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队让我们去澧县。”浩南答应了几句,告诉罗门林队的决定。
“啊?”罗门有些吃惊,这很突然。
浩南收起手机告诉罗门,之前联系过崔远在澧县的前妻,她早就再婚了,两人这几年来都没什么来往。
罗门说这他知道。
“我们给他前妻留了局里的联系方式,告诉她有事情随时来找我们。”浩南腮帮子鼓得紧,“林队说刚刚她还真找过来了,说崔远通过邮政寄了一个包裹给她,没敢拆,就直接打电话给局里报警了。”
罗门把手插进裤兜,低头想了想,问浩南什么时候过去。
“林队让我们赶紧出发,现在就开车去?”
浩南说,跑澧县得将近400公里了,好在上午出门的时候,未雨绸缪,加满了油。
罗门点点头,两人朝着红色马自达那边走。浩南问他要不要打电话给家里小娘子说一声。
两人分别打开车门。一阵热浪袭来,在太阳下晒了太久,车内温度有点高。
罗门说不用,告诉过妻子今天不一定能回家,却有些欲言又止。
“浩南,你没有什么事在瞒着我吧?”
“没有啊,哪能啊?”
浩南发动引擎,驾车轰鸣两声,离开雨花亭,驶向南二环。
“我们放点歌吧。”
红色马自达从长沙西收费站上了高速,浩南打开了车载歌单,从一首老鹰乐队的《加州旅馆》开始,又到了大卫·鲍伊的《太空怪客》,两人就那么静静地听了几首歌,一个字也没说。
“这首你都有啊,这么小众……”直到放出银河500乐队《拖轮》的前奏,罗门终于感叹了一句,“平时没怎么坐你车,你听歌品位还可以啊,和我对路。”
“是吗?”浩南想忍住笑意,但还是微微笑了笑。
罗门说,张伟的车里就都是些情情爱爱的流行歌,很难找到几首自己喜欢听的。
“我可没你专业啊,随便讲。我觉得听歌就跟品酒似的,它得经过时间的沉淀和酿造,一代又一代的人去理解和发酵,才能出来那个味道,留下的才是最好的,你说是吧?再一个呢,它也有点像旅游,你是想要去借助它,体验一种陌生的文化和心境,对不对?所以我很少听现在的一些新歌,也很少听中文歌,太熟悉了没意思,就喜欢听一些国外的老摇滚乐,还是这些歌经典、有味、耐听。”
“也挺好的。”罗门点点头,声音有点疲惫,没有去反驳他对音乐品位的理解。
“那你呢?”
罗门说什么都听一点吧。国内的,国外的,新歌和老歌,听得比较杂。摇滚肯定听的,民谣、爵士也听一点,古典和电子,一些没有歌词的,流行和嘻哈也听一点。
“你还听嘻哈啊?那我真的没想到。”浩南扶着方向盘嚼口香糖,说感觉玩嘻哈音乐的小孩子们都挺幼稚的,是一种对国外流行风尚的廉价跟风模仿。
“那也许是因为你没有听到过好听的。”
罗门说嘻哈音乐的起源其实并不幼稚,和摇滚一样也有强烈的底层呐喊和反叛精神作为发声内核,只不过进入国内之后,很多时候被不少只追求“酷”这种外在感觉的爱好者掩盖了,让人觉得嘻哈就是嘻嘻哈哈。毕竟不同地方的人,生活的环境和表达的方式都不一样,理解和自己不一样的人是挺难的。
他谈起自己的见解:“其实音乐这种东西啊,它本身是用来沟通的,包容性是很强的。从创作者的角度,没必要非得谁杀死谁,谁把谁比下去,都是可以共存的,甚至可以相互共鸣。”
“你是说音乐不分好坏吗?”从听众的角度,浩南似乎没太懂罗门的意思。
罗门说具体到每一首歌来说,当然也分好坏,但是不应该在类型或者年代上分贵贱。而且好坏这个标准也是由每个人的喜好来评定的,不存在绝对的公论。
“那你觉得这个世界上好音乐多吗?”
“当然多啊,太多了,只要愿意敞开自己去听,好音乐多到听不完。”罗门脱口而出。
“那我就还挺好奇了,既然你觉得好音乐多到听不完,为什么还要去搞音乐创作呢?我们平时的工作也这么累。”
浩南总喜欢聊些有的没的,但罗门也知道,高速公路上的风景单调又无聊,如果不聊天,开车的时候很容易睡着。
聊到创作,罗门说主要还是从自我出发。
“人总得有点爱好吧?你看我们的工作,经常要面对那么多社会的暗面,压力还挺大的,我性格又比较内向,不善言辞,玩乐队就成了我的一个表达出口。”
这种问题罗门其实已经回答过几百遍了,每次新认识的音乐人朋友都会好奇,为什么一个警察想要来组乐队,不温不火还玩了这么久。
浩南问他觉得创作音乐难不难,说自己以前也有过这方面的冲动,买过一把吉他,但是感觉很难被别人认可,就放弃了。
“我觉得难,不过搞创作首先是真心实意对自己吧。”
罗门认为,人与人之间相互理解和信任是很难,人与作品之间的理解和信任就更难了。譬如你写了些自认为纠结和复杂的悲剧,但大多数人想看的其实是刺激。他们把你那种不可说的心情,全当成表达的弊病,只觉得你辛辛苦苦,给他们讲了个不够格的笑话,这样的事情总是没法避免。
“那崔远的音乐好吗?”
浩南调低了车内音响的音量。
“老实说,在我看来挺好。讲白了,对于一个音乐人来说,除了技术这种硬指标之外,最重要的能力也许是共情。能够找到一种合适的表达情绪的方式,传递给他的听众。就像你喜欢这些老摇滚,你当然也有刚才自己分析出来的那些理由,但它肯定不是这么绝对理性的。对这种音乐的喜欢,会有你的心事、你的情绪和潜意识在那里。张伟为什么喜欢听流行歌和情歌?当然是因为他潜意识里渴望得最多的,就是爱情咯。你听老摇滚就复杂一点,也许是有一些社会批判的心情在里面?渴望突破什么?或者对自我现状不满,希望有某种改变?不一定准啊,我瞎说的。”
讲到音乐,罗门来了精神,侧了侧身子,甚至比画起双手,有了肢体动作,加大了音量:“那么换个角度,厉害的音乐人是怎样的呢?是能通过各种节奏、音调和旋律,来理解你的情绪,与你的脑袋产生共鸣,让你感觉那些东西是真的穿过了你的身体,把你的心脏和大脑皮层给抚摸到了,老崔是有这个天赋的。”
“所以他情商很高?”浩南是这么理解的。
“这和情商还不太一样,情商是一种自我管理情绪的能力。我觉得音乐的天赋,应该是一种对他人情绪的敏感和理解。”罗门比较了两者的区别。
“那你怎么看崔远去杀黎万钟这个事,你觉得可能的真相是什么?”
罗门沉默了很久,看着挡风玻璃外,不停变换的距离指示牌,并没有直接回答浩南的提问。
“我给你讲个小事吧。”
罗门说去年冬天,他们“哭小孩”乐队想写一首新歌。大家即兴排练的时候,老崔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动机,乐队几个人都觉得挺不错的。于是他很认真地完善了曲子,写了词,大家一起做了编曲,一直在打磨,本来准备趁这次音乐节首演的。
但令人没想到的是,今年春末的时候,网上有个小有名气的乐队发了一首新歌叫《往事与细节》,和他们那首歌的主要动机一模一样。
“开始还挺吃惊的,稍微打听后发现,这个乐队的贝斯手和长沙本地的一支乐队玩得好。而那支乐队,又正好租了我们的排练室搞排练。”
后来大家回忆,搞排练的时候,那个贝斯手可能正在门外等他朋友收拾乐器,听到了排练,时间似乎对得上。
“我们联系上了对方,想问问是个什么情况,人家一口咬定这首歌是他们自己在成都排练的时候即兴想出来的,说拿人品保证,反倒怀疑我们是不是想碰瓷。你怎么看这个事情的真相?”
“你一个搞刑侦的,这点证据链查不出来?”浩南揶揄他。
“我们有证据,人家也有啊。我们乐队的人平时挺忙的嘛,毕竟不是全职玩这个的,最早想在电脑上把这个动机录下来,是一周以后第二次排练时。而人家第一次在电脑上录动机比我们还早三天,歌的demo都快写完了,你怎么比?”
“还有这种事?那最后怎么办?”浩南笑了笑,没想到这种小事能难倒一位刑警。
“还能怎么办,不唱了咯。撞动机这事,在玩音乐的人里面一点都不罕见,而且往往很难说得清白。我们不讨论这事的真相,你觉得这件事,除了我们乐队自己的几个人外,大多数人更愿意去相信谁?从那以后,我就越来越怀疑自己了。有时候真相不真相的,真的很难讲。你说我们办了这么多案子,真的每一次都找对了真相吗?”
“想什么呢?”浩南把右手从方向盘上拿下来,轻轻拍了拍罗门的膝盖,严肃起来,告诉他这肯定是不一样的。
“至少在办案子上,我们的心态会严谨许多。我看得出来呢,你现在很纠结,可能内心还是很难接受崔远这个事实,觉得案子另有隐情,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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