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素说道:“我明白了, 你找宋归宜调查这件事,不是想找到人,而是想看着他失败。”
“我这是为了你好,他这个人不行,以后不能护着你。”
“那我护着他也一样。”
陆涛说道:“你真是一点温柔都没有。唉,像个男人,你让你冒进主义者的个性盖过了你女人的本份。”
黎素轻笑,“是吗,我倒觉得这世上只有两种本份,强者的和弱者的。弱者的本份是听命于强者。强者的本份是不要沦为弱者。仅此而已。”
黎素原本准备在家里住下了,洗澡前却忽然收到宋归宜的消息,“有线索了,你回来吗?”黎素犹豫片刻,便下楼开车去。
第20章 你这个反侦察水平很危险
宋归宜收到了整理出的名单。在那一百多个失踪者中,有十五人是宁波籍的,再由医疗记录筛选,这十五人中有八人都在市第三人民医院就诊过,而且就医时间不重合。
宋归宜根据入院时间和失踪时间整理了一张表,黎素到家时,他正巧可以得意洋洋炫耀成果,“从每个人的入院时间到失踪事件来看,有七个人都是可能的受害者。他们都是入院后四个月内就失踪了,那个孙小妹可能之前就是市第三人民医院的看护,会在病人中寻找可能的下手对象,通过老乡的身份攀关系,最后把人带走。”
黎素接口道:“所以你是准备去医院问出她的真实身份?”
“是啊,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好啊,反正我明天没有实习。”
捎带有片刻犹豫,宋归宜问道:“今天你去问了你继父吗?”
黎素点头,“是他的帽子,他也没有否认,他说他是周三见到的霍劲松,聊的是一件尴尬的私人事件,顺便他还建议霍劲松寻找一下第二春。然后他花了很长时间痛骂你。说你的调查方向是错的。”
“那你觉得我是错的吗?”
“证据说话,我会和你一起,要错我们一起错。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排除一切错误答案,反倒让真相更清晰。”
在医院的调查比想象中顺利,拿手边孙小妹的信息去问护士,有人记得去年走了一个条件相近的看护,一米五八,说话带宁波口音,平时沉默寡言,手脚很利落,名字叫赵玉珍,人事档案里也有她身份证的存档。
有了身份证,便能去派出所查出入信息。这次托的是王帆的关系,少不了被他在电话里调侃,“怎么又想到要走我的后门了?公主选婿不选你了?”他多少也是知道些黎素的家庭背景的。
宋归宜懒得理他,只说道:“麻烦帮忙查一下,我很感谢。”
“你倒还会说谢谢,不是有人用枪指着你的头啊?”
“拜托了啊。”
轻笑声窜出来,王帆说道:“成,这事不难,不过你要先帮我一个忙。我们的法医小季同志最近立了一个功,拿到点奖金。不过他准备发挥一下无产阶级友谊,请我们吃个饭。至于吃到什么水平,就要看你的。”
宋归宜不明所以道:“和我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的,听说你小子还会搞隔空断案。小季同志就要和我打个赌,看你能不能在有同样线索的情况下想到他想到的东西。”
“不能,我超逊的。”
“别嘛,小宋同学,娱乐一下啊。”
“再说你们的案子可以和普通群众说吗?”
王帆装模作样清了清嗓子,说道:“已经破了的案子,我们的态度是不支持也不反对公开,主要是怕模仿犯。你的话就无所谓了。好了,请听题,现在某条河里发现一具男尸,已经高度腐烂,没有办法辨认身份,没有证件,并且裸体,DNA 库中也无法发现对照组。经解剖,死亡时间约在半年前,死者年龄约在 40-45 岁之间,除此之外没有更多身份信息。请问,确定死者的身份呢?”
“死因是什么?”
“锐器割喉,尸体的血被放干了,脚上还绑着重物,避免太快浮出水面。”
宋归宜搓着手指,思索片刻,说道:“把尸体信息处理得很干净,模糊死亡事件,那有可能凶手就在死者的关系网中。知道死者是谁就知道凶手的身份。”
“是这样的,你准备怎么找到死者身份呢?”
“死者身上有纹身吗?”
“没有。”
“有动过手术的痕迹吗?像是内部置入的心脏起搏器啊,骨钉啊之类的?”
“没有。”
“为什么要把血放干?有没有可能死者是特殊血型的,为了避免你们查到,就放干了他的血。还有就是看牙,牙齿的情况可以看出一个人基本的经济状况,我觉得这个死者应该还是比较富裕的,可能有补牙或者根管的痕迹,又或者一口牙保养得很好。”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为什么你会觉得死者有钱?”
“因为凶手感觉是受过教育的,手段还算缜密,并且搬运尸体到这种场所,至少该有一辆自己的车。这样的人也不会随便杀一个无名小辈,所以死者应该经济条件不错。”
王帆大笑出声,在电话那头嚷道:“喂,小季,请吃饭啊,不准赖账。”
“我说对了?”
“死掉的是一个高级工程师,熊猫血。先是从血库记录里找差不多年龄的失踪者,然后再从他的牙医那里拿到牙模,用来比对,确认了他的身份。你小子小心点啊,就你这个反侦察水平,下次你身边出什么事,我第一个查你。”
“那我说的事可以帮忙吗?”
“我哪里会赖你的账,我现在在外面,等回去了尽快给你搞定。”
王帆的尽快略有些迟了,宋归宜做了半天家务,吃了半个西瓜,仔细重看了手边的照片,等到黄昏将近,他才接到王帆的电话。
宋归宜忍不住抱怨道:“有点慢啊,是拨号上网吗?”
王帆回呛道:“求人办事还这态度,你小子真是比大爷还大爷。给你人找到了,按道理公民的身份资料不能对外公布的,我就给你口述一下情况。算是打个擦边球。”
“好。”
“赵玉珍,女,今年 58 岁,初中学历,离异。不是本市人,这几年基本做的是保姆和护工的工作。”
“有她在宾馆或旅店住宿的记录吗?”
“有,只要是身份证登记的,系统都有记录的,不过没有全国联网,我这里只有周边城市的记录,而且只有近五年的。从三年前开始,她一年有两三次,会去隔壁市的一间宾馆。不过前年,去年,今年都没去过,至少我这里没动静。”
“有她近期买机票和火车票的记录吗?”
“没有。”
“能传过我一张她清晰的照片吗?”
“可以。”
黎素从事务所回家时,宋归宜刚把照片打印出来,还有宾馆的详细地址。是一家小旅馆,从在线地图上看,位于城郊结合部,周围基本是村子和待拆的自建房,算得上是在荒郊野岭,连一家超市都能算得上标志物。
赵玉珍为什么会去这种地方?她老家虽然在这个省市,但登记的住址和宾馆相差半个城市。根据赵玉珍的同事回忆,她平时是个节俭的人,常把早饭吃剩下的冷馒头蘸酱油,午饭当主食继续吃。如果没有特别的目的,她不会花钱住宾馆。一个可能是她带走了老人后,将他们安置在这家宾馆,作为一个中转站,然后再进行后续处理。至于她从前年开始便不再住下,可能是店家起了疑心,也可能是她找到一个免于登记的新场所。
宋归宜问道:“明天是周末,你有空吗?陪我去外省市逛一圈。”
黎素笑道:“我要考虑一下,因为从经验看,你让我去的地方一定很破。”
宋归宜耸耸肩,声音听起来也不是太肯定,“往积极的地方想嘛,说不定有意外之喜。”
第21章 救命啊!杀人了!
意外之喜就是宾馆里可以洗热水澡。在此之前,他们颇受了一番折磨。刚从高铁下来,就开始下雨。叫了出租车,司机却根本找不到路,把他们在附近放下。然后冒着雨开手机导航,可是四周连路牌都见不到。茫茫然走了一阵,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雨势又变大,路完全没铺好,满地都是泥泞。一阵大风去,伞便开出喇叭花。宋归宜劈头盖脸被泼了雨,尚且不算完,又一脚踩进了沟里,小腿上一层泥。如果不是黎素也快被雨淹了,大概是要嘲笑他。
就这样,他们一身狼狈终于赶到了宾馆。一个两层高的小楼,灰白色,隐没在雨雾中很不起眼。宋归宜走近看,才看到头顶半旧的旅馆招牌。他推门而入,一个中年男人在前台嗑瓜子,百无聊赖瞥他一眼,一只苍蝇飞过。
男人问道:“要开房吗?”
宋归宜问道:“这里有热水吗?”他刚站定,身下就积攒了一片水洼。
男人无可奈何笑笑,瓜子皮吐在一旁,“你以为这是在深山老林啊?当然有了,热水器,空调,wifi 密码看墙上。要洗衣服的话有投币洗衣机。如果还要别的要求,安全套也卖。”
宋归宜佯装没听清,只忙着拧干 T 恤下摆的水,“开两间房。顺带问一下,你对这个人有印象吗?”他从包里拿出赵玉珍的照片,两根手指夹着,水从照片上淌下。