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使用拐杖的样子来看,也许有一条胳膊也有问题。凯利心想,也不知道他是怎麽受的伤。一位跛脚的军官在士兵的队伍面前走了一趟。他似乎心情不好,对着大家大骂了一通,那样子像是几个月来他一直就是这样。透过双筒望远镜,凯利似乎可以看到那个混蛋脸上的表情,不由得使他对那些士兵产生了一丝同情。他可不希望自己被人这样骂。
晨操进行了半个小时。结束後,士兵们各自刷牙洗脸,大家变得很随便起来,完全失去了军人的作风。岗楼上的哨兵多数用双肘撑在木栏上,看着下面的活动。
他们的枪可能没有上膛。这种情况说不定会使他们今天晚上或明天晚上倒楣的,这要根据天气状况而定。凯利又查看了一下周围的情况。他不能距离目标太近,现在也不能随便活动。
尽管早晨的光线仍然灰蒙蒙的,他也只能探出头来看看听听。比如说,听听鸟儿的鸣声,藉此消遣一下。他的武器用绿布包着,一顶大帽子遮住他的头,周围都是灌木丛,加之他脸上又涂了油彩,这些都使他成为温暖潮湿的环境的一部分而不易被人发现。他在想,人们为什麽要为这样一个鬼地方而战斗呢?他感到身上有臭在爬。大部分臭都被他在周围的驱剂熏跑了,但不可能赶走所有的臭。
他身上感到不舒服,但知道自己又不可能采取任何迅速的行动。处在这种地方的危险是很大的,很多事情他都忘记了。训练是有用的,但不可能什麽情况都能估计得到,都有充分的准备。实际中包含的危险是不能代替的,演习毕竟是演习。他的心跳有点加快,那会使你精疲力尽的,哪怕你躺着不动。这些事你永远不会忘记,可是你也永远不会完全记得。
食物、营养、精力。他把手伸进口袋,慢慢摸索着,最後抽出了两块口粮。如果在别的地方,他是不会吃这类东西的,但是现在,这是生死攸关的东西。他撕开外面的塑胶包装,放进口中慢慢咀嚼起来。他的力量主要来自两个方面,物质和精神的,但两方面的因素都有自己的作用,因为他的身体必须同时和疲劳及紧张战斗。
八点钟,岗哨的情况又在变动。下哨的人开始进屋吃饭,两个人在门口站岗,他们的样子很疲倦。他们朝大路上看了两眼,似乎在看是否有车辆来往。这个背後靠水的营地,会有什麽车辆来呢?接着,一天的工作开始了。在凯利看来,这些事情显然是毫无意义的。那些士兵们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干起活来有气无力,无精打采。
刚过八点,格里沙诺夫上校也起来了。他头一天晚上睡得很晚。虽然他计划早上早点起床,但他刚刚才知道,闹钟因为天气的关系出了毛病。他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表,已经八点十分了。早上不跑步了。天气很快就会热起来,另外,看上去今天一整天都会下雨。他把茶壶放在一个小型军用炉上煮开。没有早报可读,也没有足球赛的消息,更没有芭蕾舞的评论文章。在这个鬼地方简直没有娱乐可言。尽管他在这儿的工作十分重要,但他也像其他任何人一样需要消遣和娱乐。他虽说差不多已经习惯了这儿的生活,但仍感到不是味道。老天,要是能回家,听自己的同胞讲自己的母语,回到有文化的地方,有人可以和你交谈,那该多好啊!格里沙诺夫对着镜子一面刮胡子,一面皱起眉头,在想着这些心事。还有几个月的时间,他像一个士兵一样在抱怨。当然,他知道得更清楚。
他的制服需要熨一下。这湿气太重,棉质衣服都皱了,原来笔挺的外衣简直成了睡衣;连鞋也穿坏叁双了。格里沙诺夫一边喝着茶,一边翻阅着前一天夜的审讯记录。一天到晚都在工作,毫无娱乐,现在时间又晚了。他想吸烟,但火柴已受潮,无法划燃,但还有小火炉可用。他的打火机也不知道丢到哪儿去了。
但是无论如何,他的工作还是有所回报的。越南士兵对他很尊敬,或者说很敬畏,只有营地指挥官例外。那位永少校简直是一个无用的混蛋,根据社会主义同盟国的礼仪规定,为格里沙诺夫派了一名勤务兵。在这种情况,一个瞎了一只眼的农村小伙子每天为他整理床铺,为他倒尿盆。早晨上校出外散步,回来之後,屋子已经打扫乾净。他开始工作,再度感觉到自己的重要性,和一种职业上的刺激和兴奋。
早晨的时间,他会阅读《苏联体育》作为消遣。
“早安,伊凡。”凯利低声自言自语。他甚至不需要这个双筒望远镜就可以看得清清楚楚。那人块头就很不一样,一定有六以上,身上的军服也比北越军穿的乾净得多。望远镜中可以看出那人的脸色苍白无力,好像在眯着眼睛思考这天的天气。那人对站在军官宿舍门口的一个士兵做了个手势。那一定是他的勤务兵,凯利想,一个外来的俄国上校一定想享受一下,难道不是吗?怎麽,只有一个俄国军官到这儿来帮助折磨这些战俘?这真叫人感到奇怪。那只能意味着这只有一个外国人需要消灭。尽管凯利没有复杂的政冶头脑,但他也知道杀死俄国人对谁也没有多大好处。他看着这位俄国人走过院子。接着,一位越南军官、一名少校朝他走去,凯利看到他的腿也有些跛。那位小个子少校向高个子上校行了一个军礼。
“早安上校同志。”
“早安,永少校。战俘的伙食怎样?”
“他们该满意了。”小个子少校的俄语说得很糟。
“少校,重要的是你应当懂得我的意思。”格里沙诺夫说。他走近一些,以便看清一些这个越南人的表情。“我需要他们掌握的情报。如果他都吃不饱饭、生了病,就无法和我谈话,我就不可能得到他们的情报。”
“同志,这我们很难办到,我们自己人都吃不饱了。而你要求我们把粮食拿给这些杀人犯去吃!”这位越军少校平静地答道,他的声音中既表达了对这位外国人的蔑视,又表现了对自己士兵的关心。当然其他士兵并不明白这其中的奥妙。不管怎麽说,他们认为俄国人是他们坚强的盟友。
“你们的人民没有我们国家需要的东西,少校。如果我的国家得到了她所需要的东西,你的国家也会得到更多她所需要的东西。”
“我的上级有命令,如果你在审讯美国人这方面有什麽困难,我必须帮助你。”
真是傲慢的走狗。後面的话不用再说下去。永少校知道把针扎在什麽地方。
“谢谢你,少校,这没有必要。”上校也回敬了一针,这一针甚至比少校的一针扎得更准更疼。如果看着这个家伙死掉那才令人高兴呢。俄国人说完,便离开他朝战俘的牢房走去。他今天第一个要看的美国人是位海军飞行员,这个人已经快要开口说话了。
这一切十分平常,几百码以外的凯利想道。这两个人相处得真还可以。他对营地的观察现在可以松弛一下了。他最担心的是这些守卫部队会派出安全巡逻人员,这在敌对国家肯定是会这样做的。他发给奥格顿号的第二个消息证实,一切都在可接受的冒险围之内。彼得。梅伊尔警官会抽烟。他父亲并不同意,但只要他不在室内吸烟,他也就不去干预自己儿子的这个缺点。他们现在就是如此。在吃过星期天的晚饭後,他们都在牧师住宅的门庭内。
“是多丽丝。布朗,对吗?”彼得问道。他今年二十六岁,是单位上最年轻的巡佐之一,而且像大多数警官一样,他也是一位参加过越战的退伍军人。他在夜校读书,很快就要毕业了,正准备申请报考联邦调查学院。多丽丝回家的消息正在这一带传开。“我记得她,几年前,大家都认为她是一个性感的女孩。”
“彼得,你知道我不能说。这是有关牧师职务之内的事情。时机成熟时,我会找人告诉你的,可是……”
“爸爸,我知道这方面的法规。但你必须懂得,我们现在所谈的是两起杀人案,两个死去的人,还有贩毒问题。”他扔掉烟头。“这件事很重要,爸爸。”
“比这更糟的是,”爸爸静静地说:“那些人不仅杀害女孩子,还折磨她们,对她们进行性虐待,太可怕了。这个女孩子目前正在看医生,我知道自己应当做点什麽,但我不能……”
“是的,我知道你不能。好吧,我可以给巴尔的摩的警方打电话,以补充说明你谈到的情况。我们确实应该保密,直到我们弄清楚情况,使警方有了实际的证据再采取行动。当然,正如你说的,我们必须做点什麽。明天上午我就打电话。”
“那样会不会使多丽丝处於危险?”梅伊尔牧师问道,他有些担心,感到心烦意乱。
“应该不会。”彼得估计道:“既然她已经逃出,那些人不会知道她在什麽地方。
如果知道,肯定已把她抓回去了。“
“那些人怎麽会做出这种事情?”
彼得点燃了另一支香烟。他的父亲心肠太好,不会理解这类事情。就是他自己也无法理解。“爸爸。这种事我见得很多,我也不怎麽相信。重要的是要把这些人逮捕法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