阀,把它关上了。两分钟後,压力又回复到原来的四个巴的程度。
压力的恢复,使比利的疼痛完全消失了,但仍有一种做完重量训练後的痛感受。
比利很不习惯这种情况,这可不同於运动员在进行完大运动量练习之後的那种令人感到舒服的感觉。更重要的是,从那圆睁的充满恐惧的眼神中,凯利知道比利已经彻底屈服了。
凯利打开了通话器。“这种惩罚是为了一条生命,我想这一点你应当知道。现在回答我,你被捕过没有?”
“啊,上帝,没有。”
“也没有坐过牢,没有按过指印……”
“没有,我从没有坐过牢。”
“当过兵吗?”
“没有,我说过。”
“好,谢谢你。”凯利查看了一下第一组问题。“现在让我们谈谈亨利和他的组织。”
比利没有想到另一种情况正在发生,在压力到达叁个巴时,氮气会产生一种麻醉作用,这种作用不同於酒精或毒品。开始是一阵鞭抽般的疼痛,随之而来的是神志的昏迷。这是凯利从对比利进行审问时使用的惩罚中所得到的额外收获。
“钱没拿走?”塔克问道。
“有五万多美元。我离开时他们还在数钱。”马克,查伦说道。他们回到了剧场,他们是坐在包厢中仅有的观众。但这次亨利没有再嚼爆玉米花。警探看见塔克有些急躁,这是他不常有的情况。
“我得知道到底出了什麽事,赶快把你了解的情况告诉我。”
“在过去十天内,我们有几个小盘商被杀。”
“祖祖,班达纳,还有两个我不认识。这些我都知道。你认为这几起谋杀是有关连的,是吗?”
“我们知道的就是这些。比利不是失踪了吗?”
“是的,李克死了,是被人用刀杀死的吗?”
“被人刺穿了心脏,”查伦夸张地说。“你们的一个女孩子也在那儿,是吗?”
“多丽丝,”亨利点了点头证实此事。“把钱留在了那……为什麽?”“可能是一起未遂的抢劫案,但我不清楚为什麽会这样。祖祖和班达纳都被抢了钱,也许这些情况没有关连,也许昨晚发生的事情另有原因。”
“会是什麽?”
“也许是对你的组织的直接攻击,亨利。”查伦耐心地答道:“你认为有谁会做这种事情?虽然你不是警察,但你懂得做什麽事都有动机,对吧!”查伦觉得自己此时占了塔克的上风,感到很得意。“比利知道的情况多吗?”
“不少,他妈的,我刚开始带他……”塔克突然停了下来。
“那好吧。我不需要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有人想知道,你最好考虑一下这个问题。”
过了一会儿,马克。查伦开始感到自己同亨利。塔克的利益是多麽密切相关。
“至少,为什麽不使它看起来像是一桩抢劫案呢?”塔克问道,他的眼睛似乎并没有朝银幕那边看。
“有人给你悄信来,亨利。没拿走钱是一种蔑视的表现,难道有谁不需要钱吗?”
喊叫声越来越大。比利的“水深”又回到六十,并在那一深度停了两叁分钟。能看到他的脸色是很有用的。凯利看到他在用双手乱抓自己的耳朵。接着他的眼睛受到影响,他的牙齿也互相打起架来。但是凯利不想过分地伤害他,时间还没有到。
“比利,”凯利说,他又恢复了压力,使对方不再感到太疼痛。“我不认为我相信那一点。”
“你是混蛋!”空气压力舱内的比利对着麦克风大叫起来。“我干过她,你知道吗?我看着你那个小女人在我面前死去,亨利的那话儿还插在她身上,我看见你像个孩子一样在哭泣,你这个混蛋!”
凯利又打开了放气阀,使比利回到八十的压力,正好叫他尝点甜头。现在他的关节处一定在流血了,因为那些氮气气泡会聚结起来,而减压後的肌肉层会自动卷曲,他的中枢神经系统正在受到影响,细弱的纤维受到挤压,疼痛便开始扩散,连结处和末稍产生剧痛,整个身体像被火燎电烤一样,神经开始抽搐起来,像是遭到电击一般,身子猛烈地扭动着。这种早期的麻醉作用使他感到十分难受。看到比利无法再忍受下去,凯利恢复了原来的气压,看到他的痉挛慢慢减缓下来。
“比利,你现在该知道帕姆当时的感受了吧!”凯利问道。
“太疼了。”他在嘶叫。他用手蒙住脸,但无法掩盖他的痛苦。
“比利,”凯利耐心地说:“你现在看见了吧。如果你再敢说谎,那我会不高兴,会叫你再受更大的折磨,你不想这样下去吧!”
“啊,上帝,不要,求求你。”比利的手松开了,两眼睁得老大。
“好,现在让我们稍微客气一点,好吗?”
“对不起……”
“我也很难过,比利,但你必须听从我的吩咐,懂吗?”比利点点头。凯利端过一杯水,查看了一下进入系统的锁,然後打开门,把玻璃杯放了进去。“好了,如果你打开你脑袋旁边的小门,你便可以喝到水。”
比利照凯利的吩咐做了,很快便吸吮到顺着一根吸管流下的水。
“现在让我们正式谈谈。快把亨利其他的事告诉我。他住在什麽地方?”
“我不知道。”他喘着气说。
“胡说!”凯利大吼一声。
“啊,请不要……我真的不知道。我们在四十号公路附近的一处地方碰头,但他不让我们知道是什麽地方……”
“你应该表现得更好一点,否则,电梯就会又回到第六层,你准备好了吗?”
“不要——!”那嘶喊声变得更加尖厉凄惨,似要穿透那一厚的钢板。“请不要!……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啊!”
“比利,我没有什麽理由要对你客气,”凯利提醒他说:“你杀害了帕姆,还记得吗?
是你把她折磨致死的,你奸污了她,又用老虎钳弄伤了她。比利,你和你们那票人折磨了她多久?几个小时?十个小时?十二个小时?比利,我们才说了七个小时。你说你为亨利干了两年的坏事,但你不知道他住在什麽地方。这怎麽叫我相信你的话?“凯利的声音中充满愤怒,手又伸向放气阀。他只需拧一下。压缩空气的第一声尖啸听起来如此可怕,比利身上还没感到疼痛就大叫了起来:”我实在不知道啊……“他妈的,他也许真不知道。
凯利想,他也许还没有感到疼痛。他把深度提高了一点,刚刚到达八十五,足以恢复原来的疼痛而不进一步扩散其效应。对疼痛的恐惧恰如真正的疼痛一样令人感到害怕,凯利知道疼痛过了头,就会变成麻醉。但这个人是个胆小鬼,经常给别人痛苦和威胁,如果他发现那痛苦尽管可怕,但仍可以忍受且终会过去,最後甚至可增强自己的勇气。凯利可不愿意去冒这个险,不管这种危险现在看起来是多麽遥远。他又关上了放气阀,恢复到原来的压力,同时把深度增至一百一十。最好的办法还是减轻疼痛,增加麻醉效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