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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插柳 +番外 (公叔度)


  谢源阖眼:“你们不就是想要钱么?不用再耍什么鬼蜮伎俩,尽管把最高的价钱报过来。但是在我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前,最好把那副吊儿郎当的流氓样子给我收起来。否则,我保准你们一个子都拿不到。”
  他话说得且轻且慢,甚至神色都没有大变,帐中却是一滞——可能因为他的声音实在难听到了极点。
  陆铭虽然听得一头雾水,也知道这会儿到了紧急关头,将双剑顶出一寸,大眼睛在各人脸上扫视,直到确信没有人有过激的动作,才不动声色地收剑,扶着谢源的腰让他尽可能倚着自己。谢源的状态太差,篝火映得一张脸獠鬼似的青白,原本鲜润的唇都冻作了雪白,只一双眸子是要化了一般的玫瑰色,精神很不好。这种时候陆铭又不好做的太过,在两人衣服遮掩的地方握紧他的手,竭尽全力给他灌入真气。谢源支持了一会儿,渐渐靠在他的肩膀上。
  接下来谢源就让阿昭和妙土使对峙。嘤嘤和灰发男人都是巫山派的人,这个自不必说,巫山派也是个邪教,前几个月丢了镇宫之宝烟云卣。烟云卣对瓶分雌雄,雄瓶喷雾,雌瓶纳息。他们地处南疆,最好的保护就是终年不散的瘴气,这烟云卣一丢,自然满江湖找。
  妙土使呢,原本是嘤嘤的暗卫。灰发男人说起这个“本教圣女”,话就多了一箩筐,看来是难得揪了个机会大倒苦水,谢源颇理解他。总之嘤嘤跑出来两年,怎么也抓不回去,滑溜得跟个泥鳅似的,算他倒霉。但是又不能放着不管,时不时暗中过来看看。
  好巧不巧,上一次他过来的时候,雾虫——谢源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大概就是他豢养的虫蛊之类的,听他的意思好像能感觉到烟云卣——在干燥的封丘很是躁动,妙土使就留心了很久,后来确定这地方只有一个人有可能窃得这宝贝。
  “所以你就跟我对上了?”
  妙土使沙哑地嗯了一声,居然连他的声音也比谢源中听:“你们在封丘人太多,我不好下手。后来你们要去黄金城,我就买通了驰狼团。”
  “然后就被背后捅了一刀。”谢源点点头,盗曳则瞪了一眼哈哈大笑的不花剌。妙土使没说碧瑶珠的事情,谢源也不提,想是临时起意。嘤嘤的母家他还不想得罪。倒是陆铭突然插嘴,“所以以前的狼群不是驰狼团,是你?你会驱狼,也会变狼,是不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一定是!那头大狼的左眼也被劈瞎了!”
  谢源心说这次可不止我一个人这么觉得了,亦是死死盯着他。
  妙土使却不说话,头目森森,谢源想想这是人家隐私,说不定还是门派秘辛,使了个眼风让陆铭躲到身后去不要说话。他朝妙土使点点头,转头看向阿昭。
  阿昭的说辞充满了各种哭爹喊娘敬天礼佛,除却这些废话谢源只晓得了一点:这个懊丧的家伙可能的确什么也不知道。
  要不就是影帝。
  “我问你,你家主人就那个鬼模样?”
  阿昭一愣,突然不好意思起来,“也不是啦,那个不是我家主人……”
  盗曳作势又要打,阿昭忙往后缩缩:“我家主人就是我!就是我!我听闻谢左使去过黄金城,还是个大美人,就拐来看看你,我怕我说是御剑山庄的庄主,你会吓得不敢见我,那我就不白跑了么!”
  “哟,”盗曳谢源同时哧道,“真是吓死了哟。”
  陆铭也生气,但还是在阿昭的要求下替他松了绑,毕竟御剑山庄和清风剑派走得挺近:“你……你真是百里庄主么?”
  阿昭苦哈哈地笑,鼻青脸肿效果可怖:“哈,不是庄主,谁那么闲呢?小鹿兄弟,其实我们是见过面的。”
  “我忘了。”陆铭冷淡地回身坐到谢源身边,忍忍忍不住,从他身边探过头来问,“你真是来看阿源的么?”
  谢源哪里信他的鬼话,“说,那马车里那个老头是谁。”
  阿昭说不上来,只支吾这个怪物是他娘让他带着防身的,具体他也不知道。
  盗曳谢源又是哟:“你当是湘西赶尸啊。”
  阿昭又哭天抢地:“哎呀呀,我也怕呀!真是吓死我啦!我真想跟谢左使说住你们那儿的,又怕吓着你!”
  谢源看他那个泫然欲泣的样子不禁也有点可怜他了,一个大活人,意气奋发行万里路,偏偏要带这么个“吉祥物”,大概很扫兴吧。
  这时候一旁闭目养神的妙土使道:“这是个烧饭的。”
  谢源心说这他妈是个厨子?是个厨子!太耸了吧!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干尸围着围裙从灶间里端出蠕虫的画面。谢源不禁判定小荷还是可娶的。
  在座的只有谢源、阿昭和妙土使见过那干尸,其他人很好奇很有兴致,他们三个则抱定“瞎眼不能只我一个”的心思,统一口径,愣是一字不提。待不花剌差人把马车引来,盗曳眼皮子一跳,陆铭则僵着身子把谢源往身后挤。不花剌和龙夜吟绕着那具神态颐然的干尸走了圈,比了个眼色,让妙土使继续说。
  他粗噶的声音低沉地飘在夜空中,像爬虫一样让人难受:“中原也好,蛮疆也好,修炼术数的人不少。有些人是为了提升身体本身的强力,与武学往往混为一谈;有些人是为了更好地支配五行;有些人则是为了将他物的潜藏力量诱发到极致。最后一种术士,寻常炼法需要用到法器,在法器中藏囿自己的术力。但是有时候他们也会选人,这些人被叫做‘烧饭的’。”
  陆铭忍不住问“为什么”,瞬间六双眼睛齐刷刷刺到他身上。他无辜地迎上,挪挪屁股勒紧身前的谢源。
  “人跟死物不一样,存放在人身上的术力会成长,但是易存不易取,不知道对人具体的影响,极难成气候。这种术数本身又太邪,渐渐用的人就少了,差点绝迹。后来不知怎么,哪一代的皇家得知了这种奇术,四处寻求这种术士,在年轻的死士身上寄放这种术。有些人存在手臂上,有些人存在腿上,中原将这种术与蛊讹传混谈,取名‘碎时蛊’。‘碎时蛊’平时是没有用的,即使汲取人的精力也非常有限,但是时间一长自然越蓄越满,等紧要关头的爆发,则有屠灭一城的能力,叫做‘枯血’。这种爆发非常可怖,据说曾经有一个烧饭的,年纪大概有七八十岁,解下左手的碎时蛊还能单独屠杀一个骑兵队。不过‘枯血’之后,人也就没了。但是如若一直不爆发,死士会一直活下去,慢慢被蛊吸干。”
  阿昭“哦”了一声恍然大悟:“哎呀呀,这个老太公是把碎时蛊种在了头发上么?到时候把人缠起来?”
  “这个不重要,你若看得到‘枯血’,大概也死了。”妙土使嘿嘿笑起来,像一头呲牙咧嘴的狼,“这个烧饭的已经到了这个样子,蛊已经到了极限,任何刺激都会让他引发枯血。”
  众人不语,马车的车门被夜风刮得啪啪作响,谢源隐约可以看见灰丝如线。刚才他解了幻阵,大概就是怕术数刺激到敏感的老太公。
  “这真是你母上要你带着防身的么?”谢源缓缓道。

  五十二、我宁负我自己也不要负你

  阿昭也有点毛骨悚然:“她说黄金城里肯定有古怪啊,去的人都回不来,到时候这个老太公能救我一命。”
  妙土使低哑地笑起来:“呵呵呵,你们汉人就是这样,哪怕灭掉一个城池,都要保条贱命。”说得一字一顿。阿昭无端被人骂做贱,看他是年长者又不好发火,唉拉唉啦两句。结果盗曳添油加醋:“你那个母上是亲妈么?”
  阿昭再是好脾气也淡定不能了,因此又被盗曳一把按进沙堆里。
  “烟云卣呢?”
  阿昭抓头,“我不知道啊。我在马车上看到的,也不知道是母上让下人放进去的,还是老太公自己的东西。我手头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贽礼,就转送给谢左使当是土仪。”
  “哟,这土仪可真大发了。”
  阿昭做出一副无奈的表情,摊手:“我一路行来,钱都差不多花光了。下次还是换左使来御剑山庄吧!这样的话,我一定送等人高的礼单,那么长!”说完眯眼笑了起来,鼻青脸肿效果不佳,一双眼却温润。
  谢源看着堂堂昂藏男儿,脾气却跟个小孩似的,又好气又好笑,陆铭则抓着剑身往谢源身前一挡:“阿源做什么去你家山庄?你想作甚?!”
  “你这庄主做的,瞎巴了吧,啊。你庄里人偷了人家这么重要的东西,你居然会不知道?!你不说谁他妈敢去偷啊!还骗本大爷,小混账……”盗曳抬手一个后扑打在他后脑勺上,“说!”
  阿昭往地上一赖:“盗少,你弄死我吧,你弄死我吧……”
  盗曳哧道“别以为我不敢”,却是踢了他一脚坐在旁边喝起闷酒来。谢源忙扯住他让他歇火,等会儿喝醉了赶不上正事。
  其实余下来也没有什么正事:阿昭这个人依旧存疑,但是也就这么着了,人家堂堂御剑山庄百里庄主,是吧,都开始滚地撒泼了,谢源盗曳都没办法;妙土使找到烟云卣,能抱着搂着睡个安心觉;嘤嘤一定是还得回来的,但是跟亲爹去还是跟后爹来还得慢慢商量,剩下就是跟两个佣兵团敲竹杠与被敲竹杠。亲爹雇佣了驰狼团,后爹雇佣了龙骑军,亲爹后爹一遭痛杀,不花剌和龙夜吟捡便宜。不花剌要玄铁:他们被逐出了朔北,就是私匪,拿不到大君拨下来的盐铁。盐还好说,蚩尤海里颇有几个咸湖,但是铁,没有铁就没有刀锋,让一群佣兵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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