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安“哼哼”两声,到屏风前将借来的外袍脱了挂上。微黄回来,请夏安倒净房沐浴。夏安指指屏风上的衣服,说道:“微黄,方便的话把这件衣服洗了收好。”
“公子,您身上的血是怎么回事,可有哪里受伤了?”里面穿的是夏安自己的衣服,上面沾染了不少血迹。
“哦,这是救我的那个暗卫的血。我连他姓名都不知道,他却替我而死。”夏安刚好转的情绪又变得有些低落,可他马上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现在容离还在与别人战斗着,他怎么能低迷下去。
微黄忙劝道:“暗卫能护主而死,也算是死得其所。大不了回头,公子您查查他是哪一个,多给他亲人一些钱财。奴才伺候您沐浴吧,一会水该凉了。”
夏安点头应下,回身说道:“微黄,你可以跟小金一样喊我名字的,我记得开始你也喊我名字的呀。”以前,容离身旁的人都对夏安恭恭敬敬的,微黄对他的称谓他也没认真听过,但是今天小金和微黄一起同他说话,一个叫名字,一个叫公子,夏安实在觉得别扭。
“奴才……”
“得了,夏安你就别难为微黄了,他从小跟着主子身边儿伺候着,规矩道道比谁都多。”小金站起来说话,手背在后面将用过的茶盏往后推了推。
微黄斜眼瞪小金:“规矩多总比没规矩的好,小心你哪天逾距,叫主子给扔到后山喂狗。”
夏安瞧着他俩斗嘴,不可遏止的思念容离。在他进府做奴才,一味的想要将自己伪装成清冷的大人模样时,在别人面前都不愿意放开,却能和容离斗斗嘴,偶尔发个小脾气。那个时候不明白自己的心意,以为和容离之间的这种莫名其妙的感情,是一段因为主仆关系的存在而略有变质的朋友之谊。
后来才发现,朋友那么多,容离却是最特殊的一个。
就像现在这样,一个朋友不可能因为一天不见就想念,而对于一个恋人,只要分开一会,就像是被无数蚕丝裹住自己的心,然后慢慢收紧,温柔的将心弄出疼痛,可这疼痛,偏又夹杂着不可言说的甜蜜。
不知道容离现在在哪儿,又在做什么呢?以前听容离说他被人追杀,躲到一个村子里偷东西吃,当时还讶异他堂堂一个王爷,怎么会被人追杀,现在自己亲身经历过,吃惊没了,心疼却是排山倒海的来。
他的容离,他不可一世的容离,原来过的真的不好。
沐浴后,夏安就睡在了容离的寝室,他实在没力气再走回去自己屋子了。这一天的惊心动魄,比他卖身到王府那天还提心吊胆。当他听到容离没事,实际上他都已经没什么力气了。
不过在王府最尊贵的寝室睡觉,也不得安稳。约莫是辰时初,天还未大亮。夏安迷迷蒙蒙间听见院子里吵得厉害,小金就守在外屋的榻上,夏安很放心,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时,却听到吵闹声越来越近,微黄的声音因为愤怒和急迫而变得尖锐:“王爷的屋子你们也敢随便乱闯。”
夏安迅速起身,随便扯了件外衣,站在地道口的旁边。他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要是人敢闯进来,他立马躲到地道里。
谁那么大胆子敢闯听风院,夏安琢磨,估计是王妃,王爷不在,府里数她最大。说不定,王妃还会趁着追捕王府犯人的机会,拿下王府调动侍卫的权力,其他院子没王爷罩着,自然也是不敢反抗主母的,毕竟昨夜有许多贵客未走,今日还要来许多千金贵妇,在外人的面前,主母不当家哪里能说的过去。
凡府里管事的人,都敌不过王妃在全京城有名望的人的眼皮子底下要权,不给,丢的还是王府的脸面。
“娘娘吩咐了,叫我来取王爷常用的方印。你们这算什么,怎么,你们这群奴才是要窃取王府大权了?”一个略带些哑意的女声,夏安偏头仔细想了想,似乎是王妃身边的云清姑娘,脾气一向不好,嘴巴不饶人。
微黄争辩:“姑娘严重了,奴才们只是按规矩守着王爷的寝室。王爷有令,非传不得私自进入他的寝室。姑娘是要违抗王爷的命令?”
“不敢,我们可以不进去,请这位小哥将方印取出来便可。”这是云碧的声音。
云清不满道:“快一点,娘娘等着使呢。”
微黄自是不愿意,又闹了半刻钟,微黄几人敌不过姑娘家嘴皮伶俐,况且人家又有主子在后面撑腰。微黄很快败下阵来,答应到屋子里取方印出来。
“你真要取方印给她们。”看来夏安猜对了,王妃想着借机夺权呢。追兰香不过是幌子罢了,若么,没有更大的诱惑,只为追捕一个小男宠,真不值得惹恼安国长公主家的人。贵族转赠男色是很平常的事,王妃大可以借兰香来讨好楚恩。
微黄压低声音道:“我没法子不给啊,王爷不在,王妃想打死我们就是一句话的事。外头来了不少客人,这时候可没一个主管会站出来帮我们说话的。”
“可是?”夏安刚要担心,却突然转念,问:“这是不是也在容离意料之中?”
“是,主子早有安排。”微黄无奈,主子总说公子傻,可是哪里傻了。
“那为何不干脆给她们,哦,是怕她们起疑心吧,还得吵一阵,微黄你真不容易。”
微黄乐了,劝道:“公子再多休息会吧,奴才不会让人进来的。”
夏安心中又好奇又得意,痒痒极了,想问,但是微黄肯定不会回答他。他只好回床上躺着,闷得实在无聊,便起身从地道回阿堵院去,从何管事那里探探情况吧。
今日阿堵院自是不得闲,一大早大部分贵客还未来,院里分了几批人轮流去吃饭休息。夏安回自己屋子换了件平时穿的衣服,悠闲的往前院来。
“夏主事?”何诚顶着黑眼圈从二院的小库房冒出来,手里抱着许多礼单。
“何诚,管事在二院么?”
“没,在一院,我正要去给管事送抄好的礼单呢。”
夏安瞧着他神色疲惫,接过他手里的礼单:“你去休息会吧,我替你送过去。”
“谢谢,不过我还休息不了,手里活计还不少呢,再等一个时辰,就轮到我吃饭了。”何诚打了个哈欠,回小库房接着整理。
夏安抱着礼单,找到何管事。一进屋,就见何管事托着腮打盹。“管事,醒醒,怎么这么累,又不是赶着做请帖,不是说咱们能压后弄么?”
“还不是侧妃娘娘不想让咱们去明轩院帮忙么,别的不忙的院子差不多都去了,熙侧妃偏不许咱们去。也不知今年是怎么了,客人们来便来吧,却跟着上门送礼似的,哪个都不空手来,害的咱们院子忙死了。”何管事的眼圈也黑了。
他吃了茶润润嗓子,又问:“你怎么突然就消失了,院子正忙的时候,你倒没影儿了。还有咱们铺子那边,最近接了好几个大生意,人手也不够,你晚上过去一趟吧。”
78
“奴才,奴才替王爷跑了个腿。”何管事直盯着夏安问,一副不回答不放人的架势,夏安只好硬着头皮回答。
“哼,我猜的也是。我管不着你给王爷办事,但是下次你走之前必须跟我说一声,免得别人问我你去哪儿了,我还一头雾水什么都不知道呢。”
夏安忙道:“奴才谨记。”
何管事笑道:“你说你回来也不挑时候,正忙正乱呢,你偏跑回来。”
“管事,昨晚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府里这么乱?”夏安开始套话。
“兰香公子居然让人从地牢里给救出来了,救人的乃是安国长公主的大公子楚恩,他还是王妃的堂妹夫呢。”
夏安故意惊叹:“好大的胆子,不过楚恩公子身份尊贵,又是王妃娘娘的堂妹夫,为何还会闹的这般大?”
何管事笑容有些冷:“要说咱们这位王妃,着实是有些不够格。你去把门带上,如今在咱们院子里都不能不仔细防着点了。”
夏安回身将门关好,在何管事的示意下坐在鼓腿圆凳上。他如今是主事,见管事、主管不必行跪礼,虽是上下有别,到底比小厮之类不同。
“优柔寡断,轻重不分,不懂斩草除根。”何管事一口气说了王妃三大不是。“刚入府时,被王爷吓得卧病一年,后来变的厉害了,却是不懂斩草除根,那日若不是派人将兰香公子轮了,而是直接杀掉,或者在之后杀掉,就不会多一个男宠作强敌了。王爷宠着兰香公子,也不过就是为了和王妃作对。”
“上次为了陷害你,还没查清楚你到底是不是王爷的人,就亲自出马。为了一柄剑,跟王爷闹了好几日。这样的主母,也就身份上厉害些罢了。你再瞧瞧熙侧妃,年纪小,但手段成熟,办事既果断,又懂得拉拢人心。”
“咱们王爷,也是看重熙侧妃知进退懂分寸,所以收了她身边的陪房丫头,封了两个侍妾,王妃带进府的,王爷又瞧上哪个了?”
夏安深恨自己没有早点跟何管事推心置腹谈上一谈,他还妄图帮助容离夺天下呢,连府里的局面都没看透。
何管事接着说道:“安国长公主的夫君是礼部尚书,虽不向其它五部大权在握油水肥厚,可是却掌管着国家的礼仪俗制,民风引向,他说什么是对的,什么有伤风化,在老百姓心中要比天子还教人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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