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我长叹一口气,露出一脸悲伤的表情,磨蹭了半天才说,“我妈得了喉癌。”
“喉癌?”冯秃子错愕地惊呼。
“嗯。”我甚至眼睛里都含着泪花了。
“你妈?你妈不是去世了吗?你那个后妈?”
我无奈地点点头。
“那为什么不来医院治呢?”冯秃子焦急地说。
我几乎哽咽地说:“没用了,那会儿已经晚期了。当初是想带到咱们医院治的,但是您想,要是自己的母亲来了医院,我这个当医生的儿子肯定会照顾她。我担心同事说闲话,说我整天伺候家人而怠慢了其它病人。而且,我家也没那么多钱,她说干脆就不治了。还有,我是一个外科医生,整天要做手术。本来就是一个压力极大的工作,但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真担心自己在工作上出了什么差错,影响咱们医院的形象。我也知道,您把咱们院带到今天的成绩很不容易。我的心情您应该可以理解,所以……所以我就没法再工作了!必须回去照顾她。”
“你……”
冯秃子彻底崩溃了,他哑口无言。我想是个人现在都会觉得我不仅是一个大孝子,还是一个优秀的铁杆好员工,因为我编了一个无懈可击的故事。这个故事的逻辑建立在这种两难的抉择中,要么回家尽孝,要么继续工作。但我选择了前者,我又为放弃后者找足了理由。我不仅尽了孝,让所有人都理解我,还让大家都觉得我是一个负责任的医生。
尤其,让冯秃子很认可的是,我说担心自己影响了他多年苦心经营的医院形象!而其实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叫过梁晓欢一声妈,我对梁晓欢给我童年带来的阴影一直挥之不去,我恨不得她真的当初自己得了喉癌就不用我这么费事儿了。而且,我让冯秃子觉得,我这个孩子对后妈都如此孝顺,可谓世间少有之大孝子。他现在不仅是理解我,而且已经彻底被我折服了!
“唉——唉——唉——”冯秃子连叹三口长气,摇摇头,说,“林过云啊,林过云,当初辞职那天,我那么问你,你都不肯告诉我真正的原因,含糊其词的。昨天我问你,你又说想去旅游。我培养你那么多年,你说你怎么能让我觉得高兴?这有什么不好说的?你当初要是这么跟我说实话,我不但不会生气,我反而会觉得你,林过云!是条汉子!”
“是条汉子”这四个字一出口的时候,他还随着节奏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加以肯定。他点上一根烟,仰着头,看着天花板,默默地问:“你妈现在怎么样?”
我摇摇头,不愿回答,意思就是已经死了。我想冯秃子也应该明白了我的意思,他两眼放空,感觉比我要入戏得多。“好了,过去的事儿就过去吧。你呢……好好养病。”
“嗯。”我难过地连连点头。
“别太难过了,等你病好了,如果想回咱们医院,我举双手欢迎!”老冯诚恳地说。
刚说到这儿,响起了敲门声。冯秃子看了看表,一皱眉。说:“进来。”
办公室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然后我又听见两声高跟鞋的声音。也许她是看见我在这儿坐着所以就没再往前走,应该是在门口站着。我猜是小秘书,懒得回头。这种情况下,你最好不要知道那个女人是谁,起码知道得越少越好。我心想一会儿走的时候就低着头走,尽量不要看她。所以,我一直还是低着头假装难过。
“什么事儿?”冯秃子一副正经的样子。
“院长,我今天第—天上班。您不是昨天叫我您报个到吗?”
看来这并不是我所知道的那个跟冯秃子有一腿的护士。但听到这女人的声音我立刻眉头一紧,仿佛这声音我在哪儿听过。
“哦哦哦!你看我这记性,我都忘了。”冯秃子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说,“那个……小林,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这儿……还有点儿事儿。”
“行,那您忙着。”我赶紧起身,原地转了180度,从背对着那个新来的女人改为正面相对。而就当我抬起眼皮看到她的那一刻,我就被吓得差点儿又瘫坐在椅子上。这个女人,正是李淑芬!!!
她穿着一身护士装,我愣愣地盯着她,而她仿佛故意躲开我的目光,以标准的站姿站在那儿,笑容可拘地看着冯秃子。为了不让冯秃子起疑,我拔腿就走,逃出了办公室。关上门的时候,故意没有把门关严实,留了一条缝。而我第二个动作就是把耳朵贴在门上,窥听里面的一切。里面开始说话,你一言我一语,但都是关于工作的事儿。听了两分钟,我觉得他们快收尾了,便赶紧离开,乘着电梯下楼去了。
※※※
回到病房,我坐在床上浑身哆嗦着。果然是她!这个阴魂不散的女人!毫无疑问,那张纸条也肯定是她给我的。她的出现,着实给我重重—击,明摆着就来搅局的!我又怕又气,连中午饭都吃不下,一点儿食欲都没有。
下午2:00,李淑芬一直没有来我的病房。你知道等待敌人的时候是最恐怖的,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想到这儿,我立刻穿上鞋,推门出了病房。
我上了电梯,来到三层,我必须知道李淑芬目前在哪个区域办公。我来到护士长的办公室门口,轻轻敲门。里面一个女人的声音:“请进。”
半个身子刚走进去,就听里面那个女人大喊:“哎哟!林大夫!”
然后这个女人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过来迎接我,一边走还一边热情地说:“你怎么来了啊?这是哪股风吹的啊?哈哈哈!”
“王护士长,您好,您好。”我客气地说。
“快别叫王护士长!叫王姐!叫王姐!哈哈哈!”说完,她又爽朗地大笑起来。
我坐下后,她才发现我穿的是病号服。我随意编了一个瞎话告诉她我是为何住院的,然后就开始随意扯闲篇儿。我问她:“昨儿我在冯院长那儿看见一个新来的护士,哪科的?”
她想了想,反问:“小芬?”
我也假装回忆了一下,说:“好像是叫……什么什么淑芬吧?”
“李淑芬!哎哟,怎么了?看上人家了啊?”王护士长一脸坏笑地说。
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没有……随便问问。呵呵。”
“外科的,跟你之前一样。你说你,你要是不离职,现在不就是同事了吗?哈哈哈!”说完,她又笑了起来。
而后,我又跟她胡乱寒暄了几句家长里短的,她居然说以后要是碰见好的护士要介绍给我。呵呵,我心想,中年妇女就是没事儿,爱牵红线当红娘,还嫌自己不够忙。
离开了护士长的办公室,我坐上电梯直奔二楼,因为那儿就是我以前工作的地方。常年奋斗的一线战场——外科!其实,外科又分为很多小的科室,比如整形外科、小儿外科、显微外科、普通外科、心胸外科和神经外科等十几个种类。但我刚才不能把李淑芬的底细问得太细,这样会引起护士长的怀疑。所以我只能自己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找。
在这家综合性私立医院每层都有固定地点可以领取免费的一次性水杯和口罩,当然,这是有数量控制的。今天被人领没了,就不再发放了。凭着运气,我找到了一个口罩戴上,这是为了不让跟我认识的医生认出我来。然后我走到二楼东边,从第一个房间开始找起。找了十几个房间之后,我觉得自己的脚开始疼了起来。毕竟我的伤还没完全好,不能走太长时间的路。我真后悔当初李淑芬告诉我她以前干过护士的时候,自己为什么不多问一句她是哪个部门的!
我用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把外科的办公室、病房、住院部、手术室,就连放仪器的设备室都找了一个遍,就差女护士休息室了,但就是死活找不到李淑芬的踪影。遇见一些不让我进的地方,我就露出庐山真面目,然后和老同事胡乱套磁一番。可那个女护士休息室里面经常有护士在换衣服什么的,我实在不敢贸然就进去。我看看表,快4:00了,脚耻疼得钻心。就在这时,广播居然响了起来:“现在播放广播找人,现在播放广播找人。骨外科患者林过云先生,请您马上回病房!骨外科患者林过云先生,请您马上回病房!”
听到这个态度强硬的广播之后,我脑袋“嗡”地就大了一圈,第一,全医院认识我的同事估计都知道我回来了,但他们可能在纳闷我怎么成了患者。第二,我怎么刚才就没想到通过广播找一下李淑芬呢?第三,李淑芬本来说不定正躲在暗处窥视着我呢。这么一来,我这会儿反而更加暴露了!说时迟,那时快。我咬着牙,忍着剧痛,钻进电梯回到一楼。
刚出电梯门,远远就看见那个护士掐着腰站在门口等着我。我为了息事宁人,耷拉着脑袋。像个等着被批评的学生一样走到她面前。我原本以为这个护士会发火,但我没想到她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比昨天还要客气:“林大夫,您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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