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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插柳 +番外 (公叔度)


  “不过他也算是条真汉子,要我我也乘夜杀回去呀,否则怎么对得起爹娘?”
  “呵。”谢源轻笑,平白无故多了点冷清冷血的味道,“是啊,大概他龙家也早就等着这一日吧。”
  四世三公之家,世代将血。家主中门行走,禁内走马,入殿不拜,剑履登阁。
  皇帝给如此殊荣,岂是平白?
  若是你因为痛惜子息,不再为主上流血,进不可驱之杀人,退不可养家护院,你还有存在的价值么?
  非但不为臂膀,反而成了大患。
  不是腠理之患,肘腋之患。
  是心头大患。
  龙夜吟家举族流放必有根由。大概是没有想到天家动手如此之快。
  只不过现在斯人已矣,人丁单薄,天下龙将只这一人。总归是被驱逐了,杀尽了,天下间自然看你是可悲可叹真忠臣,殊不知鸿门宴里造下多少杀业,若是即便冲出一人,都是大逆天下。
  现在这个忠臣的后代想做什么,昭然若揭,用前一代的骨血累出“可怜可叹”四字,若是假了报仇的缘由,也为天下人所敬所叹。
  所以龙夜吟想要一个跳板,用完了就扔的跳板,千绝宫。若是他可以入凉州,他便金堂玉马,诸侯一方。
  若是不成,天大地大,末由也不过碗大个疤。
  谢源啧啧,这事可有趣了。他的胳膊上的确能跑马,不过马若是不安辔头,这比生意,他可是不会做的。
  两个人又细细说了西凉城中的故事,眼见天渐暗人也乏,盗曳哈欠连天地抱着脑袋回他自己的营帐去。谢源这才发觉忽略了一直安安静静的陆铭,可偏生遇到他就不会那套盘衡了,出口就是调笑:“看看,人家比你没大多少吧,都要做大事了!”
  陆铭挪挪屁股,脸上一味清高:“我才不要货与帝王家,有什么好……”
  “你这是什么话,堂堂昂藏儿郎,总要有点血气!”
  陆铭无辜,很不解地扭头:“我要做大侠的!”
  谢源忍不住扑哧笑出声,“你要做大侠,是因为天下有不平。你能解一人不平,一方不平,能解天下不平?天下为何不平?政令不行。政令谁在发?龙夜吟这样的年轻人啊,知道么?好比他开一艘大船扬帆千里,你就在他的船上找一个个手指头这么大的漏洞,然后钉上,你不觉得很寒碜?!”
  陆铭被他说得有呆又怔,少年心气最是骄傲,哪里受得了心上人当面夸情敌,更糟糕的是自己还觉得很有道理……他想起谢源因为自己受了重伤,不由得愤愤锤了下被子,钻下睡觉。
  谢源看他那个器小易盈的模样更乐呵了,覆过去在他耳边轻声说,“不过人各有志,钉钉头也不错嘛,以后说出去,我家小鹿是木匠郎,勤劳朴实劳动人民!”
  陆铭扭头狠狠咬住他的腮帮子,谢源哎呦一声,“疼疼疼疼……”赶紧推开这咬人的小狗。
  谁知陆铭玩上瘾了,把被子一掀坐起来又是一口,这次叼住他腮帮子上的软肉,死也不肯松开了,就吊他身上,任谢源扑腾到东扑腾到西。关键是他做得狠,眼睛还要睁得大大的,转也不转一下,就贴他脸上,黑黝黝俩葡萄似的,别提多无辜啦。
  谢源有点理解被藤蔓寄生的树有多凄苦了……
  “你!你这混账小子!刚戳了我一剑,现在还敢咬我!”他的声音又含糊又嘶哑。
  话音刚落,就听得“啵”得一声,少年松嘴咂巴咂巴,味道良好,于是把脸凑上来,“呐,给你咬。”
  半阖着眼,睫毛一颤一颤的。
  谢源狠狠拍了记他的屁股:“睡了!”
  陆铭立马吹熄了火烛,重重摔在棉被上,还叹口大气,一副啊累了一天舒服死了的浑模样。谢源好心情地替他捻好被子,就被少年拉进被窝里抱紧。
  黑灯瞎火,谢源就有些不自在了,这小子简直勾死他了:“搂搂抱抱,什么样子!放开放开!”
  “你放手!你放手!你想干什么!我年纪尚小,本性正直,以后还要做大事的,你这贼人想做什么!”陆铭嘴上惊恐地慌叫,其实像个八爪鱼似的霸着他,越搂越紧,谢源被他逗得直乐呵。这小子,亲近起来才知道有多皮,少年人的天性就是很活泼的,任你再怎么苦大仇深。
  两个人正玩得开心,房里突然亮起一星灯火,“左使大人,敝处虽简陋,军规却清重,还请自爱。”语气虽平淡,但不知怎么带着股阴森森的感觉,随之而来的是频度划一的脚步,往榻边渐近。
  谢源那个囧:他们刚才那话,若是听在不知情的龙夜吟耳里,完全就是欲求不满的魔教左使变态地邪笑着,意欲对纯洁善良的正派少侠行淫啊!他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好不好,不要说他从来没有做过这种角色,就连想都没有像过啊!陆少侠反应奇快,乘他一瞬间的僵直,居然悄悄把毛手毛脚都撤了回去,然后飞速地背着身缩成一团。谢源那个恨,这个寥落可怜瑟瑟发抖的背影他妈是怎么回事啊!少侠你不是一直走的是硬汉路线么,干嘛突然饰演失足男青年!
  龙夜吟将风灯搁在了屏风背面的案几上,解下了自己身上的板甲,然后轻轻吹灭了火烛。谢源胸口起伏着,凭着渐渐适应黑暗的眼神勾勒出他高挑精状的轮廓。他很快便绕过了屏风,在榻前悉悉索索脱起衣来。陆铭的耳朵尖儿动了动,转过身:“龙校尉……难道要睡在这里么?”
  他波澜不惊地答:“这是我的营帐。”
  谢源倒没什么所谓地往里头挤挤,陆铭紧张了:“什么!我不在的这几天,你们俩一起睡的?”
  他本来正坐着脱靴,这时候转过头来,陆铭感觉到他幽深的视线。
  “这是我的床。”他说。
  谢源觉得这两个人为这事儿对上真是荒唐死了,赶紧掀被让他坐进来,被子里蓦然带进一股沉甸甸的青草香。他为人圆通,笑吟吟地与龙夜吟道谢,还顺便把枕头推出去一些。陆铭恨得直磨牙,敢情他在外面风吹雨淋地找大夫,这个人……这个人居然就睡了他老婆!
  睡了整整七天!
  还他妈要继续睡!
  谢源正叠衣服给陆铭做小枕头,刚给他枕上,就冷不丁被狠狠拉到他怀里。少年人看似纤细,胸膛却硬邦邦的,谢源那个一头撞上简直头晕眼花。
  三个人,龙夜吟最外,谢源睡中间,陆铭怎么都觉得不安全,搂着人想拖进里头。谢源却道发什么疯,收进在外头冻得冷冰冰的肩膀,转了个身朝向龙夜吟睡去。
  黑暗中,陆铭对上龙夜吟的眼光,总觉得里头满是挑衅。他也闭了眼,不声不响地躺着。
  陆铭受不了了,野汉子登堂入室,骑到他头上来了!他绿了!他整个人由内向外都绿了吧唧的!

  五十四、举大计会死不如从长计议

  陆铭当即抱拢谢源,在他耳根子那儿琐琐碎碎地吹气:“阿源,阿源,我痒,你给我抓抓。”
  谢源啧了一声,有什么办法,只好转过来给他挠。一时间被窝里尽是苏噜苏噜的声音。
  陆铭乘着谢源迷迷糊糊抱着他抓背,勒着人一使劲,把老婆拖进里头去了。这下安心了,两个人掉了个个,死龙可被隔开了,他怎么着都不可能撩手做坏事吧!谢源实在困得发慌,没工夫理睬他那点那些小心思,连脸上被香了几口都没注意。
  两个人离得这样近,说话都咽着嗓,像是气喘吁吁的,无端暧昧得很。龙夜吟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幽深的眼睛,静静看着帐顶,枕着一手开外你侬我侬的悄悄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随后几天大抵如此。
  只是陆铭少年心性,见猎心喜,谢源足不出帐也知道外头秋马已肥,秋高天爽,白日里就随他跟着盗曳阿昭出去四处跑马。他年纪虽小,好在会照顾自己,谢源只嘱咐盗曳挂着点心。盗曳对此牢骚满篇,又是些大龄未婚男青年要看着别家男朋友的通常懊丧,说他还要顾着阿昭呢:“那小子若是一点没问题,本大爷头割下来给你当球踢!”
  盗曳如是说。
  谢源倒不急,”等有钱了捐去听风楼,好好查个知根知底。至于现在,阿昭也好,关在营里的小姑娘也好,可以指望的也只有你了。我下不了床,你可多担待点儿啊。”
  笑得一片春风和煦。
  大龄未婚男青年骂了句娘,任劳任怨地扛起了照顾合家老小的责任。
  谢源成日坐被窝,却也不闷,龙夜吟不太出门,大多数时候在屏风背面批公文,看兵书。大帐清清冷冷的,两个人隔着寸尺聊会天,闲时下下棋,一天就打发了。龙夜吟不久连屏风都撤了,一回头就能可能看到谢源在后头看书,两个人偶尔挤兑几句,互相做个伴。只是龙夜吟不提粮秣秋马的事,谢源也不提。
  不知怎么,龙夜吟回了枫山大营,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谢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不穿盔甲的时间居多,以至于自己产生了的错觉,总之感觉这人有点名剑美玉的意思了,有时在想他以前是个什么模样。
  他很用功,不训兵的时候就坐在营帐里看书。有时候陆铭都睡得说起梦话来,他还在外头披衣独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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