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德国人备感吃惊的是,就这样的烂货,全日本也没几辆,日军只有一个坦克师团,便很能说明问题。按照德军的坦克战理论,坦克要集群作战才有效,如此少的坦克,难以想象会有什么战斗力。
战术方面,观察团的评价也与朱可夫如出一辙,即“还停留在一战以前,非常呆板和僵硬”。
对于这种既无技术又无战术的二杆子对手,朱可夫当然没有任何理由手软。
7月4日中午,装甲兵团奉命移往东岸,坦克旅和装甲旅一前一后,一里一外,向日军河东兵团发起大规模进攻。日本航空兵掩护河西兵团撤退都来不及,自然也顾不上为安冈提供情报,诺蒙坎战场上又是沙丘连着沙丘,这边看不到那边,当哨兵发现苏军坦克铺天盖地压过来时,双方距离已不足一公里。
按照日军对坦克的分类,二十吨以上才为重战车,但限于其相对落后的生产技术能力,始终没能研发出符合这一规格的坦克,在日本陆军里服役的一般只有轻战车和中战车两种,比如第三战车联队的主坦克便是89式中战车。
89式中战车。由于在日本纪元2589年(1929年)面世,故名89式。
89式战车全重十三吨,是日军所有坦克里面火力最强、装甲最厚的一种型号,不过这也就是矮子里面拔将军。
光是苏军当先出战的第十一坦克旅,就拥有近百辆坦克,其中有两种是先前已经露过脸的,即T-26轻型坦克和T-130喷火坦克,就装甲厚度和防护能力来说,它们就已经不比89式差多少,等到T-28再站起来,89式就被完全淹没了。
二十吨以上为重战车,那只是日本人的分类法。苏联人可不是这样,接近于89式的T-26,只被算在轻战车范畴内,T-28全重已达三十一吨,他们叫中战车!
T-28与89式站一块儿,简直就是“巨无霸”与侏儒的关系。T-28不仅有“巨无霸”的块头和体量,而且火力甚猛,坦克射击时迅速而准确,几乎没有臭弹。它们上来后,几拳就把89式给打趴在地,一辆又一辆日军坦克被击中后发生爆炸,瘫在地上成为了一堆废零件。
让吉丸联队长格外诧异的还不是这个,而是自己一上来就被苏军给死死盯住,他自己都觉得奇怪:都是废铁,你们怎么就单单看上了我?
出卖吉丸的,恰恰就是他所乘坐的那辆指挥坦克。
日造坦克省工又省料,坦克舱十分狭小,这是多数坦克都不装通信设施的原因。联队长要对外联络,不能不装车载电台,而空间一共就这么大,装了这个,便容不了那个,所以指挥坦克一般不加载火炮,很容易辨别。
其他国家的坦克部队有的也有这一问题,不过他们会在指挥坦克上另外加装一根钢管,看上去就跟炮筒一样,为的就是要鱼目混珠,使敌军分辨不出。
日本人的聪明劲都用到如何省钱上去了,从来没考虑过这一招。吉丸的“秃子”坦克往那里一戳,想不让人认出来都难。
苏军争相追逐,周围的日军坦克赶紧上前护卫,可哪里挡得住。几辆T-28连发数炮,指挥坦克和坐在里面的吉丸联队长一道成了渣渣。
中战车尚且不济事,轻战车更不敢上去硬碰硬。玉田的为人要比吉丸鬼得多,他见势不好,赶紧指挥自己的第四战车联队飞逃。
T-28虽是个壮汉,跑起来却也不慢。几辆日军坦克逃避不及,被T-28撵上,后者连炮都懒得打,直接将95式撞翻在地,然后嘎嘎嘎地碾轧过去,那一幕,就仿佛是在上演现实版的变形金刚。
诺蒙坎成了苏军新武器的试验场,会喷火的,块头大的,速度快的,火力猛的,全聚着堆上来了。当天的战局,更像是数量庞大的牛群在追击一小群羊,而那一小群羊丧于牛角或牛蹄之下只是时间问题。
就在安冈和他的部下万念俱灰的时候,草原上突然刮起一阵沙尘暴,一时间,大量黄沙挡住了光芒,白天变成黑夜,残余的日军坦克趁机突出重围,一口气逃回了将军庙。
第一战车团原有坦克七十辆,这一战就去了一半。消息传回日本国内,参谋本部受到极大震动。七十辆坦克看上去够寒酸,但以日本的国力和资源状况,能凑齐这些宝贝已经十分不易,而且第一战车团还是当时日本唯一一个坦克师团,以后要靠它来“孵化”其余坦克部队,哪里禁得起如此消耗。
参谋本部特地晓谕关东军,要求今后必须切实保障第一战车团的安全,不得再让它与苏军装甲兵团对攻。
其实就算参谋本部不表态,面对自己打一辆少一辆的队伍,安冈也早就没了正面对攻的实力和勇气。
第六章 知道什么是幸福吗
1939年7月4日,日军河东兵团被打得丢盔卸甲,尚未完全撤出的河西兵团也被迫进行了一整天的作战,以摆脱苏军的穷追猛打。
日军整体防线被压缩到渡河点附近,第二十三师团参谋长大内孜大佐在指挥断后掩护时,突遭远程榴弹炮轰炸,胸部被弹片击中,当即毙命。一直到晚上,第二十三师团才得以全部撤到对岸,河西只剩下须见新一郎和他的第二十六联队仍在维持。
本来第二十六联队可以第一个撤出,阴差阳错下,不得不沦为断后部队。
苏军几次要夺取浮桥。维护浮桥的是第二十三师团所属工兵第二十三联队,联队长斋藤勇中佐与须见新一郎是士官学校的同期同学,他不忍心看着老同学被截断后路,因此不顾工兵联队作战能力有限,一直在浮桥旁边拼死抵御。其间,工兵还用炸药炸伤了几辆苏军的喷火坦克,以阻止苏军的攻袭。
1939年7月5日晨,第二十六联队最后一个通过浮桥撤离,斋藤勇这才下令拆桥,可谓是巨有义气,也很符合日本的武士道精神。
日本军人平时对武士道津津乐道,不过这时谁也顾不得讨论这个,他们如今热议的话题是为什么会吃败仗。
对于开局,日军方面本来以为是稳操胜券。作战期间,除关东军高参们亲自参与指挥外,参谋本部作战部长桥本群少将及一些参谋也到将军庙一带进行了实地观察,结果让他们大失所望,不过失望之余,也整出了一些可以被称为教训的道道。
过于轻敌,当然是第一条败因。没打之前,谁知道老毛子这么猛啊,还当是日俄战争时的沙俄军队呢。此外就是炮兵和炮弹不足,没法压制苏军的火力,从而使得野战部队的军事行动难以自如。
其实还应该加一条,坦克也不足,但参谋本部根本就不想在坦克上再投入了,因此这一条被省略了。
高官们开出的药方是,关东军要想打赢诺蒙坎战役,必须向前线大量调派炮兵部队。
关东军司令部按药方抓药,1939年7月6日,植田司令官发出了编组炮兵团的命令,由关东军炮兵司令官内山英太郎少将担任团长,着手抽调和拼凑炮兵部队。
对前线日军来说,编组炮兵团还需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总不可能整天敞着肚子晒太阳,如果能够边等边打,顺便报了首轮折戟的一箭之仇,岂不是更妙?
以假乱真
1939年7月6日晚,奉着安冈的差使,玉田又带着第四战车联队偷偷摸摸地溜出去,进行了一次试探性的进攻。
其实无非是还对上次夜袭的成功念念不忘,想再复制一下而已,只是这点小伎俩已经被朱可夫看死了。苏军除在后方阵地加派警戒部队外,还在日军可能利用的侧翼通道上,增设了反坦克炮阵地,玉田再也无机可乘。
不过这次玉田发现苏军存在一个明显的漏洞,他们的战壕多建于高地顶部和坡面,下面的通道看不到士兵踪影。
偷袭嘛,本来就是要钻漏洞。有了漏洞,此时不钻更待何时,玉田立即指挥坦克鱼贯而入。
然而这只是朱可夫用来诱敌深入的一个圈套。通道的杂草和沙土中有许多不易发觉的细铁丝,坦克履带一下子就被缠住了。随之而来,早已隐蔽于高地战壕中的反坦克炮开了火,把无法行动的日军坦克当靶子打成了蜂窝。由于使用了燃烧弹和装甲弹,有的坦克炮塔都被烧成了灰。
第四战车联队偷鸡不着蚀把米,一下子丢进去十一辆坦克,最后还多亏山县联队及时救援,余部才得以回营。
自坦克大战后,战车团缺油少弹,基本处于半瘫痪状态,唯一还保存着一点战斗力的就是第四联队,现在也被打得吐血,令安冈自己都对坦克部队失去了信心。
坦克夜袭失败,不等于步兵夜袭也会失败。日本陆军对于他们战术的信仰,除了迂回侧击,大概就算是夜袭了,二者也都明确载入了作战条令。
联队长和参谋们纷纷向小松原建议,既然白昼作战,缺了炮兵部队不可,那为什么不利用恶劣天气或晚上进攻,让步兵发动夜袭?
小松原一听有理,就向关东军司令部上报了一个步兵夜袭的作战方案,他计划通过夜袭夺取东岸的渡河点,破坏或拆除苏军建在哈拉哈河上的浮桥,这样同样能起到将两岸苏军隔离开来的目的。
关东军的矢野副参谋长等人都有观战体验,觉得目前情况下,这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便同意了该方案。
为了给落败后的前线部队补点血,关东军特地从国境守备队中调拨两千多名作战经验丰富的老兵,又给小松原添置了一批速射炮和重机枪,上上下下都把转败为胜的希望放在了夜袭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